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尹泽刻意,把刚结的血痂擦掉,伤口再次暴露渗出透明的组织液。阮文卓心里极度焦躁,但又不得不忍着尹泽,另一只手在被子里不断地扣指甲。他想,要是这时候能有点信息素就好了,可尹泽把味道收得死死的,一丝也闻不到。他处理好伤口以后,扶着阮文卓躺下,还贴心地掖好被角。说是处理,不过就是把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打开,又让阮文卓疼一遍。
“好好休息吧卓卓,我就在隔壁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罢出门,期间阮文卓一字未说,弄得好像尹泽一人的独角戏。他倒是没提猫上床的事,错让阮文卓有了能把猫留下的想法。莫舒云还守在门口抻着脖子看,尹泽瞥了一眼方才离开。
猫并没有改变被送走的命运,连带着莫舒云也一道被关在了房子里。
差不多五个月的时候,阮文卓被带着去做了羊水穿测,孩子性别是alpha,非常健康,没有畸形和疾病。
第二天肚子痛流了点血,阮文卓默默去把染脏的衣物洗了。晚上莫舒云给他抹按摩油的时候注意到他指节处多了两个水泡。
“啊,你说那个,早上把按摩油打翻了,撒了一身。脱下来顺便就洗了,可能那个时候搓出来的。没事,估计过两天就消了。”
“心疼死我了,来小少爷,我给你吹吹。”他捧着阮文卓手放在嘴边,用嘴唇轻蹭,动作虔诚认真。不过阮文卓不吃这套,把莫舒云推远。因为肚子里胎儿性别的原因,他对尹泽的信息素产生依赖,恨不能一天全部围在他身边,阮文卓心里叫嚣着逃离,可身体每时每刻都离不开信息素,多么可悲的一件事。尹泽一离开他,情绪就变得焦躁,莫舒云经常碰一鼻子灰,不过每次还是会好脾气地哄他。
“尹泽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哎呀,小少爷就这么不想见我嘛,明明你上次怀孕可不是这样的。他大忙人,谁知道要忙到几点,你凑合凑合让我陪你会。”
莫舒云又贴上去把阮文卓搂在怀里。这次没被推开,他抱着阮文卓轻轻摇,嘴里哼着歌,心情看起来好极了。
尹泽回来的次数更少,莫舒云曾去找过尹泽一次,结果不出意外,依旧是不欢而散。好在他还有点良心,见不着人影,便送回来一堆用他信息素做的抚慰剂。浓度很高,直接扎进血管,起效也很快,打一支可以挺一整天。起初阮文卓还能保持正常剂量,可没过多久,便打得越发频繁,拉开袖子,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针孔,像是成瘾一般,一时一刻也离不开,若是莫舒云不盯着,一周的药他一上午就扎完了。阮文卓也不想,可是一打上去,所有负面情绪被一扫而空,像是光突然打进冰冷阴暗的角落,让人忍不住追逐更多。
一天晚上,阮文卓半夜惊醒,心跳的很快,呼吸困难,他到处找药,可不知被莫舒云藏在哪里,一支也没翻出来。他来回踱步,而后蹲在地上,扯了好些头发下来。正当这时,房门被打开,尹泽抱着枕头站在门口。
“卓卓大半夜不睡觉在地上干什么呢?来,我扶你起来。”
尹泽一推开门,阮文卓的情绪瞬间好了许多,他闻到了空气里的信息素,心跳慢了,呼吸也顺畅了。他被尹泽扶起来,起的有些猛,脑袋供血不足,眼前一片漆黑,他在原地缓神的功夫那面尹泽已经把枕头摆好招呼阮文卓睡觉。
尹泽的呼吸围绕在阮文卓后颈,那里被咬出来的牙印还没好。他向阮文卓撒娇,和他说今天的工作,和他说今天的天气,和他说今天带回来的玫瑰,像大学时一样。可阮文卓一点也不想听,他只觉得吵闹。他想推开尹泽,可又舍不得他的信息素。
孕后期,阮文卓的肚子比头胎的时候更大,更往下坠,肚皮的肌纤维都被拉断,变成妊娠纹盘踞在上面,看着很吓人。莫舒云仍旧每天晚上都帮他按摩,他曾说过不用了,都长了这么多,可莫舒云还是坚持,因为这个,阮文卓没少单方面和他吵架。
整个孕期就这样很平静的过去了,尹泽依旧没怎么出现,同上次一样。
37周的时候阮文卓办了住院,随时待产。每天例行的检查,阮文卓连着三天脐带血流偏高,第四天早上的时候胎动明显,他疼得脸都白了,没破水但是见红,胎心停跳,医生怀疑是脐带绕颈,立马安排了紧急剖腹产。
被推进手术前,莫舒云守在边上,眼睛微红。在手术室里的时候,他还想着这孩子就这样死了也好,可事与愿违,孩子还是救回来了。
又一个不是期待的生命诞生了。
昨晚看漂亮姐姐上头了,一个字没写。大概还有一两章就会完结的样子嘿嘿
三十条小鱼
生好了以后阮文卓还在icu里观察了24小时。过了以后转到普通病房,麻药劲过了,刀口开始嘶嘶拉拉地痛。
周围只有一个护工,尹泽和莫舒云都不在。他说自己想下床走走,护工搀这他,在病房里走了一会。外面天气依旧很好,蓝天白云还有高楼下形形色色的人,不过和他好像都没什么关系。房间里很安静,他这才意识到孩子并不在这里。
“孩子呢?”
