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李侠点头算是明白了,可落在陈光明的耳朵中,却让他联想起吴瑞之前说过沈光明四年看完了1-3层楼的所有书,他目光看向那栋木质塔楼,一共只有四层,他不禁读i沈明非多了个印象:生活简单,以书为伴。
一刻钟后,三人在一栋七层的宿舍楼前停了下来,这是一栋八十年代建筑风格的老式楼房,宿舍楼外立面似乎是粉刷过无数次,已经变成了一张大花脸,有多处地方墙皮脱落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砖头,面朝路边的这侧是一个东西连通的大阳台,阳台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几乎将在阳台上行走往来的学生都给淹没了。
扑面而来一阵潮湿的夜风,似乎天空开始飘起了细雨,就像是在脸上贴了一张面膜似的。吴老师带着两人上了七楼,七楼全是毕业生,不像其他楼层还能听见男生们的打闹声和嬉笑声,到了这一层楼几乎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似的。
楼道里充斥着阳台上衣物未干时散发出来的霉臭味,吴老师直接在走廊上喊了一嗓子:“胡伟!”没人应声,他又喊了一声:“胡伟!”
“来了来了——”,一个年轻的男声从走廊尽头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拖鞋的啪嗒声,最后一个寸头的男生跑出了宿舍,他的身后还在站着两个男生。三人看见吴瑞齐齐喊道:“吴老师!”
被称为胡伟的男生道:“吴老师,您给我打了电话后,我们就一直在宿舍等着您”,他的目光从吴瑞的肩膀越过,毫无阻碍地落在了陈光明的李侠的身上,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忌惮和好奇。
吴瑞冲着几人摆手道:“先进去再说,别冻着了。”看样子吴瑞确实是个好老师。
进了宿舍,书桌和床铺都明显整理过了,陈光明径直走向靠里右侧的那处异常整洁的床铺,问道:“这是?”
“这是沈明非的床铺!”一个男生忙出声介绍道:“他的床铺和书桌我们都没有动过,他不爱别人乱动他的东西。”
陈光明走进了几分,只见书桌上的两层隔断上整齐摆放着许多专业书和两大本英汉字典。桌面左侧重叠着一摞贴着标签的旧书,一看就是图书馆的书,他拿了几本翻了翻,基本上都是小说,便问道:“他喜欢看小说?”
三个男生都走进了看了看陈光明拿在手里的书,彼此对视了一眼,最后摇头道:“不知道。只知道他喜欢看书。”
陈光明将书重新放了上去,将目光从书桌上撤开,而后指了指书桌旁的梯子,看向吴老师:“我们上去看看,可以吗?”
吴老师忙不迭地点头:“可以可以,陈队长你们尽管看!”
“李侠,你上去看看”,他示意让李侠区检查下沈明非的床铺,而后看向三个男生,指了指他们身后的椅子,语气放松了点道:“别紧张,咱们坐着说,我们今天来就是想和你们再面对面谈一谈沈明非的事情,你们有任何话都可以畅所欲言。”
其中一个戴着黑框眼睛的圆脸男生有点怯怯地问道:“那个....警察....叔叔,我们说的话会不会.....”
“不会。”陈光明大手一挥,脸上尽量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但奈何他右脸的那条蜈蚣伤疤着实让人放松不下来,他也觉得笑起来难受,便又收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道:“我们就只是聊天而已,放轻松就行了。”
“哦哦,好的”,圆脸男生松了口气,他干脆先开口说了起来:“我叫张东廷,我们三个和沈明非都是11级国际贸易专业的学生,我们四个四年都是一个宿舍的。沈明非这个人吧,没有什么恶习,不抽烟不喝酒也不谈恋爱,心里面只有学习。我们刚上大学那会儿就开始放飞了,但是他依旧像高考时一样,不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在学习之外的事情上。刚开始,我们以为是他家条件不好,他的出路只有读书这一条路,可是后来我们听他自己说,他家里自己有个农家乐,生意好的时候一年收入能有几十万,虽然不算多有钱,但至少不愁吃不愁穿,所以后来我们也就认为他是真心爱学习的。”
第17章 了解
“他身上就没有什么缺点吗?你们吴老师也说他很好。”陈光明追问道。
“他这个人说好点是正经,说难听点就是死板吧,他的东西必须要放得整齐,他的东西外人不能碰,甭管你关系多好,只要动了,他会立刻下你的面子。”另一个名叫高飞的方脸男生接过话头说道。
胡伟也点头符和道:“是是是,他就这点不好,有时候还会觉得有点儿受伤害。不过,我们相处四年了,知道他这人没啥心眼子,人简简单单的,所以我们也就在意这些小缺点了。”
陈光明还想继续问,被李侠的低声打断了,他递给他一个黑色软皮笔记本和一个球形音乐盒:“笔记本塞在枕套里,音乐盒就在他的枕头边,看样子很宝贝。”
陈光明没有马上翻开笔记本,而是端详着手掌中的这个球形音乐盒——音乐盒底座是木质圆形,涂抹着缤纷色彩,底座上是一个透明水晶球,球里面放置了一株白紫色的小干花,处置之外别无他物。他旋转了下底座,单音调的音乐缓缓流淌出来。
“你们有见过这个音乐盒吗?”陈光明把音乐盒托在掌心中,在橘色灯光的照射下,水晶球里那朵白紫色干花好似渲染上了一层橙色似的,多了点生命力。
屋内所有人都将目光凝聚在音乐盒上,转动的水晶球渐渐放缓了速度,在音乐声停止的那一刻,大家都齐齐摇头,胡伟说道:“我没有见过,这不会是哪个喜欢他的女生送给他的吧?”
