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钰将信将疑,挑眉反问:“真的吗?”
“真的。”
“我还让你做什么了?”
“……您都不记得了?”
周遭陷入沉默,窗外的某片树叶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稽雁行的心被吊起来,半晌,他听见阮钰缓声道:“不记得了。”
心脏稳稳落回胸腔。
稽雁行撇去迟疑,他不假思索道:“什么也没有发生,您头疼,洗完澡就睡了。”
至于那些旖旎和过界,就入喉的酒精一起被分解吧。
稽雁行离开后,阮钰仍然坐在餐桌旁,他屈指敲打桌面,一下又一下,昨夜的事像不连贯的电影片段,走马观花般地浮现在他眼前,他记不全,但并非全不记得。
稽雁行在撒谎。
阮钰记得那本杂志,记得花洒后的稽雁行,记得稽雁行扶他上楼,记得那双紧紧包裹住……的手。
可稽雁行为什么要撒谎,阮钰垂眸,心底莫名地不悦起来,他轻轻“啧”了一声,稽雁行把他当什么,黑心债主还是吃人的怪物?
还有稽雁行走之前的那句,‘我要去拍戏了’,他在拍什么戏,是尚光飞的——
阮钰发现自己想不起来尚光飞的电影名,他似乎对情人一无所知,静坐了一会,阮钰起身,走进办公室打开笔电。
满屏都是资料与合同,动辄千万上亿,阮钰点开一份文档,又点开助理的聊天框,在进入工作状态前,他敲下一句【稽雁行最近在忙什么?】
作者有话说:
阮总的背上怎么会有疤呢!这道疤是什么来历呢!
还是让你得手了!指指点点!(真“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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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片场意外
“第五幕第四镜,Action!”
罗青藏匿在黑暗里,腰间有不明显的凸起,他紧盯着不远处的货轮,目光如炬,黑色的短发硬而直,像只伺机而动的猞猁。
一艘庞然大物冲开水面,缓缓朝岸边驶来,月光如泻,凌晨三点的碧水湾泛着幽幽的光。
夜晚的寂静被一声尖锐的哨声划破,听见这哨声,罗青习惯性地摸了摸右腰的位置,他缓缓起身,从集装箱后走出来,面向弯刀似的弦月,在码头的风口处站定。
船上下来一个嘴里叼着烟的黄毛,他走到罗青对面,嘴一咧,露出发黄的牙齿:“新来的?脸这么生。”
黄毛身上的劣质烟草味太重,罗青锋利的眉头微微蹙起,又很快舒展开来,他压低声音说出提前定好的暗语,接着手一伸,露出胳膊上繁复的青色符文。
“知道了。”黄毛点点头,声音沙哑难听,“钱呢?”
“先看货。”
“先看钱。”
“袁哥说了,先看货。”
“你听不懂人话吗?”
“这是我们的地盘。”
黄毛浑浊的眼睛眯瞪起来,他狠狠地吸了口烟:“你们要的东西都在甲板底下,确认完了就给钱。”
罗青没吭声,他掠过黄毛朝货轮走去,在跨上船梯前,他转头看了一眼黄毛,目光深沉,仿佛要把黄毛的脸烙进脑海里。
“咔!这条过了!”
稽雁行翻着剧本,纸面上画是不同颜色的标记,边角处有明显的褶皱,他右手边放着等待拆开的剧组盒饭。
“先吃午饭吧,吃完再看。”夏彤把盒饭拆开摆好,“明天的打戏得吊威亚,到时候如果不舒服不适应,要马上说出来,安全第一,明白不?”
“我明白。”稽雁行点点头,接过温水,做标记的动作没停,“我刚好在看打戏,我把这段再过一遍,看完就吃。”
演员时常利用休息时间温习剧本,稽雁行也不例外,尽台词已经熟记于心,但他仍然需要反复琢磨剧本,体会角色的感情,不断走进电影里,再把自己拽出来。
这既是享受,也是折磨,不过对稽雁行而言,享受暂时领先。
五分钟后,稽雁行放下剧本,打开盒饭,是剧组标配的三菜一汤。
他不挑剔饮食,也没有减肥的需求,盒饭和珍馐在他眼中地位平等,反倒是经纪人操起了心:“还吃得惯吗?吃不惯的话,我以后每天给你订餐。”
“不用那么麻烦,我吃得惯。”稽雁行掰开一次性筷子,夹起一块冬瓜,送入口中,他生得好看,吃起饭来竟也赏心悦目,“我没什么忌口,而且这样比较方便。”
夏彤打量了眼稽雁行,欲言又止,像稽雁行这样有姓有名的演员,经常自带餐饮,她带过的某位艺人,就对饮食要求极高,甚至在户外真人秀上,点名要吃战斧牛排,最后被骂上热搜。
如今遇上随和踏实的稽雁行,夏彤竟然有些不习惯。
但她很适用这种不习惯,并暗暗祈祷稽雁行可以星途顺利,他们能够长期合作。
吃完午饭,稽雁行扒了两遍黑色背包,未果,他又把包里的东西倒出来,简单扫了一眼,转身求助夏彤:“彤姐,我的数据线找不到了,你的能借我用一下吗?”