“先生,孩子一出生就有呼吸困难,还在icu里呢。先生要去看看吗?”
“不了。”
阮文卓又被搀着躺在床上,腰和上次一样,什么姿势都很难受。
...
孩子一出生,莫舒云便又去找了尹泽。
“孩子也生了,你能放人了吧?”
“我放不放跟你有什么关系?莫舒云,你手别伸得太长。”
“北郊那个项目,资金很紧张吧。你要不要猜猜你放他走,你们家会怎样呢?”
尹泽把玩着手上的戒指,看向莫舒云。“只要这东西还在你手上一天,你就摆脱不了干系。莫舒云,你也是同谋,别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
生完以后阮文卓从医院转到月子中心,工作人员都很贴心,身体恢复的很好。他一眼孩子没见,一声哭声有没听到。没了莫舒云藏药,他的激素药打得更凶,即使没了孩子,体内混乱的激素仍在作祟。
直到他回到那个房子里,也没有再看到莫舒云一面。说来也怪,他在孕期巴不得寸步不离,一生完人影都抓不到。说不想还是假的,习惯了经常有个人在自己身边絮叨,突然间安静下来,未免觉得落寞。阮文卓一胡思乱想就给自己打药,打完脑子里就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他依赖这药,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怀孕残存的激素彻底消失已经是半年以后,他身体不太好,期间一直小病不断。最后一支药也打完了,好在激素也没剩多少,靠这自己调节也差不多。阮文卓基本没离开过床榻,一场接一场的病,身体亏空太多一下子反噬。成日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一天里除了吃饭喝药就是昏睡。
有天早上他一睁眼,看到莫舒云在自己身边睡着。他颈上缠着绷带,面色苍白,眼下青灰一片,嘴唇皲裂没有血色,像是大病一场还没恢复过来。他拉着阮文卓的手,睡得并不安稳,阮文卓一动,他便醒了。他没松手,睫毛还扑腾了两下方才缓缓睁眼。每一个动作都好像被精心设计来展示主人的美貌,但是他现在极度憔悴,一点都看不出来。阮文卓本是想笑,但想起来他这些日子不见人影,提着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板着脸问他。
“你这些日子去哪了?”
“去做了个小手术,你看,”他指了指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后颈。
“我以后再也不会受信息素影响了,和你一样。应该也勉强算是个beta啦。”
“你把腺体给割了?”阮文卓一下子清醒,甚至因为太过激动还把自己呛到,咳了好一阵子。
莫舒云一边帮他顺气一边解释。
“是啊,小少爷你也知道,我以前就不喜欢自己omega这个身份,现在有了孩子也不需要这个腺体了,它留着只会党务事,不如直接摘掉。小少爷这么激动,不会是是在关心我吧?”他笑着把脸凑上去,想讨一个吻。
“谁管你。”虽然嘴上这样说,可也没躲开莫舒云。莫舒云如愿在阮文卓脸上亲了一大口。他一离嘴,阮文卓便很嫌弃地用手不断擦揉刚才被亲到的地方。
“小少爷我好喜欢你啊,嗯...我带你走好不好?”莫舒云环抱着阮文卓的腰,脑袋靠在他腿上。
阮文卓没有回答,揉了揉莫舒云头发。
“要注意身体啊。腺体又不是路边的传单,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的。”
“别担心我啦小少爷,我以前也一直打抑制剂的,它本来用处也不大。对了小少爷你身体怎么样了?”
“挺好的,都挺好的。”
莫舒云得了允许爬上了床,把阮文卓圈着,头放在他肩膀上。
“辛苦了小少爷。再睡会吧,还早,一会药熬好了喊你。”
等阮文卓呼吸平稳,莫舒云轻手轻脚下床,去厅里抓起药瓶倒了一把药就往嘴里塞。他还是不适应,摘除腺体带来的影响有许多,头痛盗汗这些都还是小问题,分泌的激素没有受体,在血液里乱窜,没根血管都充斥着激素,顶撞着血管壁,很痛,可越痛,他便越觉得亏欠。他的小少爷,在地下室那段时间,是不是也这么难受,也承受着这些莫须有的罪。他本该有很好的一生的,可全都背毁了。好好的青春年华被关在这里,可他手里没有权利,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做助纣为虐的旁观者。他恨,可改变不了什么。他捂着眼,泪从脸庞滑落。
猫也回来了,但是一直被关在客厅,阮文卓也没见上两面,猫很关心他,一见到他就想往身边凑,但它一靠近,身上的浮毛就会让阮文卓咳嗽,很剧烈,几乎要把肺咳穿。莫舒云一看见就飞奔过来,不顾猫嘴里骂骂咧咧的叫喊把它抱开,所以就算现在阮文卓情绪稳定了,他身上仍是伤痕不断,都是猫挠的。
调理了快一年,才终于好些。终于有一天他找到尹泽,直接问他,他的利用价值没了,能不能放他走。尹泽看着他,沉默了好久,同意了。
一会还有一章!
