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深藏不露啊!你什么情况?”彭渤问道。
陈虞说:“没有深藏不露,我叔叔是卖车的,我从小跟着他认车,我也喜欢玩车。”
彭渤眨着眼:“原来富婆在我身边。所以你不开车上班,是不是因为根本没有普通的代步车啊?”
“别闹,我可不是富婆。”陈虞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亓支过来了。”
海同深迎着亓弋走了过去,亓弋挪开目光,故作镇定地说:“什么情况?”
“之前手里的分尸案,刚才找到尸体的头了,嘴里有梅花,叫你过来看看。”
“死者身份知道吗?”亓弋问。
海同深把照片递过去说:“死者唐临,怀疑是个掮客,目前关于他的资料还不全。”
亓弋停住脚,盯着手里的照片沉默了下来。
“怎么了?”海同深探究地看向亓弋,“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啊?你刚出差回来都还没休息,要不——”
话还没说完,亓弋就硬生生打断了:“他是我的线人。”
“什么?唐临?是你的线人?”海同深的声音不低,刑侦队员们离得也并不远,听到这话都不由得抬头看向他们。亓弋把照片交还给海同深,道:“对,他是我的线人,张聪归案之后我找他了解过一些情况。今天也联系过他想问点儿事,他一直没回消息。原来是已经死了。”
“那……那亓支这么长时间都没看见——”彭渤抓了下头发,“哦确实,亓支出差了。我的天!怎么会这么寸!咱们兜兜转转查了一溜够,结果认识死者的人就在咱们身边。”
亓弋:“我也只见过他一面,平常都是电话联系的,可能不比你们知道的多多少。你们先继续,我看看现场。”
海同深招了手示意他们先散开,而后带着亓弋到了发现尸块的地方。
众人在现场又逗留了两个小时,确认没有遗落线索之后就收了队。亓弋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递给海同深,说:“你来开吧。”
“好。”
二人上了车,各自系好安全带之后就安静了下来,等开过三个红绿灯后,海同深才开了口:“晚饭的时候,没来得及跟你说,护身符我很喜欢。谢谢你。”
“嗯。”
海同深:“这个案子……你有想法吗?”
亓弋扭头向着窗外,声音轻得几乎只是低语:“待会儿再说吧。”
“好。”海同深没再说话,只是把车窗关严。哪怕是有案子压着,哪怕是和亓弋还有话没说开,但此时此刻,还能跟他在这样的空间里单独相处,海同深已经很满足了。
晚高峰已经过去,路上车辆渐少,没有恼人的堵车,海同深开车又稳,本不该让人觉得不安,可亓弋却还是时不时就抖动一下,呼吸也并不平稳,甚至是能听出来的急促。
“你怎么了?”海同深轻声问,却没有得到回应。又开过一段路程,海同深终于还是打了双闪,把车停到应急停车带上,他轻轻拍了拍亓弋,却没想到引起了对方巨大的反应。亓弋几乎是从座椅上弹了起来,猛地睁开眼,死死攥住海同深的手腕。
“亓弋!是我!”海同深立刻用力反扣亓弋的手腕,这个时候只有用力抵挡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弄伤。看亓弋还是在用力,海同深便用没有被拽住的手扣住他另一只手,同时喊道:“醒醒!看清楚我是谁!”
胸腔剧烈起伏带出灼热的气息,打在海同深的脖颈上,几乎要将他燃烧起来。亓弋的喘息中带了窒息的呻吟,手中的力道却不减,海同深怕他出事,提高了音量喊道:“你冷静!”
像是被锁住喉咙一般,亓弋的呼吸带着剧烈的摩擦音,颈侧青筋乍起,裸露的皮肤都透了红。
“亓弋!醒醒!”海同深手中用力,几乎要将亓弋按进座椅之中。
终于,亓弋的双眼对上了焦,在用力提了一口气之后,新鲜的空气撞入气管,透入血液,把他从梦魇之中拽回现实。感受到手中的力量渐弱,海同深试探着松了松劲,见亓弋没有反抗,他立刻松手,一边开窗通风一边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推门下车,快速绕到副驾一侧。在他拉开车门的一瞬,亓弋就已经脱力。海同深接住亓弋,帮他解开安全带,然后将人搂在自己怀里,一下下拍抚着他的后背。
怀里的人连呼吸都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下颤抖都打在海同深的心尖上。他捋过亓弋的头发,低声说:“对不起,是我吓着你了。”
没有回应,因为此时的亓弋根本给不出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海同深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了自己腰间,动作很轻地拍了两下。他稍稍松开怀抱,问:“还坐得住吗?”
