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霭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掉了下来,相反的鹿昭的笑意逐渐扬起。
她就这样注视着吴霭,说的话充满了嘲讽:“毕竟人都要吃饭的嘛,光谈感情可远远不够。黑胶唱片给的钱多,张小姐也不会跟钱过不去,您说是吧?”
吴霭紧紧的握起了拳头,她怎么也没想到,景韵都没能动得了的人,让她给策反了,恨恨的吐出了一个词:“龌龊。”
“呵。”
鹿昭轻声笑了,反问道:“这样就是龌龊吗?”
她声音听起来分外随意,从帽檐下挑起几分眼神分给吴霭,提醒道:“我觉得张小姐可能知道更比这还要龌龊的事情。”
吴霭像只被打了七寸的蛇,心兀的一紧,说出的话单调的快老掉牙了:“我警告你鹿昭,你不要胡乱讲话。”
“只要吴老师不乱讲,我当然也不会。”鹿昭说的礼貌而有分寸,指的是景韵,还有她家里的那些事情,“做学生的,总要向老师学习不是?”
吴霭兀的晃了下神,竟从鹿昭抬起的瞳子中看到了几分景韵的感觉。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话她也听得明白,不由得顺着最后的那句话冷声读了一句:“好一个向老师学习。”
“鹿,昭。”吴霭一字一顿的念着鹿昭的名字,头沉沉的点了好些下,“很好,我今天才是真的认识你了。”
鹿昭谦虚:“吴老师说笑了。”
“哼。”冷哼了一声,吴霭抬脚就走了出去。
灯光将她笔直的腰身折射在墙上,却是一副铩羽模样。
吴霭本是想压一压鹿昭的气焰,搞得她这段日子恐惧难捱。
却没想到,搬起来的石头砸到了自己身上。
也是活该。 。
初秋的天气渐渐变得凉爽下来,然而路边的绿意没有散去,郁郁葱葱的,是最好的时间。
在经过几道转弯后,红顶的房子才从绿意中出来,不紧不慢的画现在车子的挡风玻璃上。
车子刚刚停稳,鹿昭便迫不及待的推开了门。
扎着蝴蝶结的蛋糕盒子被她拎在手里,步伐小心翼翼,却又带着轻盈的期待感,一把推开了门:“阿郁,我回来了!我还带了小蛋糕来,是我最喜欢吃的那家!”
盛景郁正计算着在吧台准备果茶,看着鹿昭兴冲冲的进来,忙抬手示意:“慢点,当心注意。”
鹿昭歪了下脑袋,觉得盛景郁这话奇怪:“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小心?”
不过她的心全在向盛景郁献宝上,也没把这句提醒太放在心上,说着就将蛋糕放在桌上,对盛景郁发出了邀请,“来尝尝,绝对好吃到摔倒了也值得。”
盛景郁见状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也没多说,一如既往的不紧不慢的朝鹿昭走去。
那手里捏着的勺子早就已经等候多时,薄唇抿过,奶油便迫不及待充盈了口腔。
冰凉的温度先是锁住了奶油里的味道,慢慢随着被口腔的温度将其融化,抹茶的味道扩散开来,细腻而浓郁,甜意正好。
“怎么样?”鹿昭期待的问道。
“很好吃。”盛景郁点点头,眼睛里含着温和的笑意。
鹿昭看着,注意力似乎不在蛋糕上,又似乎还在蛋糕上,顺着盛景郁这句话,道:“那我也尝尝。”
她这还说的期待。
只是接着她的影子便落在了盛景郁脸侧。
海风缠绕过染着奶油的舌尖,冲刷着将味道送到每一处角落。
不知道是不是吴霭提前透支给她的预告让她觉得自卑又不安,她对盛景郁的吻紧了又紧,贴过的唇密不透风,似乎谁也不能离开。
安静的餐厅里响起了果茶滚开的声音,沸腾的水遮住了另外的水声。
鹿昭垂在身侧的手悄然的抬了起来,温热的掌温覆上了盛景郁的腰,毫无预兆,又顺理自然的把她托了起来。
那敏感的神经还脆弱的耸立着,这次的失重感比过去任何一次都来的清晰。
大理石做的台面泛着凉意,而鹿昭的怀抱是热的。
鹿昭的吻不厌其烦的描摹着盛景郁的唇,细碎的,一寸一寸的,盛景郁环在鹿昭脖颈上的手在收紧。
温吞的令风帆迷失,苦艾酒的味道悄然在海风中扩散开来。
而慢慢的,鹿昭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的手拂落在盛景郁的膝上,似乎因为放松了警惕,那膝盖忘记掩饰般的抖然一下回缩。
像是想通了什么,鹿昭敏锐的停了下。
那琥珀色的瞳子清醒的注视着盛景郁,盖在膝盖上的裙摆随着手指轻飘落下。
灯光从一侧打过来,过去的白皙膝盖此刻赫然晕开着一片淤青。
那在她口腔中扩散开来的不只是苦艾的苦涩,还有草药的味道。
鹿昭表情瞬间严肃起来,看着盛景郁的眼睛问道:“这是怎么了?”
