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曼氏综合征吧】
【对,多半是KS,细分的话应该是IHH(链接)】
【也有可能是克氏综合征?】
【说21三体综合征的过分了,那是弱智才会得的。】
他们就这样事不关己地讨论着,隔着一条网线,哪怕是一墙之隔的人也变得陌生而遥远。不过才过了几天,先前所谓美好、鼓舞与乐观又突然消失了,人群好像集体患了失忆症,他们忘记了孟肴讲过什么,只记得有这么个人。那网上的“孟肴”也和现实里的“孟肴”分隔开,成了虚拟人物般的存在。甚至还有人流出了孟肴演讲的照片,然后他们把照片做成表情包,先P成黑白底的遗像照,再加上红色的字,像副对联左右分别题上:“家族最后的血脉”、“大清最后的希望”。
【听说是勾引了他妈才被他爸摘掉睾丸的?求故事。】
【这么刺激?求故事+1】
【我旁边的兄弟说要跟踪他去上厕所,他还带了可以照相的手机......坐等后续】
当然,也有微小的声音。然而这劝说如石入大海,惊不起一点波浪,甚至会被娱乐至死的大众拿来翻新搞笑:
【你们还是放过他吧,他身世那么惨,已经够可怜了。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哪个蛆虫沟里生出来的。】
有一个人这样发道,许是他这过于站在制高点的语气激怒了旁人,后面的楼层立即排队形般写道:
【你们还是放过他吧,没有了幺鸡,怎么能衬托我们的威武雄壮啊。】
【你们还是放过他吧,幺鸡的鸡巴我一个人承受就好,他是我最特别的肉便器了,拜托了。】
【你们还是放过他吧,他现在已经在南站接客了,你们真想帮他就去照顾他的生意吧,也不贵,就是女生去要带着按摩棒。】
可是三中作为一个百年名校,出尽各行各业的人才,论坛怎么可能如此不堪入目呢?难道网络之上,就只有黑暗没有光明了?
当然不是。三中的论坛有许多毕业的前辈、又有不少外校学生甚至闲散无聊的社会人,他们很多人压根没有见过孟肴,只是根据网络上的只言片语去揣测他,握着仅有的一丁点真实信息,再胡编乱造一大堆补全故事,假装一副很了解的模样参与讨论,炫耀存在感。
这样纯粹而疯狂的恶意,它不是缘于任何仇恨而产生,也不是因为孟肴真的做错了什么。它完全是无来由地诞生了,却比任何事出有因的恶意更加可怕。
遗憾的是很大一部分理性之人、走在前面的精英们,他们压根不会关注论坛的八卦区,他们的精力都放在现实之中,无心也无趣于参与唾沫横飞的较量。譬如晏斯茶、譬如赵博阳,在事情恶化到极致之前,他们甚至全然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掀起的惊涛骇浪。
“晏少,这事在继续恶化前一定得阻止啊,这他妈太超纲了…...我想着一定要通知你,就是纠结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赵博阳看着晏斯茶沉默地打开手机登录论坛,不过是快速滑动屏幕扫了两眼,便垂下手臂不再看。他甚至疑心晏斯茶是想把手机砸出去,但他最后还是掐住手机,拨下了一个电话。
他的手本就很苍白,现下手背都有些发青了,指尖抖着,拨号都拨了好一阵才成功。他一边举起手机,一边快速往教学楼方向跑去。
赵博阳迟疑了一下,给身后几个兄弟点点头,也抬脚追了上去,他刚跑近,就听见晏斯茶对着手机愤怒至极的吼声:
“……查!给我查!把他ip、手机、名字住址全他妈给我调出来......”
赵博阳吓得脚步一顿。他心想也不知道这天杀的短命鬼是谁,这下是真完了,能把晏斯茶气到这种程度,估计是连明天的太阳都瞧不见了。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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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天很有意思,猫喜欢吃鱼,猫却不能下水。鱼喜欢吃蚯蚓,鱼却不能上岸。人生,就是一边拥有,一边失去。一边选择,一边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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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仆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热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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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斯茶往孟肴的教室跑去,他只是看一眼,只要看到孟肴在好好地学习就够了。他现在无比庆幸孟肴的手机被返厂换屏,还没有送回来。
或许孟肴还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又或许他只听到了一点风声,可是还没有登录论坛查看。就算是这样也好。
这会儿是H班的自习课,到了期末哪怕是H班出勤率也变得很高。人们大多坐在位置上,虽然很多人并没有在学习,闹哄哄得,显得平时宽敞的教室很拥挤。晏斯茶撑着腿在教室门口匀气,他抬头一望,孟肴的座位是空的。
“孟肴呢!”他一把抓住门边的一个同学,那同学被如此失态的晏斯茶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孟肴的方向,又转过脑袋磕磕巴巴地应道,“我......我、我不知道。”
晏斯茶咬紧下颌大步走进教室,整个教室霎时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安静地望向他。
“孟肴呢?”
