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念说:“没什么。”
关绪不满,有什么事是他不能听的吗?
裴断说:“没什么,她让我不要欺负她宝贝摇钱树。”
“谁啊?”
“你。”
关绪不解道:“你怎么欺负我了?”
“是啊,我也很奇怪。”裴断淡淡笑着望向向念,“我什么时候欺负关绪了?”
果不其然,向念又被气的翻白眼:“行行行,是我多嘴了,你这小傻子被他卖了还会在旁边鼓掌喊哥哥真厉害。”
“什么破比喻?他为什么要卖我?我为什么喊他哥哥?”
“谢谢关心。”裴断心平气和道,“我比你们更珍惜他。”
四人在家一起吃了个中饭,送走她们,关绪和裴断一起把餐具放进洗碗机。
裴断问:“下午有什么安排?”
“你有事吗?”
“没有,我陪你。”
关绪想了想:“我想去老房子看看小猫。”
驱车进入小区,保安大爷一眼就认出了关绪:“哎哟,娃娃你怎么回来了?”
关绪推门下车,跑过去抱了抱保安大爷,眉飞色舞道:“我来看您和小猫!”
裴断从驾驶座下来走到关绪身边,保安大爷见这个男人大衣西裤、身材颀长,不由多看两眼:“这是你哥哥?”
“我朋友。”
“长得真俊,跟你一样!”
关绪不由发笑。
裴断以前不是没来过这里,非但来过,还来得很频繁。那时候他要租这里的房子裴断还死活不同意,裴断觉得这里太小太旧、安保也不行,但他当时还只是个普通学生,又不肯再心安理接受裴断的帮助,差点和他吵了一架,当然最后还是以裴断妥协告终,并且习惯了经常来这接送他,豪车在这老破小区里进进出出吸引了很多人注意。
他记得裴断第一次来保安大爷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三年过去保安大爷怕是已经把裴断忘得一干二净了,也许再过几年,保安大爷也会把他忘记。
关绪拿着猫粮走进小区深处,轻车熟路地在一处逼仄的巷口停下,蹲下身,惟妙惟肖地模仿猫叫。
很快里面传来喵喵的回应,几只狸花小猫从里面窜出来,钻到关绪手下不停地蹭他。
关绪一边撸猫一边笑,看得出心情很好。
裴断在旁边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眼前的身影与他记忆中穿着校服的背影慢慢重叠,一样的单薄纤细、一样白净温柔的手指、一样干净纯粹的笑颜。
似乎这么多年过去,人换了一波又一波,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只有他还是停留在原地。
裴断缓缓蹲在他身旁,像以前一样一起喂猫。
和保安大爷挥手告别,关绪坐在副驾搓着冰冷的指尖:“呼,今天没有太阳,好冷啊。”
裴断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伸到副驾将那人的手指包进自己手心:“快到冬至了。”
“冬至……”关绪垂着眼,看自己和裴断交叠的双手,喃喃重复道。
车在公寓楼前停下,关绪解开安全带,却迟迟没有下车。
裴断温声细语:“怎么了?”
关绪望着前方汩汩流淌的假山瀑布,半晌转头淡淡地笑着:“你明天,可以陪我去看妈妈吗?”
裴断愣了一下:“好。”
第23章 鸟儿
冬至,行人呼出的热气化作雾飘散在空中,关绪刚坐上车不久,身体还带着凉意,右边的玻璃盖着一层雾,他伸手摸出一道水珠。
裴断偏头看他一眼,提醒道:“安全带。”
“噢,噢。”关绪慌忙地扣上安全带。
裴断注意到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没睡好?”
