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喊过一声,扬手又要扇下一巴掌,恶毒之意在脸上尽显。
将要再次打上时,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腕,停在那里,再动不了。
侍从昏了头,见遭到人阻拦,骂骂咧咧道:“谁敢碍老子的事—”
说话的同时,他转头去看,对上那人的面容时,瞬间抖了三抖,膝盖一软跪倒在他面前,颤着音。
“三…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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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建等级制度害人不浅啊!!!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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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喻舟沉下脸,周身的傻气消失了大半,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吓人。
侍从慌得不行,两股战战,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晃悠起来,“是…是我失言,求三郎赎罪。”
但宋喻舟依旧不做声,侍从紧张地滚动喉头,还未做出别的反应时腕上突然一痛,被人强行反扭过去,发出咯噔脆响,竟是将腕骨都直接掰碎了去。
“啊!”侍从痛极,大喊出声,旋即被人松开,不待细细查看腕子的情况,腹间又挨上一脚,重重踹在软肉上,似将五脏六腑都粉碎掉一般。
他倒在一边,蜷缩住身子,像个蠕虫一样扭动起来,口中哀呼不断,身边的同伴白了脸立刻去扶他,没敢再说什么话。
而林淮安生生挨了一巴掌,此刻耳鸣不已,任何动静都再感知不到。
在长久的空白里,他看到身边有人倒下,嘴巴浑圆张着,表情痛苦,躺在地上翻来覆去。
紧接着他又看见有人逆着刺眼的阳光朝他俯身而来,将那碍眼的光芒遮了大半,俊朗的容颜逐渐变得清晰。
他被那力道过重的一掌打得失去了听声的能力,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有人来了。
具体来的是谁,他没第一时间看清楚,因脑中的晕眩,更因那晃得人睁不开眼的烈阳。
不过现在他知道是谁了,清楚到不能再清楚。
是傻子。
他呆呆地看着人,唇边好似有热流正在流淌,他张了张唇,没能发出声音,心里其实想说:“傻子。”
但甫一张口,热流就涌了出来,伴着刺鼻的腥气,他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却见眼前那人眉眼间透出悲伤,更有慌张,嘴巴快速张合,像是在说些什么。
但林淮安完全听不到,呆滞愣神间,阴影覆下,他被强行裹进个厚实阔然的怀抱中,馨香扑入鼻腔中,冲昏了他的头脑。
霎那间寂静解除,嘈杂喧嚣的声音带着如同排山倒海般的阵势灌入耳中,尖利的哀嚎声刺得林淮安不由缩过下身子。
这时环住他腰腹的手缓缓收紧,背上同时落下只手,一下一下,轻轻拍打在他的背脊上。
温柔耐心的安抚声在耳边轻吟,兼有不可被忽视的哽咽,“不怕,不怕,淮安不怕,三郎在呢。”
林淮安鼻尖立时酸过一瞬,眼眶热得生疼,眨眼间,一滴清泪不堪重负,掉落下来。
他抓住宋喻舟的前襟,五指收紧,将那处拽出皱褶,而后哽过一声,闭合住眼睛,将脸埋在他怀中,无声地哭泣起来。
宋喻舟紧紧环住人,这时身边有人稳步走过,撩起一阵微风,“看好他,我去跟你大哥说说。”
说话的人不疾不徐,声线温和,给人以无比安心的感觉。
宋喻舟扬头看向他,轻点点头,“凝清叔,你要告诉大哥,淮安是三郎喜欢的人,不可以抢走他,更不可以欺负他。”
他义正词严,眼眶处还有未能消失的红晕,李凝清低垂眼眸,视线在二人间打了个转。
早前他走在府中,转眼就被慌慌张张的宋喻舟给撞了个满怀,然后便见他急匆匆指着个方向,话都说不稳当了,“淮安,淮安,三郎害怕。”
一听这话,李凝清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大抵是林淮安出了什么事,不然也不至于让人出现如此无措的模样。
于是他放缓话音,“三郎慢慢说,淮安他怎么了?”
“大哥,大哥让人把淮安带走了,他不让三郎进去。”宋喻舟将李凝清当做是能够救世的人,忙忙喘过口气将事情简略说了出来。
李凝清略一敛眉,重复道:“他抓了林淮安?”
宋喻舟急急点头,“还不让三郎进去,三郎害怕。”
李凝清摸过他的发顶,安抚笑笑,“三郎别怕,你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你也清楚的,他应该是有什么事要找林淮安。”
他思索一瞬,“这样,我跟你一道去,让他把人给你还回来,可好?”
