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过一下。”她客客气气地笑着打招呼。
“不好意思。”那个年轻姑娘扎着一根麻花辫,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叶谿和她擦肩而过,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眼熟,但是她把自己这辈子见过的人都回忆了个遍,却没有发现这个姑娘的蛛丝马迹。
正在这时候,姑娘喊住了她:“你是住在这里的吗?”
“嗯?啊……怎么了?”叶谿问。
姑娘走上前,朝她笑了一笑:“我看你有点眼熟,说不定以前在哪里见过,刚才一下子有些好奇……你在这里住了很久吗?”
叶谿抓了抓头发:“也……不是很久,最近住过来的。”
“啊……原来如此。我说呢。我说我怎么见过你,却不认识你。”姑娘没有继续问下去,让叶谿松了口气。
叶谿忽然不想再和她交流下去:“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姑娘朝她挥手告别:“嗯,你去忙吧。我这段时间住在海晏巷三百七十八号,如果有事,可以来这里找我。”
“啊……?”叶谿不明所以,含糊地应了一声,走了两步,甚至小跑起来,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她发自内心地感到了恐惧,像是心脏会被这个年轻姑娘生生捏碎的恐惧。她冲进当铺,转过身,用最快的速度锁上了门。一楼没有开灯,穆知白今天没有照例在二楼喝咖啡,甚至还没有起床。
她把菜放在二楼,跑回去,不知怎么径直打开了穆知白的卧室门,喘着气,确认了她真的只是还在睡,没有出现意外,才轻手轻脚地把门重新关上。
“叶谿?”穆知白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叶谿一听见她喊自己,就把门打开,走到她床边蹲下,纠结了一会儿,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我没发烧。”穆知白笑道。她没有力气,只想一直躺在被窝里,被叶谿扶着才勉强坐起来,强打起精神,试图站起来,问:“你已经买好菜了?”
叶谿没有回答,她把穆知白按在床上,犹豫着要不要把阿四和楚朝歌的行动告诉穆知白;同时也在犹豫要不要直说前两天自己始终没说出口的那两个梦。她决定挑一个刺激性可能不那么大的话题作为切入口:“这家当铺……以前是不是住过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
“嗯?这是谁给你编的故事?阿四吗?”穆知白笑着问,没有任何遮掩的痕迹。她确实对一只暂时住在当铺的孤魂野鬼没有任何印象。
难道那个梦是假的?难道它不是过去发生的事,而是纯粹虚构的普通梦境?
叶谿再一次拿不定主意。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穆知白问。
叶谿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她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接着又一步跨到穆知白面前:“对不起,有件事我也在瞒着你……”
“穆知白!”阿四的声音闯进屋子。
叶谿和穆知白同时看向门口,阿四全无血色,撞入房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叶谿跑过去,把她扶起来。穆知白昏昏沉沉地翻下床:“把她扶上来,躺着,快。”
“不了,不了,我是来告诉你的……苏钺回来了,苏钺找到了太多太多对付我们的办法,我们本意只是想调查她回来的目的,结果反中了她的圈套……”
“楚朝歌呢?”
“别急,你们别急……苏钺还杀不死我们,也杀不死你。楚朝歌在鬼屋,躺在她心爱的石板床里,盖子一盖,休息一年半载,出来还是一个好僵尸。我也没什么大碍,躺两天就没事了。倒是你,我是来看住你的……不许去找苏钺。只要我在这里,也不会让苏钺进来。你听到了吗?叶谿,把卧室门锁上,今天我俩就盯着她……”
“盯着我?盯多久?叶谿需要睡觉,你现在的状态也不一定能坚持到明天早上。”穆知白走到桌边,拿起自己的手机,“我给逐折发个消息,请她来一趟河清巷。不出意外,她明天应该能到,我们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好啊!好!我喜欢这个词。”阿四趴在床上,“你发誓,逐折不回来,你就不轻举妄动。”
“我发誓。”穆知白说着,看向叶谿,把她带到门外,轻声说,“中午不用管我和阿四了,你自己随便吃点什么。”
“我……”叶谿话到嘴边,眼前一黑,昏倒在穆知白肩头。
穆知白踉跄了一步才抱住她,把她带回次卧。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几乎和昏迷的叶谿一起栽倒在床上,缓了许久,总算从叶谿身上爬起来,接着又走回自己的房间,看了眼和叶谿一样陷入昏迷的阿四。
她颤抖着手,拿出那张合同,连着在手腕上划了五刀。
眼前越来越黑,是天黑了吗?
