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不太合理。”陈虞道,“那就是……他因为什么事情才去的平潞……因为……古雅晴?”
“看时间。”海同深说,“根据古雅晴提供的线索,唐临认识她是在平潞的一间酒吧里,两个人很快就发展成了情侣关系,之后没多久唐临就说要送古雅晴出国,根据古雅晴办护照的时间来看,是在五月份,古雅晴在当年九月出国,她出国的时候,唐临已经不在平潞常住了。而唐临跟古雅晴提分手,是在前年的八月初。四年前的五月,平潞那边抓毒,跑了一个毒贩,那个毒贩后来间接导致我们在边境线上险些失去一名功勋卧底。前年八月初,平潞查到了一个涉毒酒吧,正好就是唐临和古雅晴相遇的那个酒吧,而之后顺着这个酒吧拽出了一长串人,武卫阳、金志浩等人也因此落马。每件事单独来看都不是问题,但撞在一起,就不太像是巧合了。”
宗彬斌很快理解了其中的含义:“所以你是在怀疑,这个唐临跟当年的事情有关?因为跑得及时,而没被调查组抓住?”
“不排除这个可能。”海同深说,“我刚才给平潞那边打电话了,具体情况得等一等。”
郑畅分析道:“如果真的像老大分析的这样的话,那也就是说,唐临甚至都不是淮永的线人,他有可能是直接连在金志浩那条线上的,否则他不可能去得了平潞,还在平潞待了一年多。毕竟就算武卫阳再黑,也只是在淮永一手遮天,金志浩当时是副厅长,只有他才有可能同时掌控两个市的情况,包括那家涉毒酒吧。”
“没错。”海同深道,“这条线比较复杂,我刚才已经跟何局说了一下,之后我亲自来跟,有什么情况我再告诉你们。唐临的通话记录和社交软件那边呢?”
陈虞摇头:“他用身份证号购买的手机卡和绑定的社交软件都没有什么异常。手机卡用的最低套餐,聊天软件上根本就没加好友,他肯定还有别的手机号。”
“常用住址?”海同深又问。
彭渤:“登记的住址八百年没人去过了,土都落了特别厚一层,连指纹都没提到。”
“我去申请天眼吧。”海同深从白板上摘下唐临的照片,起身出去。
跟技侦交代完情况之后,刚一下楼,海同深就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回来也不说一声。”他靠在墙边说道。
亓弋原本正在看手机,听到他的声音,便抬起头来,说:“你忙案子,就没跟你说。”
“昨晚打电话还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今天就直接回来了。要给我惊喜?”
亓弋:“昨晚是真的还没确定。”
“知道,我开玩笑的。”海同深看了眼手表,“吃饭了吗?要不一起吃?”
“你不忙?”
“忙,但是也得吃饭。我都快一礼拜没见到你真人了,我要充电。”
亓弋把手机放回到口袋里,说:“那你去跟你的队员说一声,我在门口等你。”
第三十一章
很快,二人走出市局,去了沐拉面店。落座之后,海同深给亓弋倒了水,说:“等我忙完案子再请你吃大餐。”
“不用,省点儿钱吧。”
“你很能花钱吗?”
“啊?”
“你要不是那种特别能花钱的,那我觉得我不用省,养得起。”
亓弋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不用你养。”
看着眼前人的表情,海同深不由得笑出声来:“难得啊,我也能把你弄到没话说。”
亓弋喝了水,说:“你好油腻。”
“是吗?”海同深把手放到桌上,碰了碰亓弋的手背,“如果我说,是想你想到胡言乱语,是不是更油腻了?”
亓弋果然皱了下眉。
海同深自己也觉得太油了,他笑了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事情办完了?”
“嗯,差不多。”
“那就行。”海同深说,“放心,不该问的我不问,不会让你难受的。”
“谢谢。”亓弋从口袋里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推到海同深身边,“给你的。”
“给……我的?你在那边买的?”海同深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护身符。
亓弋说:“开过光的,不方便随身带着可以放包里或者放车上。”
“你还信这个?”