宋喻舟:“嗯。”
滚热的浪潮拍打向脸颊,冲得人面红耳赤,汗水在顷刻间就滚落出来,宋喻舟抱着人半跪在地上,眼眸里盛着希冀,看向面前立着的李凝清。
而李凝清回忆完这些,方冲他颔首道:“放心,我都会跟他说的。”
他转身走远了,宋喻舟低下头,只能看见林淮安的发顶,被汗打湿了些许。
此刻怀中的人微微抖动着,而胸腔处的衣襟蓦然升起几分潮意,宋喻舟变了脸色,回想起那会看到的林淮安嘴角的红色,立马慌手慌脚地要将人拉开。
林淮安觉察到他的动作,却没让他成功动作下去。
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现在见不了人,被人一句安慰的话给说哭了的事情,林淮安从未出现过,但偏巧今次他就体验到了。
眼睛像被灼烧过般,持续发烫,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已经肿胀起来,还发着红,更别提那落了人满衣襟的泪水。
他不愿将如此脆弱的一面展现在这样的处境下,就好似在跟众人宣称他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所以林淮安用力扯紧了他的衣襟,将脸埋得死紧,语焉不详地吐出二字,“别动。”
宋喻舟果然不动了,但眼中的焦急如何也遮挡不住,“淮安痛不痛?”
林淮安没有说话,不过脸颊嘴角的火烫之意都在替他回答着—他很痛。
周遭的叫喊声已消,嚎得撕心裂肺的仆从被同伴带离下去,留下二人在院中相拥,烈阳炙烤在他们身上。
宋喻舟浑然不觉,将人完全护在身下,隔去大半的酷暑。
这样不小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院中的其他人,只不过迫于对窥视主子的恐惧,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只躲藏在边边角角的地方,偷望过来几下,又压着声音指指点点。
不多时李凝清就出了来,面色如常,见二人还跪在地上抱着,当即扶额苦笑,“好了三郎,你这样在这里抱着个人成何体统,到底也是宋府的郎君,做出这种事岂不是要让人看了笑话去。”
这话一出,周遭偷眼看热闹的人立马化作鸟兽散去,窃窃低语的声响也随之淡了。
李凝清收敛浅笑,走上前抬过宋喻舟的臂膀,“已经跟你大哥说过了,可以将人带回去了。”
“真的?”宋喻舟眼睛一亮,不过没有随着他的动作而起身,“那大哥有没有保证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不然三郎会生气的。”
他这话说的比平时认真,仿佛只要宋念卿敢,他就能真的与他生气。
李凝清点头收回手,微微弯唇,“自然,我都跟他说过了的,凝清叔不会骗你,对不对?”
哄小孩一般的语气,不过宋喻舟倒很是受用,冲着他咧嘴一笑,表明了他的意思。
李凝清摇摇头,“那你快带着他回去吧。”
话罢,他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弯下腰递给宋喻舟,“给你喜欢的人擦擦眼泪,别叫他把眼睛给哭肿了。”
尾音扬起扰人的调子,夹杂着笑意,齐齐往林淮安耳朵里钻,甚至能感受到他靠近时带动的微风,兼有湿热的呼吸滑过耳畔。
宋喻舟不解,“?”
林淮安偏过头,避开那烦人的东西,往宋喻舟的胸膛处更靠近几分。
李凝清将他的小动作一一收入眼中,起身时还坏心思地偏了下头,呼吸有意吹在他后颈处的热汗处,升腾起的凉意激得林淮安不由收紧了下脖颈。
“我先走了。”
他心情颇好,嗓音听起来都慵懒过些许。
宋喻舟目送他远去,随后凑到林淮安耳畔问道:“淮安,走吗?”
林淮安闷闷应下一声,“嗯。”他缓缓抬起脑袋,却在露出容颜的一瞬间抬手遮住,“不许看。”
宋喻舟愣住,那细白的小手挡住了大半张脸,不过依旧能看到垂落的晶亮,“淮安,你哭了吗?”
林淮安:“不许问。”
“好吧。”
他语气透出些低落,林淮安忽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琢磨起自己的语气是不是有些过于不好了。
是傻子过来救了他,总不能还对他恶言相向。
还想着这事,低垂的视线中突然闯入只白净的手,掌心托着帕子,向前递出给林淮安。
“那淮安用这个,三郎就看不见了。”
林淮安自暴自弃的想:这跟遮羞用的红盖头有什么区别?
