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彬斌:“苗宁只是反复说她电死了普天华,其他就不说了。”
“还是不老实啊。”亓弋冷冷说道,“我去换身衣服,再跟她聊聊。”
等亓弋走出会议室,郑畅才缩了下脖子,说:“亓支刚才那样好吓人。”
宋宇涛拍了拍郑畅的肩膀,说:“我有一种感觉,亓支的气场还没全开。”
宗彬斌点头表示同意:“我现在真的相信他能在DK那边卧底十年了,说实话,他今天拿刀那一下,真比我见过的大部分嫌疑人都更狠。”
海同深勾起手指敲了敲桌子,三人都讪讪收声。共事这么久,哪怕宋宇涛不清楚,宗彬斌和郑畅都非常知道,海同深最不喜欢背后说人。
没过一会儿,亓弋就推开了会议室的门,说:“海支,一起审?”
海同深愣了一下,随后站起身,跟着他一起往审讯室走去。
谢潇苒捂着嘴,小声问道:“你们以前见过亓支穿警服吗?”
三人都摇头。直到看着那两人走进审讯室,谢潇苒才又说道:“好帅啊……亓支穿上警服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郑畅拽了拽身边的宗彬斌:“走啊宗哥,去看看?”
苗宁抬起头,木然地看着门口方向,直到见到穿着警服的亓弋时,她双眼才对上了焦。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苗宁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你是谁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穿这身衣服?!为什么!塞耶来!你告诉我啊!”
亓弋落座之后淡然说道:“俞江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副支队长,警号031710。”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毕舟来只是我卧底时候的名字。”亓弋仍旧很淡定,“苗宁,从你再次见到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明白,坦白交代是你唯一的出路。”
苗宁拼命摇头,似乎是仍然不肯相信眼前的景象。
亓弋也不理她,打开面前的案卷开始审讯:“你是什么时候到的俞江?”
苗宁没有回答。
亓弋也不急,接着问道:“跟普天华一起到俞江之后都做过什么?”
仍旧是沉默。
“孔娜给了你什么指令?”
苗宁下意识地攥了拳。这动作没能逃过亓弋和海同深的眼睛,亓弋掀起眼皮冷冷看了苗宁一下,而后继续问道:“接收指令的途径是什么?
“普天华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5月4日晚20点到22点你在什么地方?
“5月5日凌晨0点到2点之间你在做什么?
“5月6日晚19点之后你在做什么?
“手臂上的烫伤是普天华做的还是孔娜做的?
“为什么要来俞江?
“你把绿水鬼藏在了哪里?”
…………
一个又一个问题,亓弋的语速越来越快,也根本没有留给苗宁回答的空隙。苗宁的情绪也在这一连串没有连贯性的问题之中越来越不稳定。
啪!亓弋把文件夹合上,而后正视着苗宁,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任务完成之后,你要怎么回收指令?”
苗宁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盯着亓弋,渐渐地,她哭出声来。
在观察室中的郑畅吞了吞口水,道:“我腿软。”
“踏实坐着。”宗彬斌说,“亓支是咱们的人,你怕什么?”
“不是怕,是……尊敬。”郑畅说,“我第一次看老大审讯的时候也腿软,就那种气势,真的好帅。”
谢潇苒没忍住调侃道:“你这个样子真的很不直。”
“你没觉得很帅吗?”
“是挺帅啊。”谢潇苒笑了笑,“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要是见到我们阎王审讯不得直接跪了?”
“不,你不懂。”郑畅说,“我知道阎王可怕,所以会有心理准备。但是亓支……那可是亓支啊!他虽然平常冷了点儿,但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绝对想象不出来他会这样。”
宋宇涛看着审讯室里那个穿着警服单薄却挺拔的身影,轻声说道:“所以他是绿萼啊。”
苗宁已经哭到趴在约束椅前面的桌板上捯气,亓弋看她差不多了,便向海同深伸了手。海同深几乎都没有思考,就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放到亓弋手上,在这一瞬间,他们已经有了默契。
亓弋走到苗宁身边,把纸巾放下,又敲了两下桌子,说:“哭完了就坐起来,早晚是要交代的。”
苗宁抽噎着,眼前只有那慑人的蓝色警服的一角。她抓住放在桌上的纸巾,猛地抬起头,挣扎着要站起来,嘶吼道:“骗子!毕舟来!你这个骗子!”