“求个心理安慰吧。”
“这样看起来,好像我还没正经送过你什么东西。”海同深说着就拿起手机,“不行,我得看看——”
“不用。”亓弋打断道,“你送我那个链子我一直戴着呢。”
“我那才值几块钱!你当我真不知道?请这么一个护身符便宜的也要大几百。”海同深把装着护身符的袋子打开,往里看了一眼,而后道,“你这不仅开过光,还是真符纸。能给出这个的可不多,你这是求到那位大喇嘛跟前了吧?进门费就四位数,更别说加持费了。这个真的太贵重了。”
亓弋:“你好好收着就行,这种东西不是拿钱来衡量的。你总说让我注意安全,你自己也得注意安全。”
海同深叹了口气,把护身符袋子重新系好放到桌上,而后说道:“我不追问你去那边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不想说不能说的事情我也不会逼你说。但如果你给我这个是为了把我推开,我会很伤心的。除了我在追你这件事以外,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还是个警察?遇到危险就掉头跑,那不是一名警察该做的事情。”
亓弋垂着眸,轻声道:“你想多了。”
“那你抬头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是我想多了吗?”
海同深太聪明了,聪明到可以通过一点点行为上的变化和语气上的不同就把亓弋掩藏在这看似平常的行为下面的真实目的猜中。出差回来给朋友同事带个伴手礼,原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亓弋自觉这借口和理由都很完美,但没想到只刚把护身符送出,就被拆穿了。沉默良久,亓弋抬起手按住那护身符,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海同深也抬了手,快速地握住了亓弋的手,连同那护身符一起按在了桌子上。
“你……”亓弋终于抬起了头,“你松开我。”
“护身符上有我的名字,你拿回去算怎么回事?”
“你不讲理!”亓弋扭动着手腕。
“你花了几千块钱亲自去替我求了护身符,然后现在又不打算送了,想收回去。亓弋,你觉得咱俩到底是谁不讲理?”海同深说完这话并没有再多做什么,反而轻轻抬起了手。
手背上的温度很快消散,让亓弋心中蓦地升起一丝不舍。
“面来了。吃吧。”海同深的声音淡淡的,只是失了笑意,就让亓弋的心被揪了起来。
况沐端了面来,海同深跟她随意聊了几句,又让她去准备一会儿带回队里的外带。面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状态,亓弋听着海同深那熟悉的声音和陌生的语气,不由得扪心自问:如果以后只能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该怎么办?
没有答案,亓弋也不想知道答案。他高估了自己,原以为可以快刀斩乱麻地切断一些东西,却没想到这刀落下,想切断的没断掉,还把自己震伤了。
两个人各自安静地吃着眼前的面,很快,海同深先落了筷,他把护身符从桌上拿起来,说:“我输了,我先动的心,我先招惹的你,到现在你想退一步,可我舍不得。虽然拉下脸来说什么挽留舍不得这种话不太是我的风格,但我还是说了,没办法,谁让那个人是你呢?护身符我收下了,不管你是不是那个意思,我都等着你亲口把话跟我说清楚。我回去上班了,你吃完回家注意安全。”
鬼使神差的,亓弋拉住了海同深的手。
“还有事?”海同深问。
没等亓弋回答,古濛就跑进了拉面店。海同深收回手,听古濛说完之后立刻招呼道:“况沐!没做的先别做了,晚点儿再说,做了的记我账上,一会儿给你转钱。”
“我去查案子了。”海同深留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拉面店,只留亓弋一个人愣在原地。少顷,亓弋重重叹了口气,走到前台准备结账。
况沐仍带着迎客的笑脸:“这单海哥结完了。”
“知道了。”亓弋点了头。
“欸,警察叔叔,你姓什么呀?我做个记录,以后要是点外卖的话我好知道是谁。”
“不用了。”亓弋说,“我不点外卖。”
况沐倒是没有介意,说:“那也行,那我给你在这儿留个号,我看看啊——5月2号……那就25吧。要是以后让别人来带饭回去,你就让他说25号,这样我就知道啦。”
“好。”
从上了车之后海同深就没有说话,古濛忍了半路,最终还是开了口:“有案子压着,你心情不好可以理解,别把这情绪带到生活中。”
“我没有。”海同深说。
古濛:“于公来说,白板档案意味着严格保密的过去;于私来说,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不可能一点秘密都没有。他过去的经历不能告诉你,这就意味着你们之间做不到绝对公平的坦白。这些年你也见了这么多缉毒警,他们敢在警徽之下说无愧于心,不辱使命;可有哪个敢坦坦荡荡说一句无愧于家人朋友的?你要是真因为这个去计较,其实挺伤人的。”
“我没计较这些。”海同深叹了口气,“我是在想,遇到点儿事第一反应就是推开,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那我问你,当年你为什么推开彭渤?你不信任他吗?”
