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贵和周民今日调查掌握到的消息还未来得及反馈给陈光明,是以陈光明会有这样的质疑。向晚意上半身的脊背挺直,神态间有淡淡的哀伤,听到陈光明直言不讳地这样说,他也没见尴尬,而是坦陈道:“我和沈家来往不多,说实话,我上一次回寺前镇已经是十二年前了,那个时候我才十二岁。我并不是沈家的亲侄子,他们对我有过抚养,所以才认下我这个侄子。但我有自己的私心考量,对于沈家人的感情很矛盾,所以我和沈家人的关系始终是若即若离的。自然不会有村里的人和我熟络,从而第一时间告诉我沈家被灭门的事情。”
陈光明目光迫人:“你不是沈家的亲侄子,沈家又抚养过你,你为何会有这心理?”
向晚意笑了笑:“出于自尊心吧,不愿意总是去回想曾经寄人篱下的日子吧。”他的眼里流过一丝苦楚,但很快就消退,他盯着陈光明的眼睛,问道:“沈家的案件可以告知我一下吗?”
陈光明点头,示意甘霖给他讲述一下案件的梗概。向晚意的坐姿始终没有动过,直到在听到“沈明非”三个字时才终于开口,只是声音极为低沉:“沈明非没死,那他人呢?”
他这话是看向陈光明问的,陈光明吐出三个字:“在医院。”说完,陈光明就眯起了眼眸,看着向晚意那张依旧面色神色的脸。
向晚意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问道,只是声音有点长颤抖:“他是受伤了吗,严重吗?”
陈光明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解释道:“失忆算不算生病,如果算,那他就事这里失忆了,案发的一切都被他选择性遗忘了。”
向晚意忽然就抬起了头,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半张开着的嘴下意识地问道:“案发的一切?陈队长的意思是说沈明非目睹了一切,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杀?!”
陈光明没有错过向晚意脸上那藏在眉间的怜悯,他点头道:“是这样的,所以他现在在医院治疗。”他顿了下,忽然问道:“你和沈家人的关系是若即若离,包括沈明非吗?”
向晚意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点点头:“自然是一样的,沈家人我都不爱来往,但过年过节该少的节礼还是给了的。”
陈光明这时候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向晚意:“沈明非,你想要去看看他吗?”
他的话一落音,他就敏锐地察觉到向晚意的双臂忽然颤抖,脸色已沉的如同黑墨水。
陈光明直截了当地问:“怎么,向先生不愿意?”
向晚意摇头,语气怅然地道:“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我和他来往少,不知道见面能怎样。”
陈光明放宽着他的心:“他很安静,并不是精神失常。”
“行”,向晚意好似下定了决心,他也站了起来对着陈光明道:“我是自己去,还是需要警察陪同才能见到他?”
“明天一起吧”,陈光明直接拍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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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反馈
向晚意从寺前镇派出所离开之后,周启贵和周民赶紧将今天在台澳村调查到的情况反馈给陈光明。只是陈光明摆了摆手,对着众人说道:“现在是1月23日凌晨一点二十分,半个小时候咱们在会议室召开第三次沈家灭门案案件分析会。”
周启贵闻言,立马将已经挤到喉咙口的话语咽下,只见陈光明又看向周启贵,说道:“待会儿老周你先来。”
半个小时后,李侠和任思齐一路吵吵嚷嚷着来到临时会议室。两个人在大冬天都穿着单层运动衣,短发上挂满了细小的汗珠,冒着热气腾腾的水汽。任思齐鼻子上还堵着一团餐巾纸,餐巾纸根部还有血色。甘霖和赵宇两个人正站在花坛边,边吹冷风边抽烟。一看见这两个人的模样,甘霖就忍不住打趣了起来:“思齐,你和李侠两人互殴了?看样子你这是没讨着便宜啊!”
