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重大发现!陈光明沉思了会儿,再抬头时眼神已经变得清明,他简明扼要地道:“赵宇明天一早立刻就赶去大运村,有以下几点你在调查的时候要特别留心。第一,摸清楚两村口之间是否有小路,这个小路指的是沿途人家较少,不容易被人注意察觉的路;第二,调查是否有外人进出大运村,这个外人有个明确的限定:为老人,且在大运村逗留了好几天的。他并不是当天进入大运村的,他能够想到从大运村进入台澳村,说明他事先踩过点对两个村子的情况非常了解;第三,问一问在案发后,是否有村民见过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如果见到过,那就要问清楚那人最后的行踪是去向了哪里。好,我就强调这三点,明儿就开始。”
赵宇用力地应了声“是!”陈光明冲着甘霖和任思齐抬了抬下巴:“你们说说视频排查的结果。”
甘霖主要汇报,任思齐是补充:“我们在区交通局和视频大队的协助下,调取了2014年9月至2015年1月10日雅筑小区周边的道路监控视频,从其中筛选出可查看的视频四千三百条,这四千条主要集中在雅筑小区大门至山财路的视频,通过查看视频,我们摸出了沈明非的行动规律,他从9月20日至12月1日频繁地往来雅筑小区与山财路公交站,每天都会在早上七点乘坐413公交车出发,然后在晚上九点钟搭乘末班车回家。413公交车一共有32个站,最远的是西微电子工业园区,为了弄清楚他究竟在哪个站台下车,我们联系了公交公司,调取了413公车在去年9月至今年12月的监控视频,刚刚视频大队的同事发来了最终消息,他们发现沈明非最后下车的地点是王家坝公交站,王家坝公交站正好也位于城东新区。”
第36章 欲出
又是城东新区?会议室的众人都感到一阵谜一样的巧合。陈光明问道:“他从12月到1月的监控视频呢?”
甘霖解释道:“这段时间沈明非没有在雅筑小区出现。”
听到这里,陈光明才想起先前实地查看沈明非家的时候发现的那些欠费单子,显示的时间正是两个月。他说道:“现在就差最后一环就可以把沈明非半年的行踪完全掌握了,你们再辛苦一下,调取王家坝公交站附近的交通视频,摸清楚他从王家坝公交站最后去往了哪里,又在哪里落脚了。”看见甘霖和任思齐双双点头,他边移开目光,看向了李侠,说道:“李侠,简单说下今晚和向晚意的见面。”
李侠简明扼要地将今晚与向晚意会面时的情况说了个七七八八:“....向晚意离开沈家后,一直都在城里流浪,睡过桥洞,也去捡过垃圾,后来他被市城市收容所给带回去了,因为他无父无母,便被青山福利院收留抚养,我们联系了青山福利院已经核实清楚,向晚意在2001年时被青山福利院收留,因为年纪大并没有家庭领养他,福利院便一直抚养他直到十八岁为止,后来上大学的费用福利院只资助了第一年,后面三年都是向晚意自己挣钱养活的自己。他在与我们的交谈中也谈到过他的母亲,叙述的比较简单,究竟其中有何隐情,还得拜托贵叔和周民多多费心了。”
“好”,陈光明听完了所有人的汇报,起身站在会议桌前方的白班上,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出了几张挂历,他把背面反过来就是光滑的白纸,几个图钉钉上去就可以直接使用了。他在白纸上逐个写下名字——沈涛、沈德、沈家其他人、沈明非、丁玲、丁大国、向阳、江梦庭、向晚意,这是沈家灭门案侦办到目前所有进入警方视线的人物。他用黑笔把沈涛与丁玲丁大国的名字画上了线,在沈涛和向晚意之间也画上了线,最后向阳和沈涛之间同样画上线。三条线的交叉点停留在了沈涛的名字上。