海同深皱了下眉,说:“本能而已。这是两码事。”
“这是一样的。”古濛说,“出于职责,出于本能,这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一样的。他也是个警察,警察的职责之一就是保护。你有职业病,他肯定也有。”
“我知道。”
古濛接着说:“局级领导都无法查看的白板履历,意味着他曾经参与过非常重大的案情且还在保密期,他这个年纪有这种经历很难得,如果一名有特情的缉毒警在短短几个月之内敞开心扉对你完全信任,说实话,你不害怕吗?你就不会怀疑这背后有什么阴谋吗?你们不是从警校开始就在一起的同学,没有知根知底的那种踏实,也没有共历生死的并肩。动心只有一瞬,这一瞬之后的东西是得慢慢磨合的。更何况,他推开你真的是因为不信任吗?那只是你以为的。出于保护,出于自尊,出于本能,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都有可能导致你感受到的‘推开’这一行为。咱们办案讲究逻辑,其实两个人相处也是一样的,行为只是表象,背后的驱动逻辑才是根本。最简单的,出于爱的放手和因为失望而放弃,那能一样吗?”
海同深无奈一笑:“姐,你以后要是不干警察了,去给人当情感导师吧,能挣好多钱。”
“我这辈子就只当警察,而且这要不是你,我才懒得说这么多话呢。”古濛拎了瓶水扔给海同深,“喝口水缓缓神,快到现场了。”
“谢谢姐。”
技术大队先一步到达现场,海同深下车时他们已经开始了工作。宗彬斌上前简单介绍道:“报案人是公园聘请的绿化养护工人,五一期间公园摆了花坛,晚上闭园之后工人做造型养护时在花丛中发现尸袋,报案之后分局转过来的。现场被民警保护得还可以,但是因为假期公园游客众多,痕迹不好提取分辨,梁威有的忙了。”
“又是尸块?”海同深问。
“应该是唐临。”宗彬斌说,“刚才潇潇去看过了,面容虽然有变化,但还是能辨认出来的。而且里面是头和手,跟唐临尸体缺失的部分一样。”
海同深:“嗯,尸块全了就能更好确认死因。”
“还有一点。”宗彬斌拧开手电,拿过一个物证袋照亮。
古濛愣了愣,确认道:“好像是梅花。所以这是……连环作案?”
“不排除。”海同深想了想,问,“唐临的社会关系和张聪或者李汌有联系吗?”
“如果唐临真的连在金志浩那条线上的话,那就很有可能有。”宗彬斌看向海同深,问,“要不要联系亓支?”
古濛轻轻推了一下海同深,说:“你去吧。”
海同深想了想,点头,然后走到一旁去打电话了。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亓弋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事吗?”
“梅花。你想过来看看吗?”
“地址发我。”亓弋说。
“好。你……你不舒服?还是已经睡了?”
亓弋回答:“打了个盹,没事,我这就过去。”
“那你开车注意安全。”
“嗯。”挂断电话,亓弋靠在椅背上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直到那因为被惊醒而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他才缓缓起身。最近他睡得越来越差,躺床上睡不着,就只能靠看资料看累了趴着眯一会儿。但进入这种短暂睡眠被吵醒之后的反应也更大,以至于他恢复正常心跳频率用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
半个小时后,亓弋开车到达了现场,彭渤拽了拽身边的郑畅,低声问:“这是亓支自己的车?”
“应该是吧,咱们局里是不会配这种进口车的。”
“这车得多少钱?”
郑畅:“新车五十多,但不知道这是不是新款,我看不太出来。”
陈虞走到二人身边,说:“去年最新款吉普牧马人,罗宾汉四门版,落地指导价55万。”
彭渤惊讶地看向陈虞,陈虞笑了笑,说:“以后买车记得找我,给你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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