任思齐揉了揉鼻子,将那团餐巾纸取了出来,血色已经变得浅淡,他走过来,脸上一丝舒爽:“别看李哥不爱说话,那拳头比谁都硬,要是再不找人来练练,我这骨头架子都快老化了。”
李侠也很豪气地拍拍任思齐的肩膀,乐呵呵地看向甘霖和赵宇,打量两人的一胖一瘦的身板,道:“你俩也赶明儿也加入进来,咱四个都切磋切磋。”
胖乎乎的甘霖忙摆手求饶道:“李哥,我这每天的运动量已经达标了,可以把目光投向赵哥,他急需增肌。”
赵宇闻言,一边笑着一边将烟蒂摁熄在花坛的泥土中,拍拍手:“没问题,你们谁给我定个计划,我保证做到。”
四个人闲聊了会儿,周民就在门口招呼着进人进屋开会。李侠熟门熟路地坐在了周启贵身旁,两个人的脑袋立马凑到一起低声交流着各自调查的情况。陈光明破天荒地泡了杯速溶咖啡走进会议室,浓烈的香精气温在满是烟雾的会议室里硬是杀出一条路来。
夜里凌晨一点四十分,会议正式开始。
陈光明道:“今天是案情分析会,但又不是标准的案情分析会。准确讲应该是大伙儿调查情况的沟通讨论会,大家将今天的收获都毫无保留地抛出来,我们来讨论哪些是可以继续查证下去,哪些是可以暂时放一放,大家随心所欲地谈。我们现在就开始,由老周,周启贵警官最先发言。”
周启贵道:“今天我和周民的主要任务是调查清楚沈家的事情,不是近期的事情,而是十年甚至二十年前的事情。沈家并不是台澳村人,在五年以前,沈家一直是惠民村人,惠民村在五年前和台澳村合并。我们走访了两个在惠民村生活了二十年以上的老人,但只有一个老人可以与我们正常交流沟通,在与她的交谈中,我们得知以下几个有关沈家的旧事。”
“一是沈涛作为沈德的哥哥,在二十年前,大概是1994-1995年左右,沈涛曾带回来过一个女大学生,据说这名女大学生极有可能是被沈涛拐回来的,这名女大学生在沈家生活了大概四年,沈涛沈德两兄弟对她看管的非常严,这名女大学生四年来的生活就是不停地怀孕又不停地流产,后来女大学生被其父亲寻找到,带离了台澳村。这是第一件旧事。”
“第二,就是沈涛在女大学生离开后,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在2000年前左右回到村里,并带回了一个当时已经十一二岁的男孩,他对外的说法是既得到了女人,又得了便宜儿子。这个孩子在沈家当时生活的很不容易,当时沈德已经和吴素芬结婚,但两兄弟依旧将家里的重活儿累活儿就让这个孩子干,与其说是便宜儿子,不入说是得了个廉价劳动力。但是,这个孩子最后自己跑了,他从台澳村离开之后,沈涛就淹死在自家后院的池塘里,也无人再去探寻这个孩子的下落。”
“第三,沈涛去世后,按理说就不存在之前调查中所谓的侄子,因为这个孩子并不是沈涛得孩子,但是沈家,应该说是沈德不知怎么就找到了这个孩子,并开始与其有了往来。但是从我们前期调查的结果来看,这种往来显然是沈德一家单方面的行为,村长刘志国在一次和沈德喝酒的过程中,他曾经吐露他没钱了就去找这个侄子要,而他这个侄子不说全盘接受至少也多少表示了点,还提到过沈德手里头捏着他侄子的把柄,他不敢不从。”
“今晚这个侄子终于露面了,也和村里老人说起的姓‘向往’想符合。但是其中也有几个疑问需要讨论下,首先沈家是通过何种方式找到向晚意?其次沈家手里头捏着向晚意什么把柄,从今晚与向晚意短暂的交谈中,我个人感受这个人极有城府,不是一个能一眼看穿的人,应该也不是可以任由他人拿捏的软柿子;最后,他对沈家人究竟抱着一什么样的感情,这种感情里面恨究竟占了多大成分。”
陈光明目光扫了一圈,冲着众人道:“大家听完后都发表点意见吧。”
周启贵是老同志,却并不倚老卖老,反而和大家一起熬夜奋战,所以他一开口大家都会不自觉地尊敬。李侠最先发表观点:“从我们刚才从公安数据库中拿到的向晚意个人资料来看,他现在是市政府第十二秘书处的秘书,可以说是他现在的职位是需要和领导频繁打交道的,虽然只是个小秘书,但含金量不亚于一公司的老总,我想这个把柄会不会与他个人的廉洁有关?”