亓弋根本不为所动,站在原地,垂下眼看着挣扎无果的苗宁被手铐脚铐困在约束椅上,说道:“毕舟来跟你没有利益交集,他骗了你什么?”
“假的!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苗宁抹了脸,而后近乎癫狂地笑了起来。
“你是聪明人。”亓弋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苗宁,“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回答刚才的问题。苗宁,我再问你一遍,任务完成之后,你要怎么回收指令?”
“没有!”苗宁哭喊道,“没有回收!我被放弃了!我知道我被放弃了!行了吧?!你要的不就是这个答案吗?!”
亓弋抬起左手食指,放到嘴唇附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轻声说道:“安静点儿,你知道我要的不只这个答案。”
苗宁的抽噎在一瞬间被哽住,她猛地捯了两口气,才渐渐平复下来。
第五十二章
亓弋转身走回到审讯桌旁,坐到椅子上,用非常平缓的语气说:“拖延时间是没用的,苗宁,你很了解孔娜,她手底下从来就没有活着的弃子。既然你心知肚明自己被抛弃了,原本孔娜为你写的结局是什么样的,也不必我多说。你现在还能活着坐在这里,就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可我最终也是死,不是吗?”苗宁反问。
“不一定。”亓弋说,“因不堪家暴而反击杀人的女性直接被判处死刑的并不多,有缓刑就有希望。你没有分尸抛尸,不会给你叠加侮辱尸体罪。如果你有重大立功表现,还可以减刑。在警方这边,你还有很多机会,但在孔娜那里,你已经无用了。”
“塞……”苗宁发了个音节,却又咽了回去,她摇了摇头,道,“你真的很厉害。”
“谢谢。”亓弋坦然接受了来自嫌疑人的夸奖。
苗宁拿纸巾擦了脸,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我的任务就是杀了阿华。”
“Nanda让你做的?”亓弋还是换了苗宁熟悉的方式来代称。
“是。”苗宁回答,“四年前,我意外怀孕了,我和阿华……你知道的,我们怎么可能会有健康的孩子?阿华想留着,我不想,他就把我锁起来,限制我的行动,找人看着我。可孩子还是掉了,先天缺陷,自然胎停,这是最好的结局了。在养身体的时候,Nanda把阿秋送来,我甚至都不知道,是阿华直接接了。后来……阿华又吸嗨了,打我,打阿秋,把阿秋抱起来从楼上摔下去……我把阿秋送去医院,但是来不及了……”
“然后呢?”亓弋并没有给苗宁留出喘息的余地,见她停下来就立刻追问。
“Nanda把我带走了。你知道的,我在她那里什么都不算。当时我以为我死定了,结果她却给了我个机会。她让我回国等消息,她说绿水鬼快成了,让我先来俞江打基础。只要绿水鬼做成并成功入境,我就可以杀了阿华,然后独揽俞江这条线上的所有资源。”苗宁摸了摸手臂上那个烫伤疤痕,“她给我留了这个,说小惩大诫,让我看见这个就能想起来自己到底是谁的人。阿华……阿华一直想单干,他不喜欢Nanda他们,他觉得他们不是人。后来我就跟阿华说,Nanda烫了我,我也不想再跟着她了,让阿华带我走,我跟他说,离开克钦邦,到了内地自由度更高。到时候Nanda管不住我们,他想单干就单干,只要不跟Nanda那边撕破脸,一手掐两头,能挣更多。我劝了他好久,后来他终于同意了,Nanda就给了我们一笔钱,还帮我们过了境,直接到了这里。”
“这几年就一直等着?”亓弋提问。
“是。我们得躲着警察,只能慢慢出货,我走叶子,阿华走冰,把这边的路线慢慢养起来。”
“你不是说有人撺掇阿华单干吗?”
“是阿岗。”苗宁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阿华早就搭上了阿岗那边,他私下里也帮阿岗走货。”
亓弋:“你告诉Nanda了?”
“是,我告诉她了。这也是她交给我的任务。她看出来阿华有二心,所以她让我查阿华到底是跟谁搭上了。”
“你什么时候告诉她的?”