陈光明用笔帽重重地点着沈涛的名字,眼中是一片凝重:“从这个人物关系图中我们可以发现,沈涛是一切关系的起点,他拐回了丁玲直接造成丁玲后面的死亡,丁大国对他恨之入骨;他将丧父丧母的向晚意带回家里当做苦力来使用,后来沈家人又捏着他的某种把柄,长达十几年的对他进行金钱上的索取,向晚意对沈家人只会有恨,不会有好感;他和向晚意的父亲向阳曾是好友,向阳意外身亡后得到的十几万抚恤金最后下落不明,在此期间与江梦庭母子走的近的只有沈涛,他是否从中吞下了这笔钱也是需要证实的。所以,沈涛是起点,沈家的灭门是终点。”
“下面,咱们来说说凶手,试着剖绘下凶手应该具备的一些特点:首先,凶手行凶的方式已经明确,以投毒为主,氰化钾的来源我们已经查证目前正规途径并没有办法购买到,所以怀疑是凶手自己制作而成,这就推出凶手的第一个特征,脑子聪明,学习能力强;其次,从现场打斗痕迹少和沈明理后背那道反复加力的刺穿伤来看,凶手力量不大,推断可能为女人或者老人;最后,从刚才大家的反馈来看,凶手如果提前就在台澳村的隔壁大运村找好了落脚点,事先对作案前后的过程包括安全路线进行过推演,说明凶手思维缜密,反侦查意识强,且为人十分小心谨慎。从以上三点,我们可以剖绘出这样一个凶手形象:年纪偏大且力气小,男性,行事谨慎细致,具有计划性,注重细节,具备一定的氰化钾这类毒品知识。”他顿了下,多解释了几句:“为何会认定为男性,主要是因为目前我们圈定的人群里没有女人出现的身影,唯一与沈家有纠葛的女性人选江梦庭早已在1999年去世,不纳入考虑范围内。好,接下来看大家对这份凶手的剖绘有没有异议,没有我就在总结下下一步的几个重点工作。”说完,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逐一扫过,大家都摇头。
“好,没有我就接着说,下一步我们要围绕刚才对凶手的剖绘去挖出支撑这一结论的证”,陈光明站在正前方,目光炯炯,刚才的剖绘已经让大家有了指定的对象,那个名字在嘴边几乎是呼之欲出:“第一,调查向晚意父亲向阳去世后那一笔抚恤金的下落,同时调查当年江梦庭去世后,向晚意因何缘故会心甘情愿地跟着沈涛回台澳村;第二,联系法医室,在拿到丁大国个人生物检材后立刻进行DNA比对,第一份铁证务必坐实;第三,前往大运村调查案发前一个星期内是否有外人进入,凶手不可能往返住处与大运村踩点,那样太过于醒目,极容易引起村里人的关注,所以凶手应该会提前就在村子里找好了落脚点。另外,刚才说过了,要打听哪些路是平时走动的人比较少,但又能直接通往台澳村的;第四,沈明非。虽然他目前被我们定性为目击者,但这是基于他目前暂时性失忆的前提下,也许下一步他的身份立马就会转换,毕竟沈家七个人中他是唯一的活口,且那晚他也在在场。所以针对沈明非要重点查三个方面的事情,一方面,刚才汇报中提到目前已经证实沈明非在去年9月份至今年1月份的行踪,所以下一步调查清楚他的王家坝公交站下车后的行动轨迹,还有他后买两个月人究竟身在何处。另一方面,沈明非将向晚意的电话在通讯里设置为0号,他和向晚意是否真如向晚意说的毫无交情,还需要再调查,常人的思维认知就是自己的家人或者特别重要的人用快捷号码来代替,沈家人是1-6号咱们都可以理解,向晚意却是0号,这是为什么,而且他的号码排在了沈家人的前面,我个人认为至少两人不像我们目前掌握的那样没有来往。最后,我和李侠去了沈明非的家,拿回一台笔记本电脑,你们继续跟进技术科尽快找出沈明非的个人社交平台,把那个他追求的对象挖出来,不能一张拼图老是缺这一块儿。好,我就说这些了,咱们要不能泄气啊,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了,大家打起精神来,胜利在望了!”
