结果……结果,这死孩子!
回想起自己心路历程的江总气得咬牙:那么大一行写着“五年为限,到期和平离婚”的字,关越愣是好像没看见!
上学的时候是怎么读书的?这和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有些事的勇气是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的,他有本事亲手把写着离婚日期的协议递给关越一次,可没本事再提起来第二次,江总也是人,江总也会不高兴,当初也没人跟他说离婚前还要再讲一遍啊?
他还是没能把真相说出来,倒是表情愈发得扭曲,看得旁边的关越缩了缩脖子,问他:“哥,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为了自己的心脏着想,决定换个委婉点的问法:“季崇的病不一定已经完全治愈,他和祝二往后几年的婚姻,你怎么看?”
——江总又没想到,他的亲亲小宝关越昨天还和祝星纬吵了场架,并且嘴一点不把门地把季崇生病的事儿给秃噜出去了,他眼睁睁看着关越的表情开始变得飘忽,眼神乱飞,就是不定在自己身上,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难得连名带姓地喊:“关越,你又干嘛了?”
关越眼见逃不过,老老实实地低头看脚尖:“我把季崇生病的事和祝二说了。”
“你——”
他猛地又呛了,因为过于不可置信以至于没绷住自己成熟稳重的人设:“越宝,你是真不给你哥我一点活路啊,祝嘉昱回头知道了问起来,我要怎么和他说?他那暴脾气,不给我生吞了?”
“再说了,”他喝了口关越不知道什么时候递到他手边的茶,“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嘉昱哥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一个人开始可怜另一个人是很危险的事,因为这太容易让人心软,如果祝二分不清自己对季崇的感觉是出于对病人的可怜还是真的喜欢,就盲目地接受了季崇的爱,这无论对他本人还是对喜欢他的季崇来说,都是很不公平的事。”
“哎呀我跟你说不清!”关越开始耍赖,往他书房里那个非常突兀的懒人沙发上一倒,严丝合缝地嵌了进去,“以后你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难道是等我到你这个年纪就明白了?”
“……”关越无语,他在懒人沙发上蠕动着往下滑,有点烦,“你到底要问我什么啊?快点,我困了,我要回去睡回笼觉。”
“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你说对季崇和祝二的婚事什么看法啊?”他想了想,才说,“我觉得能成,就算我不说季崇生病这回事应该也能成,你就和嘉昱哥等着瞧吧,说不定过个五六年,俩人都得上榜龙青模范夫夫了!”
“五六年?”
江尧反问,旋即苍凉地笑了,他想:祝星纬到底是怎么和关越说的?这事的发展怎么能离谱成这样?
他自己和季崇的婚约,一共也就……
三年啊。
作者有话说:
文案名场面即将出现: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我发誓!我下次更新将会恢复长度,不然我就把我的头发一根根拔下来吃掉!
2023.8.27修正:进行了细节的修改,协议婚姻的事情名义上只有关越和江尧这两个当事人自己清楚,非名义下有祝二和唐诰、沈一簇知情,祝大也心里有数,但为了避免理解偏差,此处将“身边所有人都清楚”修改为“两个人都再清楚不过”
第52章 回国
关越回屋如他自己所言地去睡回笼觉了,虽然到底能不能睡着这事还存疑,但经过这么一个兵荒马乱的早上,双方都确实需要一点自己的私人空间,来消化各种突发情况——对江尧来说是婚约上出的岔子;对关越来说,则是席泽生病后续的诸多事项,以及要如何与江尧讲清,总的说来,都是棘手的难题。
江尧的病还没好,现在袁芷兰与席泽生母却已经快要到龙青,席泽的事显而易见瞒不了太久了。