晏斯茶的声音不大,在这噤若寒蝉的氛围里却格外清晰。大概又安静了几秒,人们才渐渐开始活动起来,或摇脑袋,或说不知道,还有人只是目光复杂地注视着晏斯茶,竟没有一个人知道孟肴的去向。
晏斯茶又看了一眼孟肴的座位。他的桌子上还摊开着一本练习册,旁边放着笔,似乎走得很匆忙。他旁边的位置也是空着的。
他的同桌好像叫周易?分明是这样紧急的情况,可是晏斯茶脑子里依旧冒出了阴暗的呢喃。
难道就算是这种情况,孟肴也不愿意来找自己,而是投身于这个周易?
他明明昨天才答应过会多依赖自己一些......是在敷衍他吗?在说着玩吗?他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那些罅隙里的呢喃越来越大,它们变成大声的质问,变成尖叫、变成歇斯底里的咒骂。
晏斯茶用力压紧太阳穴上突突跳动的青筋,他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失常,转身跑出了教室。无论如何,他要先找到孟肴。
他去了孟肴的宿舍,又去了图书馆、医务室,挨着挨着查看高三空荡荡的教室,甚至跑遍了整个实验楼和艺术楼。
到底去哪里了?难道出校门了?
至少他知道孟肴没有回湖畔的房子,虽然他给了孟肴房卡,也在指纹锁里录入了孟肴的指纹。他在家里安了微型摄像头,就放在骑士盔甲的眼睛孔里。如果孟肴回了家,他第一时间就能在手机上远程查看。
不安像一桶汽油从头顶浇下来,把他整个人都烧得焦灼滚烫。他不断告诉自己,孟肴不会做傻事的,他一直很坚强。虽说如此,他还是往天台的方向跑去,他以前给孟肴配过天台的钥匙,他们在天台上吹风、枕着腿睡午觉,也干过很亲密的事。
天台的铁门是虚掩着的,没有锁。晏斯茶心里一跳,急忙推开铁门走进去,连续几日的大雨已经在犄角旮旯里积攒了水凼,甚至生出了绿色的薄苔,显得天台空寂而老旧。
空无一人。
晏斯茶松了一口气,放慢了脚步。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体的疲惫不堪。那种疲惫与无力是从骨肉里面透出来的,他想抽支烟,可是手巴拉了好几下都没有找到烟盒,这才想起自己答应过孟肴要戒烟,早已扔掉了烟和打火机。
他靠到天台边缘,目光茫然地眺望远处的操场,如此安静,似乎能听见风声。
可是这风声中又好像掺了一丝很细小的抽泣,幻觉似的。晏斯茶下意识地回过身,就这么一望,在他身后,在方才没有看见的角落里,他终于找到了孟肴。
孟肴似乎没有发现晏斯茶的到来。他蜷缩在铁门边的墙角里,手臂环住两腿,脑袋深深地埋着,一直在小幅度地抖。他蜷在一起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小,小得快融化进阴影里。
晏斯茶只觉一口浊气长舒出去,几乎要瘫软到地上,“肴肴,肴肴。”他蹲到孟肴面前,轻轻唤他。那胳膊里的细微抽泣骤然停止,身子却缩得更紧了,过了好一会儿,孟肴的脑袋才动了一下,从手臂的罅隙里向外透出一点目光。他的眼睛哭干了,蒙了一层水翳,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
可是就算看不清楚,他也知道眼前的人是晏斯茶,只可能是晏斯茶了。孟肴的手臂已经麻痹得僵直,只能微微抬起拽住晏斯茶的衣摆,“斯茶......”他小心翼翼地靠上去,嗓子哑了,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斯茶......”
“我在,我在。”晏斯茶紧紧搂住他,他只是听见孟肴那么细小的轻唤,眼睛便开始酸胀起来,“肴肴别怕、别怕,我在这儿。”
“斯茶,我不想......我...我想回家、回家...我想回家......”他越说越急,整个人都抽噎得喘不过气来,他的眼睛早就哭肿哭涩了,一靠到晏斯茶肩上却又有了眼泪,“...…我想回、回家……回家......我不想...不想上...学、学了......”他抽得整个瘦弱的肩膀都在颤动,像飓风里一颗无根的小树,晏斯茶急忙收紧怀抱,“好、好,我们回家,我们现在就走。”
“能站得起来吗?”晏斯茶扶住孟肴的肩膀,孟肴轻轻点了点头,撑着晏斯茶的手臂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腿早就蹲麻了,一起身电击般的疼痛就从脚底往上窜,他踉跄了一下,晏斯茶赶紧扶住他,“我背你吧。”
孟肴没有反应,似乎没有听见,又像无声的拒绝,晏斯茶只好扶着他一点一点往铁门的方向走。可是刚走到铁门口,孟肴又停下了脚步。他紧张地抱紧晏斯茶的手臂,整个人也缩到了晏斯茶的背后,很小声地说,“有人......会、会遇见人......”他的脸埋在晏斯茶肩上,只露出一只眼睛惊惶地看向楼下。
晏斯茶看见孟肴这幅模样心疼得抽痛,却又无端有一种隐秘的满足感,孟肴这样紧紧地贴着自己,好像离自己远一步都会吓得哭出声来。他的心都软化成一滩了,回身搂住孟肴,“现在在上课,没有人的。”
孟肴呆愣了几秒,才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晏斯茶便把他揽到身边,“我在呢,别怕。”
晏斯茶懒得去拿书包,他们就这样一路走到了楼下,确实没有遇见人。孟肴从头到尾都缩着肩膀,脑袋始终埋到晏斯茶的怀里。他们走了一会儿,停在了一处监控死角的围墙边。
“肴肴,这个你会爬吗?”晏斯茶低声问。作为品学兼优的优等生,他居然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这种地方。
孟肴沉默地点了点头,他从前帮刘泊买烟、陪他去网吧翻过很多次围墙,他伸出手抱住晏斯茶,在他的怀里吸了吸气,这才不舍地放开温暖的怀抱,踩上凹凸不平的墙面熟练地翻了出去。晏斯茶也翻了出去,对着孟肴笑道,“怎么这么厉害?”