天黑了也好。
天黑了,说明快要天亮了。
*****
叶谿在河清巷和其他鬼打了一架,输了,跌跌撞撞地跑回当铺。她只是一只寓居在河清巷当铺的孤魂野鬼罢了,当铺老板并不是她的老板,她也没有老板那么厉害。但是打架打输了,没抢到吃的,想起自己还有个地方可以回去,心里依然十分开心。尽管当铺从来不负责她的伙食,她还是比其他的孤魂野鬼多了个家。
然而,这一次,她看着大门上贴的符咒,伸出手碰了碰,被烧得焦黑剥脱的伤口似乎往更深层传达了疼痛的讯号。她把手缩回来,怔怔地站在原地,绕着当铺转了好几圈,始终没找到入口。
她急得眼眶都红了一圈,眼睛又看不清东西,直到天都黑了,才发现三楼老板卧室的窗户没有那么多限制。
她当即就要翻进去。
“她随时可能回来……”是老板的声音,好像在谈论自己。
叶谿动作稍缓。
“我到处都贴了符咒,她进不来。流浪狗罢了,她重要还是我重要?”术士说。
叶谿义愤填膺,她在当铺里总共就占着那么一点点地方,一点儿都不碍事,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你到处都贴了什么?你想害死她吗?”老板猛地一惊,与此同时,叶谿也翻进了当铺,看着眼前被推倒在地的术士,歪了歪脑袋。看来不需要她找术士报仇了,老板已经帮她把术士收拾了一顿。她冲术士龇了龇牙,倒希望自己真的是只流浪狗,好歹能摇摇尾巴,但是她现在连感谢的表情都做不出,喉咙也是坏的,没办法说话。
尽管如此,老板看她的眼神还是冷冷的,不和她说话,只和术士说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术士揉着脖子站起来:“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啊……算了,烦人的家伙回来了,看样子,我在你家只能和你聊聊正事,别的什么都不能做。那就继续聊正事吧。上次我给你的建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这样难道不好吗?”
叶谿躲在老板身后。她害怕这个术士,每次和术士靠得近了,身上都会感到灼痛。
“不是不好……苏钺,你知道……”
“可是能者多劳!……我没有强迫你去做好事的意思,但是说不定帮别人分忧解难,才是你获得这个能力以后最该做的事情呢?说不定……说不定你迟迟没有往生,就是因为一直在从别人那里夺走最珍贵的记忆呢?而且……而且万一成功了,我也可以和你一样逗留世间,可以一直、一直陪着你!”
叶谿忽然感到着急,她伸手攥住老板的袖子,老板回头看着她,目光更冷了。这是老板第一次和她说话,虽然说得不长,还把叶谿扎得浑身难受:“松开。你身上脏。”
叶谿把她的袖子一甩,她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去管老板要不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她都快被气死了。
术士倒是步步紧逼地追问着:“姐姐……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老板点了点头。
“太好了!姐姐!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术士扑上来,抱住老板,像是在撒娇,叶谿看着,却更像是在挑衅。
可是挑衅又能怎么办呢?
她连老板的袖口都不能碰一下,因为她身上不干净。
镜子找不出叶谿的模样,流水也照不出,她低下头,即使眼睛再如何不好也可以知道,烧伤的痕迹从未有一天自身上消退。她还刚打过架,滚得浑身都是泥土,结果什么也没有抢到。那只大鬼真厉害,她从来没打得过他。
术士怎么不去收服那只大鬼呢?怎么天天盯着自己这种小角色呢?
叶谿开始躲着老板走,像以前一样。
她也没有想过,会见到强大成这样的老板,也会在某一天跌跌撞撞地越过她藏身的地方,跑向当铺的地下室。地下室黑咕隆咚的,至今还有一股烧焦的味道。叶谿怕火,从来不敢进去。术士在这方面胆子很大,她打着手电筒追进去,借着现代科技的灯光,叶谿和术士同样震惊错愕地看见了躺在地下室角落里的老板。
老板遍体鳞伤,模样和叶谿一样狼狈不堪。
“滚!”
叶谿第一次听见老板骂人。
术士带着手电筒,默默地离开了,跑得很快。
叶谿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她在门口转了三圈,刚想走进去,就被老板喝住:“我让你不要进来!你听不见吗!”
——你管我?
叶谿发不出声音,但是她可以在心里叛逆。
她不仅要走进去,还要把老板带出来。
“你别进来……”老板的声音失去了气势,甚至开始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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