因此江尧也没拦着关越再讲什么情情爱爱的大道理,关越从书房里走得也利索,两个人各怀心事地最后道了句早安,就各自去干自己的事情,场景倒是十分和谐——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房屋门被合上的咔哒声一前一后地响起,过了几分钟,坐在书房桌前如同石雕一样的江尧才动了动,他长叹一口气,弯腰拉开书桌底层最大一格的抽屉: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放着一个不太大的保险箱。
这东西因为有段时间没被打开,箱顶已经积了层薄薄的灰,江尧费劲把它拿出来的时候在上头留下好几道清晰的指印;他愣愣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取来湿纸巾把脏处擦干净了才打开,只见保险箱稍显空荡的腹腔中放了一小沓文件,最上头压着个红彤彤的结婚证,打开赫然是他和关越的脸。
他把和关越所有结婚的相关证明都放在这里,当然也包括婚姻协议。
起初只是害怕弄丢,他刚和关越结婚时还没来得及签订协议,只有个结婚证,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对新人,所以格外宝贝这个薄薄的证书,连睡觉都要压在枕头底下才能睡得安稳;后来某天早起,结婚证忽然不见,他花费了好几个钟头寻找,急得满头大汗,最后才发现,是掉进了床头与墙之间的缝隙里。
然后他就弄来这么个保险箱,将结婚证端端正正地摆了进去,因为空荡,还往里面塞了很多零碎的玩意,比如关越送他的模型飞机、两人第一次玩游戏通关的那个游戏卡带……众多东西簇拥着红艳的结婚证,光是打开看一眼就能给人错觉,好像他和关越之间存在很多很多的爱,尽管那些大部分是连小偷来了都懒得偷的东西。
但后来这个保险箱的意义就变了,从他拟好结婚协议的那天开始。
关越没对他给出的条件有什么异议,于是那天晚上他就把协议放进了保险箱,连带着对方的一起,还为了以防万一,多准备了几套当作备份。
冷冰冰的白纸混在那些充满人情味的物件里显得格格不入,刺痛了他的眼睛,于是那晚他半宿没睡着,天蒙蒙亮的时候他起身去了书房,在暗淡的灯光下,他拿出箱子仔细端详里面的每一个东西,然后把它们都拿了出来,只留下结婚证和一堆白纸,在灯光照耀下散出微弱的荧光,像在嘲笑他靠自作多情得来的爱情。
保险箱不再负责守护他和关越的回忆,他也就慢慢懒得再打开,本想着五年说长不长、但也绝不算短,过几年再学着适应也没关系,但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迎来了再度打开它的契机;保险箱里传来陈旧的味道,光洁如新的纸张像是什么上世纪的邪恶残余,他取出的动作变得很慢很慢,打开其中一份,上面写着:
[……婚姻以5年为期限,今日开始生效,到期双方可随时选择结束婚姻。]
江尧盯着白纸黑字看,他混淆错乱的记忆看来并没在这上面出现偏差,他和关越的婚姻,确实是只有五年,他甚至不敢在这份协议上添句模棱两可的话——他原本想要再写一句:[如果双方皆有意愿继续保持婚姻关系,本协议所规定期限可届时另议。]
他为这句没添上的话咨询了许多专业人士,得到的答案都是可以,因为这种涉及到多方面的协议本就是越完善越好,既然他已经考虑到离婚后怎样、中途因不可抗力因素离婚又会怎样,他考虑了那么多两人分开的情况,合该加上条别的可能性,比如两人婚后生情,决定不再受期限的束缚、共度余生。
这种可能性多么美妙,连替他把关细节的律师都笑着这么调侃过他:“江总一表人才,五年朝夕相处,相信哪怕是根木头成精,也要为您动心的,更何况您与关小少爷的关系本就那么好。”
他那一秒被短暂的说动,这句话被他打下一个开头,然后又如梦方醒地删掉,他那时说:“算了,本来就是为离婚作打算的协议,写这样的东西干什么?”
显得像是他在乞求关越爱他一样——尽管他确实无数次地这么乞求着,但如果被关越看到了这样的话,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别有居心的坏人?怎么会有人谈了价格买走自己的婚姻,还想要得寸进尺地得到自己的一生呢?