“但是这些事情如果真的存在,本来它就具有一定的隐秘性,沈德说白了就是个地道的农民,没有那么大的本领,也没有那么强的敏感性”,甘霖反驳道。
任思齐想了想,说道:“这个把柄不是这一年的事情,沈家是在三年前开始有了本钱开设农家乐,几年来风声水起的,我认为可以重点查一查三年前,也就是2013年这个时间点向晚意是否有个人生活上或者工作上的变动。”
话音落下,周民立刻低头翻阅着向晚意的个人资料,他脱口而道:“资料上显示他的职位在三年前只是市委宣传部的一个科员,他是今年才调入市委秘书处的。但是,他在三年前购置了一套房子,就在城东新区。”
“说明他三年前得了一笔钱,这笔钱被沈德知道了,所以就拿走了一部分作为农家乐开业的启动资金。”周启贵说道:“那这笔钱的来源就可以调查下,如果证实是正当来源,就可以说明向晚意并不设计职务犯罪。”
“不一定”,陈光明摇头道:“沈德在三年间多次找向晚意多次要钱,且至少大半都成功了的。所以向晚意哪里来的钱,又为何忍受着沈德的贪婪索取?与其我们在这里不如明天当面与他求证。”他顿了下,又看向周启贵,问了一句:“你之前说过,沈涛最开始拐了一个女大学生回来,女大学生在沈家生活的四年间经历了数次的怀孕流产,这对任何一个女性而言都是一种双重折磨,后来她被父亲接回去了。这里面就有个问题,她的父亲在当年是否报警,警方是否出动,在这明女大学生被解救回家之后,她目前的状态如何,毕竟沈家人是被对其有深仇大恨的人所预谋杀害的,对这名女大学生而言,那四年是噩梦。”
周启贵一边点头一边唰唰地在笔记本上记下:“好,我们明天先去县派出所档案室询问下,是否有相关报警及案卷资料,挖一挖这个女大学生的事情。”
“好,你们自己安排,有什么需要我出面协调的事情就向我汇报,我去沟通”,陈光明略微颔首后就把目光投向了李侠:“今天我和李侠去区人民医院看了沈明非,区人民医院为他做了一次催眠,虽然效果不太理想,但基本上可以肯定沈明非是见过案发现场的,并正因为案发现场的残忍而受到了刺激。同时,我和李侠还去了一趟沈明非就读的学校财经大学,下面由李侠来汇报下我们的发现。”
“好”,李侠接过话头直接开始:“陈队和我经过谈话主要有以下三方面的发现,第一个是发现沈明非在半年前,也就是2014年9月间开学的一段时间里,不仅放弃了考研的打算,也开始搬出宿舍独自居住在雅筑小区,同时他也在这段时间里有了追求人的行为;第二,沈明非的追求对象目前未知,但沈明非对其非常重视,首先他在图书馆借阅了有关爱情的书籍,其次他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了‘我们所害怕的正是我们所渴望的’,这句话出自哲学家克尔凯郭尔的爱情故事,在这里我认为有表达自己心境的意思;最后,沈明非的宿舍枕头还放着一个音乐盒,这个音乐盒制作非常精美,据他的舍友介绍,该音乐盒为沈明非亲手制作,应该是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追求对象,却至今仍旧没有送出。我们有两种推论,要么是没来及的送出去,要么就是被拒绝了,总之沈明非在追求对象面前完全是一个被动的地位。”
第23章 继续
“沈明非的这个追求对象难道无人知道吗?”任思齐听完不禁奇怪。
李侠点头:“据沈明非的大学辅导员和同居四年的舍友反映,沈明非并不是一个兴趣丰富的人,他的生活非常简单,就是读书,他为人也比较敏感,单纯,但是边界感很强,即使是一个宿舍生活了四年的舍友,他的很多私事都几乎很少人知道,他的一个舍友曾经和他开玩笑谈及追求对象的事情,弄得沈明非大发脾气。”
任思齐拧着眉头问道:“至于吗?不至于这么藏着掖着啊!”
