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广场上除我们翊卫营,便只有这些建筑工人,若有意图不轨的不法分子混入其中,岂不是很危险。”
“这、这不可能吧?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呢。”
“所谓灯下黑就是你这种心态引起的,无论如何,小心无大错。”
叶队长表现得正气凛然,几名翊卫营士兵虽然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行人进入施工围栏,立即就有施工队的负责人上前。
“简科长在不在?”叶行言问。
那工头道:“简科长还没到,不过应该快了,他一般就这个时点过来。”
叶行言颔首:“让你的人把手头工作先停下,我们做个检查。”
工头为难:“长官,我们今天进度很紧的。”
叶行言:“不差这点时间。”
见这位翊卫营军官态度强硬,工头不敢多话,下令让大家把工作停了,静待这场莫名其妙的检查。
“这里的电气设备是怎么安排的?”叶行言问。
工头回答:“有一套简单的照明系统,主要是为了方便我们夜间加班,平常是不会开的。另外中央观礼台配备了广播系统,可供周大帅在主席台上讲话,还连接了军乐队的麦克风。今天上午我们还要加几条电源线路,以便媒体记者们使用。”
叶行言问:“广播系统是设置在中央观礼台下方的吧,去看一下。”
“长官,那套系统是简科长找人安装的,装好后就封上隔板。”工头搓手,“除非拆了隔板,否则看不到。”
“那就拆了。”
“这——”
工头还在犹豫,工程总负责人简新安适时出现,“叶少校,这是怎么了?”
“简科长来得正好。”叶行言转换目标,对这位曦曜市政府办公厅的庶务科长道:“我要检查中央观礼台下方的广播系统,请简科长配合一下。”
简新安当然不愿意,用了专业设备不好乱动之类的理由,然而叶行言态度强硬、一意孤行。
最终,那些临时加装的隔板被拆开了。
一行人钻进观礼台下方的空间,看到几台放在木板架上的设备。
简新安上前介绍:“这台机器负责接收音源,这是控制器,处理信号的,下层的是放大器和均衡器,都由厂家派人安装调试好。”
叶行言上前一步,挤开简新安,凑近看贴在设备侧面的铭牌。
察觉自己踢到什么,他低头看去,发现架子下方有个被帆布盖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叶行言问。
“啊,这——”简新安的表情显而易见的惊慌。
“掀开看看。”叶行言抬了抬下巴。
莫非立即上前将帆布掀开。
一个黑色的金属箱体露出来,长不到四十厘米,宽和高不到二十厘米,看起来并不像核弹。
“是电源稳压器!”简新安恢复了说话能力,紧张道:“要小心,容易触电。”
“有漏电风险吗?”叶行言摸摸下巴,“那更应该好好检查。唔,简科长面色不太好,是身体不适吗?”
“不,就是、就是昨晚没睡好,头有点疼,我、我出去透透气。”简新安说。
“不急。”叶行言露出冷酷的微笑,“这边很快就好。”
上午8点。
初升的太阳冷漠地照耀着帝国西北的边境线。
陆赫城走进位于日溯河谷的征原军前线基地指挥部,他的步履有些匆忙,因为他需要在中午之前赶到霄晖城。
高原上天气变幻无常,运输机起飞的窗口期不会很长。
他打算与父亲见一面,然后就出发去河谷外的临时机场。
在通往指挥中心的走廊上,一名指挥部的通信员看到陆赫城便大步追过去,“少帅。”
陆赫城停下脚步,“怎么?”
通信员敬了个礼道:“刚刚收到来自曦曜情报部门的急电,他们接到不明人士电话,对方声称曦曜会谈是个陷阱,让他们转告少帅不要上飞机。”
陆赫城动了动眉心,“哪儿来的电话?”
“对方没有表露身份,军情处调查过,电话来自曦曜基地内部,不知道分机号,听声音是个年轻男性,标准帝畿口音。”通讯员顿了顿,道:“军情处说对方提及少帅时语气熟稔,似乎是少帅旧识。”
话说完,通讯员发现他们家少帅不知想什么出了神,视线焦距落在远处,有些茫然的样子。
过了十几秒,陆少帅结束神游,看向通讯员:“让曦曜那边查一下,这次金翎军从帝畿派过来的高级军官都有哪些——”
说到一半,他改口换了更明确的指示:“查一下有没有叫叶行言的。”
通讯员走了,陆赫城依然站在原地没动,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那种搏动感前所未有地鲜明。
是那个人吗?