第108章
鹿昭的声音不轻不重,却骤然间驱散了房间里的旖旎暧昧。
那抹盘桓在膝盖上的淤青实在是无法让人忽视,大片的青紫团聚在膝盖正中,混沌的搅在白皙之上,只是瞧一眼便觉得刺眼。
鹿昭心口兀的就被拧了一下,等同身受的疼比她自己弄得这样狼狈还要难受。
她知道盛景郁是在刻意掩饰这个,她刚刚叮嘱自己的话,似乎也是为了这个。
眉头紧蹙着,鹿昭轻轻抚摸过那刺眼的痕迹,接着抬头向盛景郁问道:“这是摔的吗?还是怎么弄得?疼不疼啊?”
一连三个问题,也没问怎么回事,也不责难自己为什么故意掩饰。
盛景郁看着鹿昭心疼的表情,跌青了的膝盖传来细细密密的温和,强撑的心轰的一下塌了。
她的掩饰还没开始就已经提前结束了,那灰银色的瞳子就这样注视着鹿昭,摇摇欲坠。
没有褪去红晕的指尖在她们之间轻缓的比划着,像是她在无声的唤着鹿昭:“阿昭。”
停停顿顿,盛景郁的眸子隐隐透着些不平静的感觉,光落在里面折射出一层破碎的裂缝。
比划的文字夹在盛景郁与鹿昭之间,简单的一句话,听起来分外沉重:“我感觉,我的状态好像不是那么好。”
这个淤青不是别人造成的,是盛景郁今天中午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摔的。
腺体的刺痛来得猝不及防,像电流一样,一下贯穿了她的整个身体,使得她的腿瞬间无力的软了下来。
在跌下去的整个过程,盛景郁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反应。
她在地上坐了好一会,等着疼痛缓慢的占据她的感知,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空洞洞的眼睛写着惊魂甫定。
盛景郁就这样沿着楼梯向上看去,日光铺在她的身上,她却觉得自己四肢发凉。
那是一种对死亡的恐惧。
突如其来的意外将一直盘桓在她头顶的倒计时重新拉入了她的视线,腺体的余震远比身体的疼痛更加绵长,在她的身体里久久回荡。
她在害怕。
她迎接了十多年的死亡,坦然面对,平静接受。
现在却不想它来了。
那垂在两人之间的手臂慢慢抬了起来,一寸一寸的环住鹿昭的腰。
盛景郁双手紧扣,用力的将鹿昭朝自己的怀抱里贴,似乎这样做,她就不会失去她。
疼意随着勒紧慢慢清晰起来,鹿昭不动,默默承接着这些。
如果要用一种动物比喻,鹿昭觉得盛景郁像兔子。
也没有很复杂的原因,只是因为兔子受到伤害时从不会叫,它们只有在疼到实在无法忍耐时,在才会表现出来。
鹿昭想,盛景郁现在一定很疼吧。
无论是她的膝盖,还是她的心上。
轻轻拂过盛景郁的头发,鹿昭轻声安抚着:“不会有事的。”
接着她又主动对盛景郁提出:“有约检查吗?到时候我陪你去,好不好?”
盛景郁藏在鹿昭怀里的脑袋点了点,喉咙却怎么也挣扎不出一个“好”字。 。
车窗将清晨的街景框了进来,车水马龙的路边绿意葱葱,衔着这万里无云的天空。
今天还算是个好天气。
鹿昭靠在车窗玻璃前想着,不断的找着视线中一切扯得上好的迹象,企图证明今天不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
日光擦过树叶斜落进来,鹿昭眼底泛着的那浅浅一抹乌青无处遁匿。
昨晚她做了快一晚的梦,梦里来来回回走进了好多人,但奶奶也好,她的妈妈也罢,都是她已经离开的亲人,都是她被病魔带走的最重要最重要的人。
她不希望盛景郁也是。
因为手术将在A市进行,所以前不久程辛也回来了,不过随她来的还有她的父亲程昱齐。
昨天盛景郁就已经跟程辛说了腺体的突发状况,几人来到诊疗室简单寒暄了几句,便有护士敲门示意已经都安排好了。
盛景郁要做的检查流程很细,也很长。
鹿昭跟着她一会去到那个科室,一会走到另一间检查室,一路折腾,到了中午才勉强结束。
程辛拿着检查结果走进来,程昱齐看到女儿那眉头紧锁的样子,没有避讳:“检查结果跟之前的检查差别很大?”