“嗯。”亓弋终于发出了一个音节。
“那我松手了?”
没有回答,只是放在腰间的手用了力。亓弋箍住海同深的腰,把自己的头埋在他的胸口,用力吸了两下。他太贪恋这个味道这个温度了,他根本舍不得放手。
海同深低笑一声:“把我吓个半死,就这点儿补偿是不是不太够?你这次没给自己求个什么符吗?我觉得你这样比我更需要。要不案子完了咱俩也去找个庙拜拜,给你驱驱邪?”
“别说了。”
海同深笑意更浓了些:“别再做违心的事了,你难受,我也心疼。”
“护身符……就是给你的,没有别的意思。”
“嗯,好。那我们把晚饭时候那点儿记忆删了?”
亓弋长出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海同深,说:“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好好的就行。还难受吗?”
“好多了。”亓弋放开了海同深,“快开车吧,还有案子。”
第三十二章
海同深把车并入车流之中,才又开了口:“还有十分钟就到了,你要不别睡了。再来这么一下可太吓人了。”
“嗯,你有案卷信息吗?”
“手机在外套兜里,密码我警号,进系统直接看。”
“那个……你警号多少?”亓弋又连忙补了一句,“我没见过你穿警服,真不知道。”
“030861。”海同深叹了口气,“我照片就在市局公示栏上贴着呢,你果然是从来就没看过。”
亓弋用密码解了锁,没有接海同深的话,而是问道:“你不怕我看别的?”
“我手机里最不能见人的应该就是跟你的聊天记录了。”海同深瞥了亓弋一眼,笑着说,“你要愿意也可以直接把你的指纹录进去,反正我对你没有秘密。”
亓弋立刻反问:“内涵我?”
海同深无奈:“嘿你这人,不是你刚才抱着我不撒手的时候了?你说你,做个噩梦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这要是身边没人的话你可怎么办?不得难受死?”
身边没有你的时候,大概根本不会睡得这么沉。亓弋轻轻摇了下头,拿出海同深的手机开始查看案卷。
海同深把车停在拉面店门口,拎了况沐新做的几份面出来,才和亓弋一起回了市局。
“爸爸果然还是爱我们的!”彭渤上前接过袋子,把里面的几个外卖盒给大家分了。
“潇潇已经去做比对了,还需要一点时间,你们吃完先歇着,等出了结果之后咱们再开会讨论。”海同深回头才看到亓弋仍然有些泛白的唇色,他看了眼手表,接着说,“我先跟亓支说一下咱们的进度,不打扰你们。”
一个相对算得上是说得通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有知道内情的古濛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其他人都没有发现异常。
带着亓弋进了办公室,海同深关好门,接了热水递给他,才说:“再缓一缓,这都五月份了手还那么凉。”
“我……能再睡会儿吗?”
“睡吧,DNA比对结果怎么也得后半夜才能出来,等有了结果再说。”海同深说,“你睡你的,我在这儿陪你。还是你想一个人睡?”
“不,你留下。”
“好。”海同深坐到亓弋身边,拍了拍自己的腿,“给你当枕头?”
“嗯。”亓弋躺在了海同深腿上,轻轻闭上了眼。
海同深给他搭了个毯子,而后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问:“这样可以吗?”
“可以。”亓弋应声,接着说,“刚才在车上……对不起。”
“别再道歉了,生疏。”海同深一下下捏着亓弋的手,“快抓紧时间睡觉,别想别的了。”
这一次,是久违的安眠,整整四个小时,没有噩梦,没有惊醒,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生理或心理反应。醒来之后的神清气爽让亓弋自己都意想不到,海同深依旧挂着他那淡淡的微笑,见亓弋彻底清醒了,才说:“看出来你是真的累了,睡着之后动都不动。”
“你没休息?”
“睡了。舍不得吵醒你,也舍不得离开你。”海同深动了动手腕,“被你攥着呢,我很开心。”
亓弋坐起来,揉了揉睡僵了的脖子,淡淡说道:“你再这么油腻我真的要受不了了。”
“很好,看出来你睡够了。”海同深收回手,“所以我决定把你从昨晚到现在一切不正常的行为都归结为闹觉——当然,送我护身符除外。”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闹什么觉?”