“有点失眠。”关绪笑了一下,两手抓着安全带,“做了个梦,醒来就睡不着了。”
“到墓地要一个小时,先睡会吧。”
关绪摇摇头:“睡不着,算了。”
今天早上两人各自坐了一个小时的飞机飞回云城,裴断比他到的早,说是要回旧公寓拿点东西。
裴断没勉强他,伸手调出音乐,舒缓的英文歌让他稍微放松下来,关绪听了一会,发现是自己的歌单。
关绪今天的话格外少,在两人沉默中车子驶离城市,穿过光秃秃的银杏大道,进入一片肃穆园林。
这里是云城最大的墓园,安葬着几万人的骨灰。关绪带着裴断走到一块墓地前,墓碑留着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的照片,以及她的名字“关拾昕”。
墓碑前很整洁,他当年花了他很大的积蓄买了墓园里最贵的一片墓地,每天都有人打扫。
关绪凝视了一会女人的照片,缓缓蹲下身,将手中的白菊置于碑前,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大白兔奶糖。
裴断静静地站在他侧后方。
关绪跪在墓前发起了呆,他其实每次来都没有话说,生前与她无话可说,如今更是说不出口。以往他也许跪在墓前待二十分钟就离开了,然而今天他却忽然笑了。
“妈妈,昨天我梦见你了,这是你六年来第一次来我梦里,你说你想吃糖,我带来了。”关绪对着墓碑很温柔地笑,语气很轻,“你一直不肯跟我过节日,在梦里怎么就愿意和我吃饺子了呢,还给我包了个硬币,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就可惜你走得太快了,在梦里我抓到你衣角的时候似乎感觉到了你的温度,我甚至以为那不是梦,梦醒了才发现,手里什么也没有。”
他顿了顿:“有人说,梦里出现的人正在遗忘你,我想应该是你快要转世投胎了吧,那这次是你最后一次来我梦里了吗?明明说过让你多来我梦里,你却只来和我告了别,算了,挺好的,我知道你一直看着我呢。你说下一世想做鸟,别忘了来看看我。”
关绪双手合十摆在胸前,闭上眼:“最后一次,妈妈,保佑我不会再掉眼泪,保佑我不会再有离别。”
他对墓碑磕了个头,随即站起身,对裴断笑着说:“走吧。”
裴断淡笑着抚摩他的脸和耳根,随即两人转身离去,没走出两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声响,那声音像是某种鸟类的啁啾。
回过头,见一只花纹繁复漂亮的鸟停在墓碑上,乌黑的眼睛正对他们。
关绪立马愣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向前走了两步,那只鸟好像不害怕他,只盯着他。
关绪和它打招呼:“你好漂亮啊,你是从哪来的?”
鸟不会说话,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大雁南飞,唯有它留在北方。
关绪笑起来,囫囵擦掉眼泪,对它最后挥了挥手:“妈妈再见。”
裴断揽着关绪的肩离开,与一位拿着扫帚的老人擦肩而过。
老人扫地的手一顿,忽然抬头望向那一高一矮离去的背影。
他在墓园工作了四十多年了,见过的人数不胜数,要么是每次都痛哭流涕的,要么已经麻木,上了香便匆匆离去的,可他唯独记得那个长相干净的少年,因为他每次来都是孤身一人,手捧白菊,来了以后只是看着墓碑发呆,待上半小时又沉默地离开。
他来了多少年了?老了,记不清咯,但是那孩子好像这么些年一点也没变。
他还记得某一年冬至,那孩子如约而至,依旧是手捧白菊,然后就呆呆地站在墓前。
他以为又是和往常一样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便继续低下头清扫。
再抬头时,见那少年仰头望着枝头白雪,被风簌簌刮坠留空枝轻晃,他视线重新回到墓前,声音轻的几乎散在风里:
“你说我能幸福吗,妈妈。”
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马上就要幸福了吧,孩子。
关绪坐在车里平复了一下心情,转头问道:“你去西崖苑拿了什么?”
“旧手机。”
“噢,我记得,你出国换了手机和号码。原先的手机竟然还没扔?”
“嗯,里面有些重要的东西,舍不得扔。”裴断笑笑。
路上,方一涵打来电话,说过几天是公休日,想开个同学会,问他们要不要来。
关绪道:“你问问谭尚竹,她说有时间我就来。”
电话那头道:“问过了,她说你能去。裴断呢?”
裴断开着车目不斜视回道:“时间。”
方一涵报了个时间,裴断略一思索,道:“那段时间我要出国办事。”
方一涵在那边遗憾的啊了一声,关绪也感觉有点惋惜。
裴断又道:“但是,我可以赶最早的航班,能在当天回来,不过会晚一些。”
方一涵道:“没事没事,你来就好,大家看到你肯定很惊喜。”
很快到同学会那天,关绪蹭了趟向念的顺风车,和谭尚竹一起到目的地。
推门进去,都是熟悉的面孔,只是大家都有些变化,变得成熟了,如果是五年前,有人推门进来一定能看出这是个班级团建,而现在更像是成年人的应酬局。
但是,肯定不会是真应酬。
方一涵率先迎上来,他可能是一下班就赶来了,还穿着西装,看上去倒是人模狗样:“关绪!谭姐!”