张东廷立马反驳他道:“怎么可能!沈明非压根就没这方面的心思,四年来也不是没有女生对他表达过好意,他全都拒绝了。”
“如果他不是动了心思,怎么会收下这个音乐盒!”胡伟也不甘示弱地回驳着他。
“哎——”,高飞忽然开口:“我想起个事情——”
话一落下,陈光明的目光倏地集中在他的身上,问道:“你仔细说说。”
高飞瑟缩了下肩膀,他咽了咽口水,才缓缓回忆道:“我有一次在宿舍里逃课睡觉的时候,听见他好像在和谁通话,声音很讨好,很小心,说自己给她亲手做了个音乐做为生日礼物,我估摸着....会不会就是这个音乐盒啊.....”
“亲手做的?”李侠满是疑惑地从陈光明手中接过了这个音乐盒,仔细看了看,做工精良,完全看不出手工的痕迹,他不禁啧啧了两句:“真够心灵手巧的。”
陈光明问:“听你这么说,他是在追求某个女孩儿?”
高飞想了想,有点犹豫地道:“我不太确定,我后来还打趣了他,可是他非常不高兴,一直追问我是在哪里知道的,我就说了我无意间听到了,结果他特别冒火,说我人品有问题,那一次我俩吵架了,就差动手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月都没有说话,后来还是我主动妥协的。”
“这事儿你俩知道吗?”陈光明看向胡伟和张东廷。
两人都满脸茫然地摇头:“我俩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大概是什么时候?”李侠这时候也开始进入谈话。
“嗯.....”,高飞想了想,最后道:“开学的时候,大概九月份的时候。”
“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高飞解释道:“因为那个时候学校的所有运动场都被军训的新给占了,我们没地儿打篮球,还抱怨了几句,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陈光明脑子里有线索连成了一条线——开学时,沈明非放弃了考研的打算。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好像正在追求一个女孩儿。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陈光明心里一动,换了个话题:“沈明非在学校外有房子,这事儿你们都知道吧?”
三人点头:“知道!”
“他这个学期有没有宿舍呆的时间多不多?”陈光明问道。
高飞和胡伟都挠了挠头,解释道:“我俩这个学期都在一家公司实习了,所以不太清楚。东廷,你应该比较清楚。”
张东廷点头:“我是要打算考研的,所以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宿舍看书,刚开学的时候他还是住在宿舍的,大概国庆节回来后,他就说住在外面,也要开始实习了。”
“在哪家公司实习?”李侠追问了一句。
张东廷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他顿了下,到底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我觉得沈明非好像有点避讳,不太愿意让我们知道他在校外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
“他在学校除了和你们关系近点之外,有没有谁和他关系也比较好的?”
“没有了。”三人都说的很肯定,这让陈光明和李侠都有点不解。
胡伟解释道:“沈明非其实个边界感很强的人,我们和他关系近一点,也是四年朝夕相处处出来的。而我们三也不算和他关系亲近,只能说算的上比同学稍微近一点吧。”
李侠一边记录一边又问:“沈明非家的黎明农家乐,你们去玩过没有?”
“没有。一方面是他没有邀请过我们,我们贸然去难免有点唐突,另一方面也是我们没有刻意去提过。”高飞回答道。
在李侠接过主谈后,陈光明便开始一边听一边在脑海里不断丰满着沈明非这个年轻人——在他的印象中,沈明非不再是一个傻呆呆的形象,他刻板、安静、敏感、疏离,这样一个人实在不算得是一个很好的友伴。陈光明手抚了抚了保管得非常好的软皮笔记本,翻开了笔记本,没有意料中的记录,而是大片大片的空白页,他快速地翻看,忽然一串黑字一闪而过,他重新逐张翻看,终于在其中一夜空白纸中间看见了用黑色水笔写下的一行字——“我们所害怕的,正是我们所渴望的。”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东西让他又害怕又渴望?!
他打断了李侠的问话,指着笔记本上的这行字问三个男生:“这是沈明非的字吗?”
吴老师始终没怎么说话,此时也凑上前看了眼,在三个男生还未回答的时候,他已经给出了肯定答复:“这是他的字。”只是,语音落下,就见他眉头紧皱,似乎是回想着什么。
陈光明只一眼就注意到了吴老师的异样,他问:“怎么了,吴老师?”