归海(结局)
他在洗澡的时候,终于有勇气直视他肚子上的两道疤。
一横一竖,像个船瞄,正正好好钉在他身体中心,而他,也总算可以靠岸。这锚总算要沉下去了。
莫名其妙的被抓过来,莫名其妙被放回去。在这群权贵手里,他向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他离开前很想问问尹泽到底有没有真正喜欢过他。但是觉得太矫情了,没有问出口。也可能是觉得这问题的答案他接受不了。心里清楚不意味着接受。所幸不问了,也不知道了。
尹泽如同小说一样,给他留了一张签好字盖好章但是没写数额的支票,阮文卓没拒绝。
离开那天,尹泽依旧没出现,只有莫舒云在旁边站着近乎哀求般看向阮文卓,他最后还是没有开口挽留,他也知道阮文卓留在这里只会受罪。
“小少爷,头发长了,走之前我再给你剪个头发吧。”
阮文卓的头发一直没剪,如今已经快到腰了。
“好啊。”
莫舒云搬了凳子,放在院子里,给他围了一块布,准备开始剪头。他拿着梳子握着头发,从发顶一路梳到发尾,一共梳了三下。阮文卓还在小声哼着歌,看着留了这么久的头发一点点落下,和不堪的几年一起从身上落下去了。
“剪完了吗?剪完我走喽?”
“好,一路顺风。”
阮文卓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除了那张支票,阮文卓什么都没带走。包括孩子,包括猫。他在门口,最后把猫抱起来一次,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放下,挥手告别,然后离开这里,走向他自己的人生。
回家的日子是一个平常的春天的周三,路上人还不是很多,可风已经没有冬天那般凛冽,春风拂面,不错的。
他先去了地铁站,买票的时候恍然想到自己手里没钱。他在服务台借了只笔,把支票填上了。七块,是他回家的票钱。拿去银行换了七个钢镚。在裤兜里哗啦啦地玩着。
心情很好,像小朋友去春游。
这些年像一个漫长的雨季,潮湿黏腻,好在终于过去,一个欣欣向荣的春天就要来了。
他坐上地铁,许久没有见到这样多的人,他稍微有些害怕,站在角落偷偷去观察他们。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份事做,没有人在乎他。
到站下车,刷票出站,他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楼梯,果断选择了一旁的电梯。
同乘的还有一对母女,小女孩梳着羊角辫,站在妈妈身边,好奇地打量着阮文卓。
阮文卓看到她正在看自己,礼貌性地笑了一下,谁知小女孩突然跑到她腿边,一把抱住了他。阮文卓愣在原地,小女孩朝着她妈妈的方向很高兴地喊到。
“哥哥好看,我喜欢哥哥。”说罢还亲了一口。
阮文卓再此之前还没有接受过如此赤诚的爱意,不知道作何反应。只得呆呆地回道
“小朋友不能再叫我哥哥了哦,应该叫叔叔啦。”
女孩疑惑,“可是哥哥还很年轻啊,为什么要叫叔叔呢?”
她母亲在一旁招呼她回到身边来,整好此时电梯也到了,小女孩和阮文卓告别,牵着母亲的手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小女孩和他第一个孩子差不多大,他好像突然有些遗憾,最后没能看那孩子一眼。
阮文卓在原地,还在消化小女孩的那句话。是啊,他还很年轻,只不过是走了一段弯路,人生的容错率很高,一个小小的错误而已,没什么的。
他到了家门口。却不敢敲门,他担心门口早已不是父母家,这些年的突然消失,他也没想好该如何解释。近乡情更怯,他做足了心理准备,颤抖着敲响了那扇门。
“谁啊?”他听到门里传来母亲的声音。
“妈,是我,阮文卓。”开口的时候,泪流不止。
开门那刻,他和母亲面面相觑,一切像是被放了慢动作的影像,母亲骤然变红的双眼和她不自觉张大的嘴,她甚至来不及把阮文卓迎回家门,父亲听到声音也冲了出来,三口人在家门口哭作一团。回家以后,他看父母头上花白的发,看到他缺席的几年父母迅速的衰老,骤然感觉时光飞逝。其实这五年一直没有被放弃,父母竭尽全力去寻找他,几乎用了一切关系和手段,不计代价。可每次一有点线索就被迫中断,父母意识到了不对,但还是不放弃。因为他们知道,儿子只是被藏起来,一定会回家的。
家里的事业也没剩多少了,阮文卓从父母手里接手最开始的那个饭店,是他小时候总待在里面写作业的小馆子。店门口有一只黑猫总喜欢来光顾,阮文卓特意买了许多猫条和罐头放在门口喂他。
12/13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