李侠耸耸肩:“确实不至于,但是沈明非大学四年来其实不乏追求者,可是他无一例外都拒绝了,但是在半年前不知道他是见到了谁,忽然就好像开窍了,开始有了追求人的行为。在回来的路上,陈队提供一个思路,一方面因为沈明非大学四年几乎把图书馆的书都看完了,我们需要去查看借阅单,看看他借书的种类以哪类书籍居多,同时集中借阅此类书籍的时间段在何时,这有利于我们下一步精确他行为异常的时间范围;另一方面,就是那个音乐盒,既然是手工制作,那肯定就存在一个作坊,需要明确制作的时间以及沈明非本人在制作时的状态。”
李侠说完就看向了陈光明,陈光明没有补充,而是示意甘霖、任思齐和赵宇汇报今日成果。三人今天的工作收获并不大,一方面是因为视频量大,已经从区公安视频大队抽调了三人正对1月18日雅筑小区到台澳村沿线的所有监控录像进行查看,以求尽快锁定出沈明非和三天内所有进出台澳村的车辆和陌生人;另一方面,沈明非所居住的雅筑小区并不算高档小区,沈德为他购置的是一套小产权住房,周围居住的都是在城里打工的人,流动性很大,居委会主任坦言他们并不认识沈明非,也做不到对住户的特别关注,除非是派出所和治安大队特别打了招呼的,所以他们无法说出沈明非家中是否有外人出入。最后,对台澳村至三样村沿线进行了搜索,在三样村的乡道,也就是1月21日晚上周智发现沈明非的路旁水沟里,发现了已经停机的手机,手机水泡得比较厉害,目前已经拿到技术科去了,正在进行技术恢复。至于沈明非的外套和鞋子,在案发现场并没有发现,所以怀疑会不会被凶手拿走了。
陈光明听完大家的发言,最后总结道:“好,大家昨天一整天的动作都卓有成效,希望大能继续沿着各自的线索继续深入下去。最后,我在各位已有成果的基础上,明确六个方面需要深入的侦查重点。”
“第一,调查出音乐盒的制作点,明确沈明非的制作时间;第二,除了调查沈明非在财经大学图书馆的借书单之外,要拿到沈明非的所有个人社交账号,包括邮箱、微博、游戏账号等,查清楚他重点关注的对象;第三,沈明非在校外的居住地还要在实地查看,重点是家里是否有不属于沈明非的个人物品存在;第四,摸清楚沈涛当年拐回女大学生事件的来龙去脉,包括当年的报警出警记录,女大学生的个人基本情况及目前生活状况;第四,调查清楚沈明非半年前的行踪,有个线索要加入进去,沈明非曾在舍友面前提到他在外实习,要进一步通过半年来视频中的重复性行踪来确定;第六,向晚意的身份很特殊,他并不是沈家的侄子,但是却履行着一部分沈家人的义务。结合沈家人曾经对待他的不良行为看,向晚意一次次的满足行为很不符合常理,要重点调查沈明非与沈家人之间更为详细的来往,挖出其中没有浮在表面的隐秘,从而确定沈家人手上究竟握有向晚意什么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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