“没问题。”夏彤利落地掏出数据线,“你看型号匹配不,不行的话我去帮你借。”
“可以,一样的。”屏幕显示正在充电中,稽雁行正要翻开剧本,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住,他急急忙忙捞过手机,“啪”的一下按灭亮起的屏幕。
动作之迅速,比起猞猁也不逊色。
他悄悄瞄了眼经纪人,好在夏彤正在处理工作,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举止。
稽雁行暗暗松了口气,重新按亮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阮钰发来的消息。
内容平平无奇,只是一句【你的数据线落在床上了。】
怪事——这可是阮钰第一次主动给他发消息,更别说那个不清不明的词,“床上”。
什么叫床上?
他们一起躺过的床上,一起弄皱的床上,一起释放欲望的床上。
稽雁行表情复杂,鼻头皱起,像被强行喂下一颗哈利波特怪味豆,一言难尽的味道在唇齿间扩散开来,他轻轻地咬了咬舌尖,回复道【好的阮总,我知道了】
思索片刻,稽雁行觉得冷冰冰的八个字不够礼貌,于是他手指跳动,又加了四个字【谢谢阮总】
刚点完发送键,熟悉的高嗓门响起,稽雁行反扣手机,阖上眼睛,等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然变成了罗青。
拍完第六幕戏后,阮钰正好回了消息,一个【?】,跟着一句【谢我干什么?我没打算把数据线送过去】
......
稽雁行内心无语,他很想回【我也没指望你把数据线送给我】,但他暂时没有反驳阮钰的勇气,只能低声下气道【您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不过来拿?我今晚应该回去】
【不用了,不麻烦您了,我待会重新买一个】
阮钰没有再回复,稽雁行放下手机,对身旁的夏彤说:“彤姐,我数据线好像丢了,你能帮我重新买一个吗?”
“可以,我给你叫个速达。”夏彤应得爽快,下完单后,她随口问了一句,“你平时休息的时候都在翻剧本,今天怎么一直在看手机,遇到麻烦了吗?”
“没,只是刚好有人找我。”
“有人找你?”夏彤轻笑一声,双臂环起来,把稽雁行从头看到脚,“你真没谈恋爱?不要欺骗经纪人啊,谈恋爱要报备的。”
稽雁行面色不改,答案不变:“真没有,彤姐,我唯一的恋人是剧本。”
“噗,那就行,你和剧本好好谈恋爱。”
“我们每天都是热恋期。”
夜色凝重,灯光弥漫,阮钰泡在圆形浴缸中,墙面上挂着液晶电视,屏幕在播放电影,正是《传声》。
阮钰在首映礼上看过《传声》,但那次他看得心不在焉,有一半时间分心处理工作,还有小半时间在接受其他嘉宾的奉承。
如今二刷,阮钰倒看出很多新的趣味来,稽雁行演的万觉只是不起眼的小人物,但稽雁行赋予了万觉灵魂。
美中不足的是,稽雁行只是男二,万觉戏份略少,男女主出场太多,看着碍眼。
电影放到一半,阮钰按下暂停键,从浴缸中起身,水顺着他的胸膛和腹肌往下流,流经修长笔直的腿和凸出的脚踝,最后流回宽阔的浴缸。
他的皮肤像玉石,泛着冷白的光,只是背后暗色的疤,宛如玉石的狰狞断口。
阮钰又记起几段昨夜的记忆——纯粹用手,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但稽雁行的手实在漂亮,生涩的反应也确实有趣,像尝了一口没熟透的草莓,汁水充沛,酸中带甜,回味无穷。
阮钰抬脚跨出浴缸,漫不经心地想,下次可以试试别的,合同还剩下两个多月,够他玩到腻了。
贾明德弯腰指着剧本,嗓音粗犷:“下一场是打戏,可能要拍很多遍,郁松有经验,我不担心,雁行,安全着想,你要不要用武替?”