不过想是这么想,但该遮的还是要遮,他撤下一只手快速拿过那方帕子挡在整张脸的前面。
帕子也不大,勉勉强强掩住他的脸,只还是有些遮不住的地方,欲说还休地露出个嘴唇来,唇瓣上沾着吓人的血迹,唇角亦是。
宋喻舟长久地盯着那处,而林淮安隔着帕子,眼前就如同拢了层浓雾,看不清楚东西。
只觉傻子好长时间都不说话,刚启开上下嘴唇要问他时,嘴角蓦然印上个柔软热乎的东西,紧接着有什么湿热的东西在上面滑过,痒痒的,又热热的。
林淮安:“……”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那种奇怪的感触已然消失,之后宋喻舟熟悉的话音响起,“干净了。”
林淮安意识到什么,讶异地睁大了双眼,手一松,帕子没捏紧,轰然飘落下去,之后再也没了阻隔,与对面那人直直对上视线。
映入眼帘的是他唇上不容被忽视的淡红色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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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们有没有get到,那个仆从是怕他说出来的话会冒犯三郎,因此而受到惩罚。并不是因为他怕三郎看见他打林淮安。
总而言之,他害怕的只是三郎这个人。
ps:(李凝清:我的帕子是让你这么用的吗?)
还有我总是深夜更新,因为我真的写不完,啊啊啊。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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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先前李凝清那一番话已将院中偷窥的人都给吓退了,也就没人看见宋喻舟这一颇为出格的举动。
不过这件事林淮安并不晓得,只觉他们现在正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都瞧了去。
刹那间脸上血色褪尽,他慌慌张张地撑地要起,却因跪的时间颇长,膝盖钝痛,一下没站稳就要跌出去。
好在宋喻舟眼见他动作,也跟着站起身,正正好伸出手将人给接了住。
“淮安,小心些。”
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林淮安手下一使劲,将人轻推了开,脱离他的怀抱后,连话都没说上半句,就低头并着步子朝外走。
似是在回避什么,更像是要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宋喻舟忙追了过去,缀在他身后,错着小半步,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识趣的没有开口,只每每见林淮安身形摇摇欲坠时,总是伸开手臂虚虚将人从身后环住,呈现出个保护的姿势,最后一路回到了院中。
林淮安脸上的伤势具在皮肉,没伤到内里,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回去后他对着铜镜,看见里面映出的可怖红印倒没太在意。
皮囊而已,好的坏的都无所谓。
不过这副样子却将宋喻舟骇得不轻,“呜”得一下哭出声来,仿佛被打的人是他。
他这样子反而叫林淮安有些无所适从,早前因为偷吻一事,他想好了无数种斥责人的话,现今全都因着那可怜的哭声化为了低低的叹息。
甚至于到后来见宋喻舟哭得太过伤心,近乎要喘不上来气,林淮安怕人出事,不得不柔声细语地哄了好大一会,才让他止住了那差点要把人给淹没过去的泪水。
接着情绪转好的宋喻舟又寻摸了好些伤药,尽挑着最贵最好的往林淮安脸上用,上药也要亲手。
但凡林淮安有一丝想要拒绝的意思,宋喻舟就嘴一瘪,吸吸鼻子,眨巴眨巴眼,豆大的泪珠便涌了出来。
跟个吸饱过水的棉花般,轻轻一挤就有无数水花流出,林淮安没有办法,见人哭他总是不好再责备些什么,便都由着他。
也正由于宋喻舟哭的次数过多,林淮安才明白这次的事确实是把傻子给吓坏了,不然也不至于如此脆弱,就跟个小孩般,小心呵护着自己最珍视的东西。
而被人这般细心照料,林淮安脸上的伤很快好转,加上本就只是皮外伤,擦过贵重的伤药后便只留下了些淡淡的红痕。
宴席的前一天,在屋中待了两日的林淮安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
这两天傻子跟着了魔一般,成日里看着他,去哪里都要在身后跟着,还不乐意他出院子,生怕他一下子又被人带走了去。
初初那会,林淮安没太大意见,因着那事他本就不欲在宋府里走动,实在是看这里的人都觉得恶心,索性不出门了,就待在自己的小屋里。
虽然傻子经常来骚扰,但幸好他也知道适当有度,事事都顺着林淮安,不让做什么就不做,倒也让他过得安生了些。
不过长时间闷在院中还是不大行的,于是今日他便趁着傻子去前厅跟家人一同吃饭,准备出院子走走。
现下的烈阳不算难忍,比之之前好上太多,林淮安步子放得慢,勉强保持着能够不伤害到那只跛脚。
还未走到院门处,就见附近的假山石旁隐隐约约站着几个人,面朝向林淮安,能够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视线正有意无意地瞥向他。
林淮安分神掠过一眼,只见他们扫过来的目光更加肆意,似乎根本不怕被他发现他们正在看他。
林淮安无言,默默转开了眼,全身倏然一紧。
这也是另外一个他想离开这间院子的原因,或者说是最重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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