不可能。
一个念头浮上来,被压下去。
但又再次浮上来,而且再也压不下去。
他在金翎军只有一个旧识,然而十年未见,那人不可能记得他,何况彼时他还自称陆舜。
但强烈的直觉告诉他,就是那个人,也只有那个人。
指挥中心办公室。
“曦曜传来的那份警告你看到了吧,什么想法?”
陆靖忠发现一向沉稳可靠的长子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说魂不守舍更贴切,于是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提醒。
陆赫城回过神,挺直腰背道:“不管有没有陷阱,我都要去看看。”
陆大帅点头表示赞许,他们征原军固然不在意这次会谈能否成功,但却不想担会谈失败、阻碍国家变革的责任。
至于陷阱什么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瀚海高原出去的男儿可不会畏首畏尾。
“行,你出发吧,多带点人,另外我让九天坪基地时刻做好增援准备。”陆大帅拍板。
陆赫城起身立正,躬身致意后,走出了办公室。
上午9点25分,一架军机自日溯临时机场起飞,历经一小时二十分钟的航程,降落于霄晖城南郊的饮马河机场。
十五分钟后,陆赫城进入城中的大帅府。
穿过门厅,他发现远处跑过去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认出是本应在军校操练的弟弟,正想出声喊住那小子,却被斜刺里冒出来的军情处处长姚述打断。
“少帅。”姚述敬了个礼,神情惊惶:“曦曜城出事了。”
陆赫城呼吸一滞,下意识问:“什么?”
“8点半左右,我们发现与那边的所有无线电信号都断绝了,民用电话同样无法使用。后来九天坪基地派战机过去侦查,也没有收到金翎军第九师防空营的越界警告,根据飞行员目视观察,那地方似乎——”
姚述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变成了一座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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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血色曦曜
2479年9月27日,上午8点25分,云汉陪都曦曜发生一场震惊世界的惨案。
全城三十万人在瞬息间死亡。
原定于第二日召开的高级别军政会谈被取消,政府内阁与各大军团分别派出调查组,紧急赶往这座死亡之城。
由特战精锐组成的征原军调查组于当日下午率先抵达。
下午3点55分。
哗——
双脚落地的同时,鼓足风的伞衣掠过头顶,姜川就地下蹲并飞快解开搭扣,来自身后的拖拽力瞬间消失。
他站起身,抬头看向天空,还有一些零星伞花飘在上面,从数量判断大部分人应该已经着陆。
顾不得被风吹跑的伞衣,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这是款专为特战队员配备的表,除了计时,还有指向功能。
“姜副!”有人从后面跑过来。
姜川转身看去,见是陆赫城的警卫员彦林,便问:“见到少帅了吗?”
“没有。”彦林摇头。
摘下挂在腰间的轻型步|枪,做个简单的检查并装好弹匣,姜川道:“那就按照约定,去市中心吧。”
眼前是条路况很糟糕的郊外公路,路边种植着尚未收获的春小麦。
两人步伐很快,不久之后又遇上另外一名同伴,那人双膝着地伏在路边的沟渠旁,不知在做什么。
“陈兆生,你怎么——”彦林跑过去,愕然发现这位队友正冲着水沟在呕吐。
听到声音,陈兆生抬起泪流满面的脸,“我刚刚去看了那辆车,想着要是还能开就好……”
陈兆生所说的车是一辆停在不远处的农用小货车。
姜川在那两人对话的时候走过去,驾驶室的车窗开着,远远可以看到有个戴帽子的身影伏在方向盘上,好似正在休憩。
走近了,才发现那并不是一个打盹的农夫,而是一具倒伏的骨架。
这人的全身血肉都已分崩离析,只剩下骨骼勉强支撑着衣物,车厢地板堆满破碎的肉块和内脏,血腥味扑鼻。
姜川有一瞬间眩晕,他也是上过战场,见过很多血的人。
炮火连天的战场上,残肢断臂、肠穿肚烂都稀松平常,但眼前的景象还是给了他无法言喻的冲击。