稽雁行手指抵着上唇,思忖片刻,他婉拒了导演的建议:“这场动作戏不算难,武术老师也教过我,排练的时候没什么问题,我想自己上。”
打戏无疑稽雁行想打开自己的戏路,除了拍不同类型的角色以外,挑战新事物同样能够磨练演技。
犀利的目光落到稽雁行身上,贾明德端量着眼前高瘦的青年,半晌,他点头说了句,那你试试,好好拍这场打戏。
金色大厅里,人声鼎沸,杯筹交错,丝质窗帘后的阳台上,罗青被刀尖指着腰,拿刀的人咬牙切齿地瞪着罗青。
“曹和光是袁乐生的走狗,你又颠颠跑到曹和光耳边叫唤,罗青,你的脸呢!”
罗青右手垂向腰间,看着昔日的同僚,他沉声道:“董格,这是我的选择,和你有什么关系?”
董格蓦地提高音量:“好好的场子不看,好好的人不当,非要来当狗?”
“我说了,和你无关。”
董格面目狰狞,冷嗤道:“你也知道五爷和袁乐生水火不容,你跟了袁乐生,就别怪我不认人!”
刀尖直直刺向罗青,早有准备的罗青反手擒住董格的腕部,迅速掏出腰间的武器,一时之间,两人僵持不下。
忽然,董格手一松,刀落地,飞脚踢走罗青的武器,两人赤手空拳,在狭窄的阳台上打斗起来,在董格的不断逼近下,罗青紧贴阳台,栏杆成了他唯一的保护柱。
“轰”,栏杆松动,身上吊着威亚的稽雁行毫无防备地从阳台跌落下去。
“稽雁行——”
作者有话说:
阮总,放下你的高傲(指指点点!)
心疼摔下去的雁子(叹气)
这篇应该20w字起步,所以不要着急哦,在剧情合理的前提下,该有的都会有的~
感情线也会逐渐多起来~
第17章 一口甜橘
片场乱作一团,一小群人把稽雁行围住,七嘴八舌地问怎么样了、没事吧,稽雁行躺在地上,做不出回答,他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转着一圈星星,耳边嗡着一群蚊子。
最后还是夏彤挤过人群,在稽雁行身旁蹲下,“怎么样了雁子!伤到哪了?”
稽雁行嘴唇苍白,额头渗出冷汗,他想摇头说自己还好,但背后却泛起难以忍受的钝痛。
“我好像不太好。”稽雁行顿了顿,狠狠喘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后背很疼,暂时起不来,应该摔到背了。”
听到稽雁行的话,众人的表情都凝重起来,夏彤朝身后大喊一句:“叫救护车!”然后转头轻声叮嘱稽雁行:“你先别动,等救护车过来,不要害怕,会没事的。”
单人病房内,刺鼻的消毒水味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好在窗户半开,暖烘烘的阳光冲淡了这股味道。
“你要在医院住一个星期,这一星期不能剧烈运动。”
“一个星期?”稽雁行惊呼出声,满脸难以置信,“有必要这么久吗?我还要拍戏......”
“拍戏拍戏拍戏,雁子,你是从二楼背朝地摔下来,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你——”想到稽雁行是患者,夏彤的语气缓和下来,“贾导说了,这五天先拍郁老师的戏,你的之后再补上。”
稽雁行“哦”了一声,试探着说:“彤姐,你能帮我把剧本拿过来吗?我在医院......挺无聊的。”
夏彤叹了口气,她想说’你可以利用这几天时间好好休息’,但她也清楚稽雁行的性格,最后只能妥协道:“行,我下午就去帮你拿。”
稽雁行笑着说了句,谢谢彤姐。
病房陷入安静,良久,稽雁行突然问:“彤姐,栏杆怎么会突然断开?道具组检查了那么多遍,按理说不会有问题吧。”
“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道具组正在排查,如果的确是他们的疏忽,剧组就需要给你相应的赔偿费,而且——”夏彤声音一顿,把手机屏幕给稽雁行看,“你的粉丝也知道这件事了,她们正在电影官博底下团建,要求剧组给个说法。”
“其实也不是很严重......”
“你要捍卫自己的权利,不然剧组和其他演员只会觉得你好欺负,也会寒了粉丝的心。”
稽雁行哑然,良久,他轻轻点头,开口道:“那我现在发微博报平安?”
“可以。”
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两天,稽雁行的伤势终于有好转,主治医生也松口,告诉稽雁行两天后方可出院。
至于这两天,凭心而论,稽雁行并不觉得无聊,背剧本和看电影能够消磨大部分时间,剩下的时间则用来应付访客。
值得一提的是,洛立轩也来过一次,不过只待了十分钟,以老板的身份慰问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这天傍晚,霞光似火,晚风抚动窗纱,吹散恼人的燥意,稽雁行正刷着手机,房门毫无征兆地被推开,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抬脚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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