孟肴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走出了校园,孟肴的精神稍微放松了一些。他没有像在学校里那样寸步不离地靠着晏斯茶,但也只落了晏斯茶一步的距离,始终紧紧地拽着晏斯茶的衣角。
晏斯茶把孟肴带回了自己的房子,晏斯茶打开门率先进去,却发现孟肴没进来,“肴肴?”
“斯茶,我想回......回我家,回奶奶、奶奶那里......”他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似乎踌躇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来。
晏斯茶感觉呼吸一滞,喉头滚动了一下,有些发干,“今天已经这么晚了,改天我陪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可是孟肴还是抿着嘴不说话,头沉沉地耷拉着,不敢和晏斯茶对视。晏斯茶吸了一口气,换上一个轻松的笑容,“肴肴,这里也是你的家呀,我的家不就是你的家?”他走过去揉揉孟肴的头,把他的脸捧起来,“好吧,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去,嗯?”
孟肴这才点了点头,顺从地被晏斯茶带进屋子。他脱了鞋以后便无所适从般靠墙站着,两脚叠在一起,手也背在身后,贴着墙壁悄悄地抠。
晏斯茶笑他,“你这是做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来,”他把孟肴圈在怀里,亲了亲他犹带泪痕的脸颊,“饿不饿,想吃什么?待会儿王妈来了我叫她给你做。”
孟肴摇了摇头,“不想吃......”那双平日里清澈明亮的眼睛变得空洞又呆滞,像两颗黑色的纽扣。
晏斯茶注视着孟肴的神情。他知道,只要他现在说一些话,向来坚强的孟肴一定会重新振作起来。譬如告诉他那个帖子他已经叫人删掉了,后续还有人员在控评,也在调查发帖的人是谁;譬如告诉他时代瞬息万变,那些网络上沸沸腾腾的喧嚣只要熬过一段时间就会归于平静;再譬如告诉他实在不行还可以转学,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总之这一切的确很糟,但没有糟到谷底,没有糟到无法挽回。
可是鬼使神差地,他没有说这些话,他用指腹擦去孟肴脸上脏兮兮的泪痕,“肴肴,不管他们怎么说你,我永远都不会变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想去学校,我们就不去了,这些都没关系。”
孟肴抽了抽鼻子,红肿的眼睛又再次包起眼泪花,他胡乱用手背抹掉,蹭得眼睛生疼,“斯茶,可是他们说得都是真的......对不起,我一直没跟你说,我真的......”他的神情很痛苦,好像声音有了实体,每一个字都从他的喉咙上刮过,“我真的不正常......”
“没关系,”晏斯茶轻声打断他,“没关系的,肴肴。这不会有任何影响。”他揽住孟肴肩膀,往怀里一带,孟肴尚处震惊中,下意识就靠了上去,“反倒是我对不起你。你一个人憋着这么大的心结,连我都不肯说。”孟肴贴着晏斯茶的胸口,他能感受到晏斯茶胸口的震动,就像他的心脏也在说话。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室内陷入漫长的安静,好一会儿晏斯茶才听见孟肴的声音,“斯茶......你、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他的声音在抖,人也在抖,好像整个世界都开始地动山摇。
“当然是真的,”晏斯茶扶住他的肩膀与他对视,目光温柔,“肴肴很坚强。”
“斯茶,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孟肴彻底爆发了出来,“你真是这样想的吗?”他张大了嘴巴,像是想高呼,又像是要大笑,眼泪唰唰地流,“呜啊啊啊啊——斯茶,谢,谢谢你!!真的谢谢,谢谢……谢谢你啊……”他抱着晏斯茶不顾一切地大哭起来,哭到噎气,那海潮般的情绪发泄不出来,只能整个人上下不停抽动,发出一声高一声低的干嚎。他哭得太狼狈了,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可是他全然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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