众人开始调侃:“谭姐还是这么美!”
“谭姐杀我!好想你的温柔一刀啊!”
“我操,关绪你他妈怎么六年一点都没变啊。”
“关绪特别像被爸爸妈妈带来参观同学会的小孩哈哈。”
“关绪!过会跟我合个影啊!我觉得你不久之后就会成为大网红。”
同学会说实话是个挺神奇的东西,几个各自忙碌各有各生活的人聚在一起,说几句话,瞬间就能拉回曾经的时光,那些早已忘却的记忆不由分说涌上来。
关绪觉得自己高中时光的前半段一直是不想提的黑暗时光,直到换新班级,遇到这些人他才有了喘息的机会,他知道那时候他脾气很差,总是我行我素目中无人,但是这几个小伙伴却一直包容他,所以他才会愿意来参加这次同学会。
没一会人全齐了,大包厢里坐满整整两桌人,三十多人几乎来齐了,没一会就聊得热火朝天。
多是聊工作和生活,谁谁谁奋斗了三年终于升迁了,谁谁谁干不下去了裸辞在家,谁谁谁结婚了,谁谁谁备孕了。
关绪忽然发觉,成年后大家都变成了面目模糊的人。但是挺好的,大家本都是普通人。
他觉得大家的生活都过得好快哦,他们看上去真的是成年人了,而他似乎还停留在天天喝酒弹琴的年纪,从外到内都还在玛卡巴卡。
这不,对面一个已经生二胎的女孩见他喝可乐喝到下巴上,立马让人撕开纸巾给他送去。
“谢谢。”关绪道了声谢,对上那女孩似乎有些慈爱?的眼神有些坐立难安。
不知道什么时候话题就引到了他,和裴断身上。
“话说回来,关绪和裴断怎么样了?”
关绪回答:“他前几个月回国了,我在他的公司里面工作。”
“谁问你这个了!我问的是,那个。”男同学不停挑眉笑。
“哪个?”
“啧,别装傻啊,当然是感情生活啊。”
关绪愣了一下:“我们都单身啊。”
“真假!?你们还没在一起啊?”
不知道第几次被人问为什么没在一起,也是不知第几次回答:“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男同学哼笑了一声,怪腔怪调地重复他的话:“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谁信啊,我们又不是看不出来,瞒我们干啥呀!”
关绪感觉他语气让他很不适,皱眉道:“我不懂你想表达什么。”
方一涵在一旁着急打圆场,偷偷地对男同学竖起食指:“嘘!嘘!”
“让他说。”关绪瞥了一眼方一涵,继续对男同学说,“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样?”
“就,在一起啊,缠缠绵绵,恩恩爱爱。”
“我说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吧。”男同学见他坚定的语气,开始迟疑起来,“这么多年了,裴断还没搞定你?”
谭尚竹适时地敲了敲桌子,颇有当年的班长风范:“停,私密的话题就别聊了。”
几人见他们这态度,瞬间露出了然的表情,不再深究这话题,但是关绪看着众人这含糊不清的态度瞬间有些恼火起来:“不行,我一定要问清楚。”
他目光如炬盯着那男同学:“到底是什么让你们觉得,我们一定是会在一起的?”
谭尚竹皱起眉,拉了他一下:“关绪,有什么就去问裴断,听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的猜测没意思。”
关绪坚定地扯开自己的手臂:“不,裴断肯定不会说的。”
男同学看了眼谭尚竹:“裴断喜欢你好久了,你都不知道吗?”
关绪愣了一下,随即仿佛听见笑话一般哼笑:“他喜欢我?怎么可能,他亲口说对我不会抱有那种感情的。”
“哇关绪,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男同学道,“他喜欢你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好吧?你说谁会给兄弟送一个度假海岛啊!”
“因为他有钱啊,送海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另一个人插嘴道:“正常人也不会对兄弟这么体贴入微,连吃喝拉撒都要管。”
“……他没管我拉撒啊?”
又是另一个人说道:“兄弟也不会把对方的照片当作手机壁纸整整两年。”
“那是我当时非要用他手机搞怪自怕的,他为了捉弄我才拿来当壁纸的。”
一个女生说:“好兄弟也会送情侣对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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