程辛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倒也不能这么说。就是数值有些跳跃,像是受到某类刺激,产生的突然变化。”
她仔细的做着判断,接着对盛景郁提议道:“最好是做一个病理切片,排除一下原因,看看是不是还是之前那个点。”
之前程辛的治疗计划、结果盛景郁都知道,她好像什么都是自己扛过来的,所以这件事也完全有她一个人做决定,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过去的同意是处于麻木。
而这一次,她是真的想要找出原因,活下去。
“然后我是这么想的,阿郁。既然你要办住院了,也就不要等下周了,现在就可以开始为后面的手术做准备了。”程辛接着道,“我这几天也会去跟安医生那边协调,看看能不能提前进行手术,越早越好。”
说是征求意见,可盛景郁昨日的突然变化其实已经容不得拖延了。
只是盛景郁有些犹豫,她本来已经准备好去看鹿昭周六的决赛的。
看她捧起奖杯。
看她证明自己有能力跟自己站在一起。
而且也没有差多少天,不过是晚个三天而已。
盛景郁的理智逐渐被她新生出来的任性慢慢从天平的一方高高翘起。
只是就在它要脱离的瞬间,紧接着一只手帮它重新按回了主导地位:“可以看直播的。”
鹿昭的声音轻轻落在盛景郁耳边,随之落下的还有她的手。
盛景郁抬头看去,目光有些恍然,却更像是大梦方醒。
她太想要跟鹿昭在一起,忘记了鹿昭真正在意的是她此刻的身体。
而鹿昭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没有因此任性妄为。
眼眉弯起,鹿昭笑着的将话题变得轻松起来:“到时候开4K超清,多给我截点好看的画面。”
理智也回来了,盛景郁没理由拒绝,答应道:“保证完成任务。”
简单的几句对话,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分不清是正午的日光太过刺眼,还是什么别的,程辛在一旁看着却怎样也不能将目光放下。
可就是这样,那些话还是清晰的进了程辛的耳朵。
三言两语的,鹿昭说的话比什么都管用。
手捏着报告单紧紧又松开,在最后看到盛景郁对鹿昭点头后,对盛景郁道:“既然这样,我们先去办理住院手续吧。取样我会尽快安排,不用担心。”
取样是做病理分析前的准备工作,需要从定点位置采取少量组织。
虽然这听起来好像不是很有难度,但却是一个小型手术。
鹿昭清楚的知道这个过程,因为在和之前,她妈妈就做过。
那场小手术是很顺利,定点位置采样充分,但得到的并不是什么好结果。
从那之后,她的妈妈身体每况愈下。
到最后形同枯槁的靠在病床上,坚持着要撑到鹿昭年满十八岁,可以做自己的主人。
不被人注意的,鹿昭走在后面闭了闭眼。
回忆翻涌想起,浪花拍过来,沾湿了的棉质裙摆有些太过沉重。
“鹿小姐。”就在这个时候,程昱齐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从鹿昭身后传来。
鹿昭意识到他是有事情想单独跟自己说,便停了下来:“程先生。”
“我有个冒昧的问题想请教您,您之前是不是曾来过南城求医?”程昱齐问道。
鹿昭闻言有些意外。
她刚才进到房间看到程昱齐,就一眼认出了他,这个人身上被草药浸透了的气质太过独特,过了这些年都让人难以忘记。
可是自己这些年却变了又变,按道理来说,程昱齐这种每天都要接待面对很多患者的医生大佬,应该记不会得自己才对。
心里惊讶归心里惊讶,鹿昭还是礼貌的回答了程昱齐:“是我妈妈,她有哮喘。不过用过您的药之后,我妈妈的哮喘好了很多。”
程昱齐略略点了下头,似乎根据鹿昭的话对上了他的记忆:“我还记得您也遗传了您母亲的过敏体质是吗?”
“对,您也给我开过几副药调理。”鹿昭点头,她脑袋反应的快,说着就紧张了一下:“这跟阿郁的病是有什么联系吗?”
“这倒是不说有什么紧密的联系,某些过敏体质的产生也是由于基因缺陷。”程昱齐话说的慢慢悠悠,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上过于温吞的氛围,再白的话也没有引起人的恐慌。
这么说着,他接着就向鹿昭征求意见:“毕竟鹿小姐也要参与接下来手术,就当是术前准备了,我想从您腺体附近采取一点血液样本可以吗?”
“当然。”鹿昭点头答应,没有一丝迟疑,也不觉得有什么好迟疑的。
只是这么说着,她就顿了一下。
也不是反悔了。
那琥珀的眼睛里罕见的装上了Alpha的迫势,她就这样看着准备带自己去采样室的程昱齐,对他道:“程医生,如果有什么问题,我想我应该第一时间知道。”
94/132 首页 上一页 92 93 94 95 96 9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