“如果、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他开玩笑一般地道,声音却很轻,连说起来都没底气,“那就到时另拟一份,再写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吧。”
但应该也不会发生,他想,不仅仅是因为关越不想要踏入婚姻,更因为,他已经快要三十岁。
虽然别人谈论起他,总是说江总年少有为,上天已经够偏爱他,时间的流逝在他身上也淡得几乎看不出影子,可是他总是忍不住在关越面前自惭形秽;他知道是已死之人的嘱托仍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但心老与身老也就只有一线之隔,一个已经察觉到自己衰老的人,是无法使躯体长久年轻的。
他有段时间恨刘知芳,恨这个女人一开始对自己那样好,临死前却轻飘飘用一句话掐灭了他和关越除兄弟之外的所有可能性,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在相处中发现了自己不一样的心思、然后又在死亡来临前的几十分钟下定决心以此为筹码让他妥协,反正总之是起效了,后来他在和关越相处的无数个瞬间,都总是会想起她的脸。
——血淋淋的、一只手紧紧握着他的,用让人无法拒绝的母亲一样的语气说,江尧,你要做个好哥哥。
她似乎不觉得自己有多残忍,对一个全身心爱慕着关越的人说这样的话,他宁愿她说“以后你离关越远点,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有”,也好过现在这样,明明他不愿意、不想要做、觉得这种有关年龄的偏见可笑至极,却一句话都没法反驳,只因为他知道本质上她也没做错什么。
温柔的、和蔼的刘阿姨,死的时候家里没有人来送别,因为这世间有资格为她送别的亲人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家乡远道而来的村长,风尘仆仆、两鬓斑白,捧着她全家的黑白照片为她痛哭——照片是仅有的全家福,因为当时村里技术问题只能拍成黑白样式,就像是某种诅咒,诡异又应景,往后这家人再也拍不了彩色照片了。
孤单的、孑然一身的刘阿姨,在只身来到龙青,成为关越的贴身保姆之后,就把这个年轻的男孩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关爱,并爱屋及乌地喜欢和这个孩子有关系的江尧,她珍藏合照和关越送给她的小玩意,心愿和动机简单到无法令人苛责:小越,平安幸福地好好过完这一生吧。
这是写在照片背后的话。
幸福有很多种,但在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她的认知里,能够躲开疾病灾祸、和爱人结婚延续下一代,就是这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事情了,即使是江尧也不可以打破这样的幸福。
所以他恨她,在同性婚姻法早已覆盖了全国大部分城市的现在,仍然固守着上一代可笑的认知,但时间愈久他就愈发现好像她才是对的,自己确实不是能给关越幸福的人,后来种种原因之下他和关越达成婚约,当晚他去山上看她,从那双眼里读出“早知如此”的轻蔑,他忽然开始觉得愧疚:
她于他有烈日下促膝长谈的恩情,但事情至此,他却交不出更好的答卷。
他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摸出张照片,同样的三人合照,当时他们都保存了,只不过他那张背面没写什么东西,现如今还变得破破烂烂——来之前他把照片上自己的那部分剪掉了,只留下对方和关越,像是双人合照;他在暮春萧瑟的晚风里点燃了那张修剪后的照片,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很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江尧不配出现在这张照片中了,他拿着自己的那份离开了墓园,往后结婚几月,再也没来看过她一眼。
此刻,他摩挲着那句自己亲手写下的官方的条款,沉寂许久,蓦地笑出声来,只不过那笑里没多少快活的成分,更像是一种苦闷无处发泄的自嘲:
上天真是和他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在他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衰老、不应强占关越余生的今天,竟让关越又以为他们确实要共度余生。
只要……只要他不说,江尧攥紧了手里的文件,白纸被他捏得发皱,他突然阴暗无比地这样想。
他就可以真的和关越白头偕老,不用在深夜里一遍遍地数他们之间的倒计时——甚至这样做压根就不会有什么后果,因为关越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就算未来某天真的暴露,那也是关越当初自己不肯细看,做交易最忌讳盲信熟人,他劝过的,他明明劝过的。
他的手骤然脱力,纸张上的皱痕清晰可见,他差一点就把这份文件揉成废纸,但还是在最后一刻收了手;他望着那行字,心里无法抑制地升腾起报复欲,五年?
他抓起桌上一根黑色水笔,在数字标注的“5”后面狂野潦草地加了两个零。
五年怎么够?他要五百年!
不止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关越也得和他绑定,就算哪天死在前面他都要在阴曹地府等着关越下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那就大家一起去投胎,他倒要看看下辈子还当不当得了这个异父异母的哥哥!
不得不说发起疯来还是有用,他划烂了一份备用文件,胸腔里那股横冲直撞的怒意陡然淡了下来,这会儿再看,竟然真开始觉得有些可笑:众所周知只有白纸黑字的文件才具有法律效力,他这样乱改,除了他自己觉得爽快之外,实际上什么用也没有。
——或许也有,回头五年期满,收拾协议的时候万一被关越阴差阳错看见了,说不定会看在他是这么个疯子的份上,多宽限他几天。
这么想着,他把文件又放回保险箱,连同被他改过的那份一起,还顺手改了个密码,确保关越应该一时想不到,才放心地将箱子放回了原处。
他掏出手机给祝星纬打电话,那边过了会儿才接起,声音鬼鬼祟祟的:“喂,江哥。”
“你——”他原本想问对方到底怎么说的和季崇婚约的事儿,怎么大家都知道是三年期,就关越一个人不知情,话到嘴边感觉到不对劲,奇怪道,“你怎么了,好好说话。”
“不行。”祝星纬声音还是虚虚的,“我在外面办事呢,这里不让大声喧哗。”
“……好吧。”
江尧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开始盘问:“你当时和小越说你结婚是怎么说的,我觉得这中间好像有点误会。”
祝星纬:“……”
祝二心里一时十分慌张,心想怎么回事,昨天刚被关越捉住马脚今天他老公就找上门来报仇了吗?这又是搞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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