第二天一大早,几路人马从寺前镇派出所出发直奔各自的目的地。周启贵和周民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熟门熟路地就去了城东新区区政府的企业改革办,拿到了当年城东煤矿厂改革的基本资料,在里面找到了一份当年煤矿工人的详细名单,在1998的工人名单中沈涛和向阳的名字赫然在列。两人直接下楼,拿着这份名单又直奔城东煤矿厂所在的派出所,一一对照着名单拿到了当年这份名单上工人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在派出所的协助下,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勉强联系上了七个人,这七个人有三个人仍旧住在城东新区,不过是马上要拆迁的区域,另外四人分散在其他区,周启贵和周民都觉得不错了,毕竟十七年过去了,好多事儿都淹没在浩淼岁月中,无迹可寻了。
两人打算先去见一见城东新区的这三个人,值得庆幸的是这三个人都在同一住处,极有可能彼此现在都还保持着联系,为了节约时间,周启贵决定把三个人统一叫到第一个人的家里,一起询问。第一个人自称老赵,已经七十多岁了,居住在一片七层楼高的砖混式结构的老房子里,经历过风雨的侵蚀整栋楼已经显得无比的衰朽,斑驳发黑发霉的墙体上用红油漆圈出一个大大的“拆”字,仿佛那些岁月都被这一个字给一笔抹去。
两人进了屋,老赵耳朵上还夹着一支烟,乐呵呵地招呼着两人,房子就在一楼,屋内低矮破旧,日光好像在这里拐了个弯去了别处,显得屋内昏暗不明,由于常年极少见到阳光,客厅的墙角根都长满了发黑发绿的青苔,屋里总有股若有若无的霉味。
周启贵递给老赵一支烟,老赵咧嘴笑着,露出一口老烟民特有的黄牙,说道:“你们是来问向阳的事儿吧?”
周启贵点头:“是,我们昨天在这附近问到了几个当年是冉家坝村的老人,提到向阳之前是因为井下渗水事故意外身亡,他身亡后厂里是不是发了一笔抚恤金,我们就是想问问这事儿,您还记得哪些就说哪些,不用太拘束。”
老赵犹豫了还是把烟给点燃了,心满意足地大吸了一口,才说道:“向阳其实不该死的,当年本来就不是他的班,后来是因为有人和他换了班,他才替别人下的井,结果也是他倒霉,这一次就遇上了井下渗水事故把命给丢了。”
第37章 原来
周启贵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当年向阳替下的井?”
老赵浑浊的眼眸透出一丝的遗憾,但很快就被无奈所取代了,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满满回忆道:“沈涛。这小子我们都很烦他,他是个跛子,还坐过牢,没人愿意搭理他,煤矿厂里本来就安排他和那些女人一起在井上面捡煤渣,可他嫌弃工资低了,就给厂组打包票说自己可以负责自己的安全,就想多挣点钱,向阳看他也是可怜,就起了多帮帮他的心思,一来二网的,两人关系就好了起来,干干脆直接就在一个班里了,我那时候也和向阳、沈涛分在一个班,那小子一张嘴巴溜得很,但是干事儿老是偷奸耍滑,我们的都看得真真儿的,但就向阳就是个实心眼儿的人,他要是觉得谁好,那心里就会一直这样认为。”
“我还记得那天是8月11日”,老赵手指夹着那根烟,目光落向那笔直向上的烟雾,仿佛是想要透过那烟雾看着谁:“那一个月特别的热,每天早上起来上矿就感觉自个儿好像是被放进了大蒸笼里,但是那天出奇的闷热,我一早上起来就感觉喘不上气儿,本来不想下井的,但又舍不得那好几百块钱,便还是下井去了。我们下井后,十点多钟的时候山城市开始全市普降暴雨,煤矿厂在十点二十分给井下下达了停产撤人的指令,要求井下所有人员撤出地面。我们就全部撤上去了,就是因为这个事儿把王涛给吓着了,他不想再下井但又舍不得一天的工钱,便想到了向阳,拖工友把正在家里补觉的向阳叫了过来,说是麻烦替他剩下的班,向阳也实诚,想着这是兄弟伸把手就能解决的事儿,便答应了他。当时煤矿厂因为下了大暴雨已经将井田范围内的井筒全部关闭,可当时我们之前下的五号煤地表呈现存在严重积水,矿方这边安排了人员进行排水...当时城东煤矿厂是私人矿厂,老板不能就这么耽误半天,便要求我们重新下井,其实当时大伙儿都觉得不太安全,因为水都没有排干净,万一遇到渗透事故咋办,哎,也是各种命运捉弄吧,反正最后我们都再次下井了,向阳替了沈涛跟着我们一道。