“哦哦哦”,吴老师好似忽然惊醒一般,他迅速恢复了脸色,指着这句话解释道:“我刚才第一眼就觉得这句话很熟悉,后来才想起来,这是一个叫做克尔凯郭尔写出的名句,‘我们所害怕的,正是我们所渴望的’,这句话出自克尔凯郭尔的真实经历——克尔凯郭尔疯狂地迷恋上了一位名叫雷丁·奥尔森的年轻女郎,而对方也同样地爱他。他向她求婚,但仅在一个月之后就撕毁了婚约,并且退还了她的订婚戒指。两人都因克尔凯郭尔的行为深受伤害,女方威胁他要自杀,而克尔凯郭尔自己也因悔约哀痛欲绝。这是一个凄婉的爱情故事。只是,沈明非把这句话写在这里,我——”,吴老师没有把话说完,但剩下半句话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如果不是为情所困,为何单独写下这句话?
陈光明对于吴老师的未尽之语不置可否,他示意李侠可以结束谈话了,李侠很有眼色地合上笔记本,站起来对着吴老师和三个男生说着感谢的话。在即将走出宿舍的时候,三个男生先后出声喊住了陈光明和李侠。胡伟站在最前面,他的眼眶有点发红,抿了好几次嘴唇,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吴老师有点无奈,他轻轻拍了下胡伟的肩膀,叹息道:“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沈家人的遇害究竟和沈明非有没有关系,还有待警方的调查。”
胡伟点点头,可最后还是忍不住走到陈光明和李侠面前,鼓足勇气道:“警察叔叔,我们....我们能去看看他吗?他家里人都去世了,他现在一定很难过,我们和他比毕竟相处了四年,我们.....”,胡伟有点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哽咽发哑。
陈光明对这三个待人真诚的大男孩很有好感,闻言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委婉地道:“时机恰当的情况下,警方这边会安排你们和他见面的。”
几人自然都听出了他这话里的含义,三个大男孩都沉默了下来。从宿舍楼里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冬季的校园里好像也陷入了寂静之中,空气中之前那种苦香味越发浓厚,细雨依旧纷飞,落在脸上带着点针刺般的寒意,陈光明忽然问身侧的吴老师:“吴老师,您是否知道沈明非有个在市委工作的大哥?”
吴瑞一愣,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脸上全是惊讶,而后摇头:“这个没有听说过,他大哥不是在家里开农家乐吗?怎么进市委了?”
陈光明笑了笑,没有向吴老师仔细解释。离开财经大学后,两人早已是又冷又饿又困,陈光明和李侠干脆就在学校外的选了家面馆坐下,他给甘霖几人打电话过去询问了进度,连说了几个“好”字才放下电话,李侠忍不住问道:“有进展了吗?”
陈光明只有在这时脸上的肌肉才稍微松弛下,他点点头:“今天对沈明非抽血化验,发现他的体内残留有安眠药成分,推断在案发当日他服用过安眠药。”
“那他究竟是自己服用的,还是——”,李侠说。
陈光明拿起一双筷子掰开搓着,然后说道:“所以问题又回到那第八个人身上了。”
第18章 分析
李侠听闻,眉眼动了动,想了下话语在嘴边滚动了几下,还是不打算说。陈光明看出了他的想法,直接将他心中所想道出:“你怀疑是沈明非正追求的女人?”
听陈光明的话语难道不这样认为,他忍不住反问道:“陈队,你不这样认为?”
陈光明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将桌子上的一碟蒜拿到跟前,一边剥蒜一边说道:“你先说说看你的理由。”
闻言,李侠满心振奋,赶紧将筷子搁在纸巾上,说道:“我有三个理由。第一个,从现在来看,除了中心现场,其他地方没有打斗的痕迹,甚至中心现场只有三号死者沈明理与凶手有过打斗,沈家有四个男人,他们的体力绝对不是一个人可以同时应付的,所以凶手只能采取下毒这种省时省力的方式。如果凶手是个男人,那么他不一定能够马上制服沈明理。反之,如果是女人,她就可以在沈明理中毒昏迷时,迅速下刀控制住沈明理;第二,从沈明理后背那一道直刺心脏的痕迹和力度来看,刺穿痕迹不算顺滑,说明凶手的力量不大,只能在途中多次加力,才能刺穿心脏,使沈明理达到一刀毙命的结果;第三,听他舍友所言,沈明非对那个女生是讨好的、小心的,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不平等的。同时,之前在台澳村走访时,有村民提到沈德曾经在拒绝村里有人家结亲的打算时,提到过沈明非在城里已经有了对象。沈德能这样说,说明他也是承认了他的对象,而沈家在当晚能够杀鸭杀鸡的招待,说明对整个客人是非常看重的,什么人会让全家人如此重视对待?我认为正是沈明非的这个神秘女友!而这个神秘女友也极有可能是本案的杀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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