“去年。”苗宁顿了顿,又补充,“冬天那会儿。”
亓弋摸着自己的手腕,接着说道:“那说说吧,怎么接收的指令,又怎么跟那边联系的。”
“我那台电脑,是Nanda给我的,每次只能由她开启对话,聊天界面会直接弹出来,结束对话之后我就找不到那个界面了。”苗宁颓然道,“4号,Nanda联系我,说可以动手了,电击的方法和位置也是她告诉我的。电死了阿华之后,我按照她的交代,把阿华的尸体放进后备箱,然后开车去了西郊殡仪馆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我把车钥匙放在左前轮上,之后去旁边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杯咖啡,坐了一个小时。等再回去时,阿华的尸体已经被挪走了,后来我就去洗了车,清空了行车记录仪和家里关于那一段的监控视频,我真的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以为她找人去把阿华的尸体烧了,我真的不知道啊!”
“之后你还跟A联系过吗?”海同深问。
苗宁:“5号那天,她告诉我一切都结束了,让我继续维持阿华手上的关系,等待她的联系。”
亓弋:“2号阿华在家吗?”
“不在。他前一天晚上就出去了,3号中午才回来,之后一直在家。”
“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吗?”
苗宁摇头:“他就说出去办点儿事。”
“阿华的手机呢?”亓弋又问。
“跟他的尸体放在一起,后来没了。”
“是Nanda要求的?”
“是。”
亓弋碰了碰海同深,海同深会意,开口问道:“我们在你的电脑里发现你曾经浏览过一个名为JU的论坛,说说这个吧。”
苗宁摇头:“那个只是我自己的事。”
“那是个邀请制的论坛,谁给你的邀请码?”
“一个陌生人。”苗宁说,“有一次阿华打我打狠了,十多天脸上都还有痕迹,我不敢出门,就一直在家点外卖。有一个外卖员是女的,她看到我脸上有伤,就给了我个名片,说那里都是跟我一样的人,她以前也跟我一样,后来在别人的帮助之下才逃了出来。我先开始没在意,是后来那段时间一直被打,才又想起那件事,通过那名片上的方式找到了这个论坛。”
“什么时候的事?名片在哪?”海同深追问。
苗宁:“挺早了,得有三年了吧。名片我也已经扔了,我不敢让阿华看到。”
亓弋终于把手从自己手腕上挪开,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说道:“有件事得告诉你。四年前的春天,阿秋被诊断为癌症,预计寿命超不过半年。”
苗宁猛地抬头看向亓弋,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你……你什么意思?”
亓弋:“那天是我陪着去的,医生下诊断的时候我就在现场,而且是Nanda亲口说不治了。之后我带她和阿秋回家,她跟我说,等有一天阿秋死了,就把它埋在家里那棵树下。所以后来阿秋埋在哪了?是那棵树下吗?”
苗宁惊恐地看着亓弋,之后失声尖叫起来。
亓弋用手指压了压太阳穴的位置,而后把身子侧向海同深的方向,说:“她得崩溃一会儿了,咱们出去吧。”
“好。”
两个人接连起身,先后走出审讯室。
走出审讯室,亓弋直接靠在了墙上,低声说道:“等等。”
海同深停住脚,问:“怎么?”
“让我缓缓。”
“陪你去洗把脸?”
“嗯。”亓弋轻声回答。
卫生间的门被关严,冰凉的水泼到脸上,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浇退了脑内的混沌无序。亓弋撑在水池旁,弓着腰,用小臂撑住额头,大口喘着气。
海同深安静地站在一旁,直到亓弋的喘息不再急促,才上前轻轻拍了拍他后背。
“我是不是特别没出息?”亓弋自嘲般说道,“嫌疑人崩溃了,我也崩溃了。”
“不是。”海同深回答。
“不用安慰我。”
“不是安慰。”海同深说,“你没有在嫌疑人面前崩溃,也没有在其他同事面前失态,就只有我看见了,所以不算。”
“你不是人?”亓弋问。
“我是跟你睡在一张床上的普通朋友。”海同深说。
亓弋抬起头看向海同深,旋即笑了一下:“有什么区别吗?在这里你也是我的同事。”
“普通同事可不会陪你来洗手间发泄情绪,还顺便帮你查看卫生间里有没有人,又顺便帮你锁了门。”海同深靠近亓弋,低声道,“工作场合我是你的同事,但我觉得现在你并没有进入工作状态,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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