下井还没有一个小时,组长就听见对讲机那头的人不停地在大喊大叫,说是积水在快速地下降!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说明积水可能已经溃入了井下了,调度那边再次通知我们必须马上撤离,可是啊....积水渗透得太快,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在撤离的过程中,积水从先前已经关闭的井筒汇入四号煤采空区,然后又进入我们所在的五号煤井底车厂,一下子就把我们五号煤井给淹没了,通风系统全部被破坏.....你不知道那个哟,就像是....就像是那种开闸防水一样.....就那么一条道儿,我们能往哪里跑?你们知道后来事故报告出来说这渗透量有多大吗?1.2万方的水量啊!当时井下作业的有120多号人,只有1个人失联,这个人就是向阳,因为他是无级绳绞车司机,替沈涛替班开井下小绞车,后来我们安全升井口后,煤矿厂还继续组织人力在搜救,可惜啊.....他当时在绞车上,哪里跑得赢啊.....后来当天晚上事故处理完毕之后,终于发现了向阳了,可惜他已经救不活了,整个人被水泡得全身发白,一双眼睛就剩条缝了.....这么多年,我只要一想到向阳,就觉得好人不长命,而沈涛那个混蛋,却是个活的好好的祸害!”
“那沈涛当时在干什么?”周启贵问的很细,只是这问的过细难免让当年的亲历者再次回首了一遍不美好的回忆。
老赵正要说话,就听见房门被敲响,他的话便就此打住,三人齐齐看向屋门口,门口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看向周启贵二人,解释道:“我是李志,这是张伟峰,您是周警官?”
周启贵忙起身,正要给老赵介绍,就见他忙摆手笑着说道:“我认识,这我两个老弟弟,当时他俩是我们矿上的年轻后生,都认识,都认识,不用介绍,快进来快进来。”
李志和张伟峰今年都是四十出头,可是两人的面相却是沟壑纵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得出来日子过得并不顺利。待二人坐好,老赵看向周启贵:“周警官,我....我接着说,还是你先和他俩聊?”
周启贵摇头:“不用,你继续说。”
“行!”老赵回头给李志和张伟峰稍微解释了下之前自己说的事儿,然后又接上了之前的话题:“向阳出事儿的当天,沈涛回去后就在宿舍睡大觉,听说井下渗水了,他也跑到了井口边,当时向阳的媳妇江梦庭就一个劲儿地骂他,他当时也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后来向阳的遗体被拉出来,江梦庭当场就晕倒了,就剩下个半大孩子留在现场,我们都看不过去,都搭把手帮忙着处理向阳的后事,可那个时候呢,沈涛也在忙前忙后,但是他忙的是什么,他居然跑到江梦庭跟前儿提出自己可以代替向阳照顾他们孤儿寡母,气得江梦庭大骂他畜牲!我们也看不过去把沈涛拖出来给揍了一顿,他倒是也安分了一段时间。后来,事故调查组来调查渗水事故,调查结束后,厂里就给江梦庭发放了赔偿抚恤金,我不知道具体数,只知道有十好几万吧,是吧?”他回头看向二人。
李志点点头,周民坐在李志身边,从他的身上能闻到一股浓厚的中药味,他一开口更是苦味甚重:“是有十几万。当时厂里头的人都是说江梦庭有了这笔钱,也可以把儿子抚养长大了,那个时候,估计是沈涛也听说了这笔抚恤金,他开始频繁出入江梦庭的家,刚开始江梦庭会虎着一张脸把人给赶出来,我们这些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人都跟看见沈涛一身全是菜汤,脸上顶着个耳光出来,向阳家的老小子会站在门口保护他妈,但后来不知道咋回事,沈涛居然可以随意出入向家了,我们都在猜测江梦庭不会真打算后半生跟着沈涛过了吧,不说江梦庭本身条件就不错,当时向阳去世后,厂子里头好多没有结婚的小子都愿意讨他做媳妇,咱们就说说这个沈涛,这人是个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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