“闹觉不是孩子的专属权利,成年人睡眠不足也会引起很多连锁反应。”
“你总有话说。”亓弋站起身,“我去洗把脸,你去不去?”
“首先,两名成年男性一起去厕所这事它看上去不太对劲;其次,一个成年人的头颅怎么也得有五公斤,你在自己腿上放五公斤重物四个小时不动,试试看腿会不会麻。”
亓弋张了张嘴,而后倏然一笑,说:“那我先去,你缓缓吧。”
“你都不说帮我揉揉吗?!”海同深拍了下沙发扶手,“我腿真的麻了!你过来扶我一下!”
亓弋伸了手,在两个人的手即将碰到一起的时候,海同深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亓弋问。
“我刚才说……一个成年人的头颅五公斤重……”海同深看向亓弋,“可是唐临其他部位的尸块基本都是四公斤一袋,新发现的盛放头颅和手的这个编织袋比之前的大。之前的那些编织袋是同一批购入的,而且都是新的,如果凶手专门为了分尸而购买编织袋,是单独购买一个大的和二十个小的,还是会统一都买大的?”
“头是完整的,比较好放,跟身体其他部分不一样。”
“对啊!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海同深说,“死者的头和十根手指明明能放在跟其他尸块相同大小的编织袋里,可凶手却没有这么做。”
“所以?”亓弋没能理解。
“所以这就是线索。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凶手所处的环境能轻松找到大小不同的编织袋?”海同深说着就要站起来。亓弋连忙扶住他,说:“腿麻就先缓缓,这确实是个线索,一会儿开会的时候说。”
梁威敲开办公室的门,愣了愣:“二位领导这是谁病了?”
“谁也没病。”海同深揉着腿说道,“我坐久了腿麻,失血后遗症。”
“哦,也对。”梁威关了门,“都没病就好,我有个发现要跟你们说。”
“什么事啊这么严重?还得关门?”
“按规定指纹入库,跟数据库的比对结果还没出来,但在我电脑里比出来了这个。”梁威把一份报告放到沙发前面的茶几上,“上个月那辆险些撞上你们俩的肇事车,后来我从车内顶部提取到了半枚掌纹,因为我们没有完备的掌纹数据库,所以就暂时搁置了下来。刚才我把新发现的指纹掌纹全部录入,之后就比对出了结果。也就是说,唐临曾经碰过那辆撞向你们的捷达,甚至有一种可能,他进入过车内。因为掌纹是在司机头顶位置,通过受力和角度分析,很像是因为重心不稳,情急之中撑在驾驶席顶部来调整位置。”梁威说着就比画了一个动作,然后又补充说,“很不凑巧的是,之前我们找到的尸块中只有死者左手的半枚手掌,而在那辆车上提取的掌纹是右手手掌小鱼际部分,所以直到刚才找到死者右手之后我才比对出来。”
“我明白你意思了。”海同深说。
梁威又补充说:“你们俩险些被撞是在4月25号早上,潇潇推测的唐临死亡时间是4月25号晚。而这枚掌纹的特殊之处在于,它是在血液喷溅出来之前不久才留在车顶的。因为掌纹上的人体皮脂尚未完全与空气中的物质进行混合氧化就被血液覆盖了,所以才留了下来。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亓弋垂着头沉默片刻,说:“梁哥你先出去一下吧。”
“好嘞。”梁威利落地起身,“这个比对结果我放这儿了,等DNA确定了我再过来。”
亓弋在梁威离开之后把海同深办公室的门反锁,之后从手机里调出了一张图片,递给他,说:“这是那天那辆车的路线。”
海同深盯着那简单的方框和线条看了一会儿,终于辨认了出来:“卧槽!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亓弋抱着手臂走到窗前,怅然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的行动并不受我自己支配。对于之前那些年的事情,你很聪明,你能猜到,其实市局很多有经验的人也能猜到。但是你们的猜测就只是猜测,有些话不能从我嘴里说出来,否则就是违反纪律。到目前为止,跟我相关的所有事情,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不由我来决定。而我的行动,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也不是我说了算的。我出差这几天,为的就是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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