天气晴好,微风吹拂,金色麦浪延绵不绝,停在路边的小货车,血肉分离的农夫。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死神用梳篦理过一回,看不到一只飞鸟,听不到一声虫鸣,更不用提活动的人类。
“姜副,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彦林走过来问。
“没有任何现有武器会达到这种效果。”姜川摇头,回身看眼已经爬起来的陈兆生,道:“走吧。”
陈兆生抹了把脸,跟在后面嘀咕道:“不像人为的,难道是妖魔鬼怪?不会吧,没听说什么鬼怪会这样杀人……”
三人开始小跑前进,不久之后,更多队友加入他们,接近入城口的时候,他们汇合上了一个背着步话机的通信兵。
“联系上少帅了吗?”姜川问。
“联系上了,”通讯兵道:“少帅让姜副把人员集中起来,到市中心汇合。”
“好。”姜川点头,目光四下逡巡一圈收回视线,努力压下反胃的冲动。
越靠近市中心,死的人就越多,死状也越彻底。
所谓彻底,指的是血肉分离的程度,如果说郊区还能看到些人形残骸,那么市中心便只有分解成泡沫的人体组织。
那些浓稠的暗红色流体自地面摊开,在低洼处汇聚成象征死亡的泥沼,皮靴踩在上面,有种诡异的黏着感。
虽然是个唯物主义者,但此刻姜川觉得,或许只有陈兆生的鬼怪论才能解释这场发生在曦曜城的劫难。
后面的进城过程中,他们发现了一些幸存者。
这些人是居住在远郊的农民,或者在北面矿场工作的矿工,因为距离市中心太远而幸免于难。
幸存者们的精神状态都很不好,比较脆弱的已经陷入癫狂,保留神智的也是一边发抖、一边流眼泪。
这些人对发生在市区的惨案一无所知,只知道上午8点半左右地面骤然震动一下,一些电气设备出现了故障。
开始他们没在意,然后因为各种原因,他们决定进城一趟,于是他们就看到了这犹如炼狱般的景象。
下午4点30分。
姜川一行终于与陆少帅汇合,他们来到曦曜议事厅广场。
附近建筑物的窗玻璃碎了很多,显然这里不止是曦曜城区的中心点,也是这场灾难的风暴眼。
广场南端的地面发生塌陷,一根巨大的长杆倾斜下来,在风中摇摇欲坠。
姜川听说过那根长杆,那是仿照太武帝的马槊制造出的雕塑,是曦曜的城市地标。
除了这根倒伏的雕塑,他们还在西北角那边发现一块被死神之镰扫荡过的地方,血沫中散落着很多衣物,大部分是金翎军制服。
“这些人聚在这里干什么?”陈兆生挠头。
“除了金翎军,还有一些工人。”彦林指指旁边尚未完工的观礼台。
“这些士兵是翊卫营的,隶属金翎军皇城警备团。”姜川说:“听说明天有阅兵式,看样子这些人正在进行队列练习。”
“看看……有没有少校军衔。”对着血泊沉默良久的陆少帅突然开口。
收到指示,众人都行动起来。
这里面大部分人都是当年跟着少帅从第十三特勤营出来的,心理素质比较强悍,现在已经可以用枪管挑开那些人类残骸而不会当场反胃了。
手下们干活的时候,陆少帅就一直那么站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十几分钟后,姜川汇报:“少帅,没发现少校军衔,这里最高就是个上尉。”
“我们去议事厅大楼。”陆赫城说着转身朝广场北面的穹顶建筑走去。
前方那栋原计划将召开一场决定整个帝国命运走向会议的建筑,此刻大门洞开,门前是顺着台阶拾级而下的暗红色瀑布,看起来还没有彻底干涸。
圆形穹顶下的建筑也发生了部分坍塌,最严重的是那间主会场,不过里面并没有人类残骸。
不久之后,贺从军带着他的队伍到了。
湍流比陆少帅的队伍晚一刻出发,他们从东郊入城,路上遇到一名征原军安排在曦曜的情报人员。
幸存者叫常沣,是刘执的助手,上午他因为要去东郊的农场办事而躲过一劫。
“其他人都在城里。”常沣痛苦地说:“虽然早上接到示警电话,但组长不肯这么简单就撤离,只知道可能有陷阱,谁能想到是这样的陷阱……”
“关于那通电话,你们有查到什么?”陆赫城问。
“查到分机号的大致范围,就在曦曜基地的一号营区里。”常沣吸了吸鼻子,“组长说要找机会去确定使用者,但从时间看,应该是没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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