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对一个人有感觉要多久?”
章末挑眉,眼中藏不住的八卦与惊诧,不过还是回答傅川的问题:“一见钟情是常有的,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喜欢喽。”
越看越喜欢……
傅川心想他不该看的。
然而只是虚假的抵抗。
下课十分钟,傅川看易浔看了六分钟,剩下的四分钟收作业,故意停留在易浔座位旁边,看他一笔一划地在卷头写名字和学号,看他抿起的嘴巴。
看他交作业对他笑的时候嘴角的凹陷。
易浔看起来好像很单纯,他知道怎么握住男人的性器吗,他会手淫吗?
傅川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是他擅自将易浔扯入他的性幻想。
梦里的人低头。
他看见了耳垂上的红色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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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梦情节傅川与易浔均满17周岁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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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川又觉得自己是这样浅薄。
将一个才真正认识还不算了解的同学自顾自扯入旖旎的梦中,但他们只是同学。
而且是同性。
不是循规蹈矩的数学题,有特定的算法和步骤,傅川只能像扳指头算数的小学生,一步步摸索与易浔相处的加减乘除。
..............
易浔似乎笃定傅川眼睛出了些问题,放学的时候有意无意催促傅川周末的时候去医院看看。
宜城第一人民医院距离宜城一中不过十分钟的路程,看病很方便。
下午地面刚刚淋过一场秋雨,或泛黄或发橙的梧桐叶飘落,濡湿的水泥面依依不舍地拉扯着叶片,梧桐叶散落四周。
一场秋雨一场寒。
离开因人多而温暖的教室,易浔忍不住缩起脖子,把冰冷的手藏进宽大的校服衣袖里。
“不管是什么原因,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易浔抬头,神色认真地对傅川说。
又开始飘起蒙蒙细雨,路灯暖光的光晕在细密的雨幕中朦胧。
傅川撑伞,微微向易浔倾斜:“嗯,那你周末有空吗,可以陪我去吗?”
“可是……”易浔犹豫了一下,“你要告诉你的家人吗,就,我的意思是,要不要你家里人陪你去?”
有雨丝飘进来迷了易浔的眼睛,他错过傅川脸上转瞬即逝的黯淡,傅川将伞向前倾:“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易浔急忙摇头,不自觉揪住傅川的衣角:“那等我先和宿管阿姨请一下假。”
“我陪你去。”
傅川又觉得自己太卑劣了。
“那麻烦你了,”傅川替易浔掸去肩头的雨水。
“不麻烦不麻烦。”
易浔抬头对他笑,露出一截白白的牙齿。
傅川的耳根不自觉发烫,心跳兀地漏跳一拍。
卑劣点也好,他想。
…………………………
周末的请假手续不太复杂,但也要家长的签名。
易浔在书桌灯光下咬着嘴巴纠结了一会儿,拿起一支不太常用、有点漏墨的黑笔模仿妈妈的字迹娴熟地签下名字——梁音。
他是擅长做这件事的。
易浔盯着最后一横晕染出的墨点发了一会呆,合上笔帽的瞬间,手机厚重的外壳开始振动。
他规规矩矩备注的一个名字——傅川。
接通后是惯常的沉默,易浔依旧不知道该和傅川说些什么。
但易浔知道傅川不仅数学好,物理也很不错,相比之下,他的物理还在及格线周围挣扎徘徊。
那些力啊,电啊,场啊,实在是变幻莫测,数据对他来说也是难算得要命。
傅川听到电话那头有翻动试卷的声音,接着易浔开始说话:
“傅川,可以教教我动量守恒这一块吗?我老是搞不清条件。”易浔有些小心翼翼。
他想到人家傅川又不是他的免费家教,每天早上的早餐似乎太过廉价,他苦恼地皱了一下眉头,想到什么又舒展开来:
“我周六请你吃饭吧。”
傅川闷笑了一声,混合滋滋的电流声好像轻扎了易浔一下,易浔摸了摸自己的脸,冰冷的手心被捂得发烫。
电话里讲题其实不太方便,所以傅川有意降低语速让易浔一句一句消化,和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易浔愧疚地想打瞌睡。
傅川听得到易浔刻意压制的哈欠声。
小乌龟脑子里装的东西是要少一点,傅川想。
瞥了一眼时间,易浔发现已经将近十二点,他将手上最后一条题目写完,对傅川用气音说:
“傅川,快十二点啦,我们要熄灯了,你也早点睡。”
傅川手机上显示的通话时长是一小时二十八分。
凑个整吧。
“易浔。”
“嗯?”易浔下巴搁在书桌上,眼下被长长的睫毛覆盖上一层阴影。
“我对你好吗?”
易浔隔着手机拼命点头,嘴里不住地“嗯嗯”,他还嫌不够,补充道:“你是我从小到大接触过最好的同学。”
时间缓慢增至一小时二十九分。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傅川的声音有些低哑。
窗外的淅沥的雨声开始变成砸在窗户上的噼啪响声。
易浔眼角残留打哈欠留下的水雾,他坐直了身体:“因为你是个好人?”
他忘记一直以来追根挖底地寻找理由的习惯,原来对一个人好,是要有理由的。
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呢?易浔揉了揉眼角。
通话时间一下子跳到一小时三十分。
寝室里的灯光瞬间熄灭。
黑暗里唯有老式手机微弱的荧光,易浔忍不住握紧了手机。
易浔屏住呼吸,寂静中只能听见傅川缓缓的呼吸声,过了很久傅川才开口:
“易浔,我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
“晚安易浔,你也早点睡。”
“嘟”得一声挂断,傅川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让他头晕目眩,他打开窗,微凉的秋雨裹着夜半的晚风扑在傅川微阖的眼皮。
他想起那个梦。
大口喝完一杯冰水,傅川勉强压下内心的悸动,随意勾圈了物理试卷上一道大题,开始审题。
小球的碰撞……
要用怎么样的力道和速度,他和易浔才不会朝往相反的方向,而是以相同的速度向前走呢?
傅川怔愣了一瞬,抽掉书桌上的物理卷,翻出去年的月考卷从大题开始思考。
这题建系有点困难,也不知道易浔脑子转不转得过来……
手里的笔越握越紧,傅川干脆丢下卷子,去浴室冲澡。
易浔躺在床上,朝向墙面,发呆似的用指腹轻捻床帘,鸦羽般的睫毛轻颤。
他细细咀嚼傅川说过的话--不是普渡众生的菩萨,是什么意思呢?
傅川是好人,但他不普渡众生。
难道只对他一个人好?思及这一点,易浔脸又忍不住发烫,钻进被子里小声背明早早读要默写的文言文。
暖和被子里的热意蒸腾得易浔的脸发红,易浔用手指撑开一点缝隙喘气,脑子里忍不住浮现晚自习下时他看见的傅川的侧脸,虽然有点冷淡,但是很好看。
易浔又猛地钻得更深,揪着文言文的第一句翻来覆去地背。
……………………
宜城一中周五晚和周六上午周练,周六下午才放假。
周六中午考完化生,教室里混乱无比,对答案的、约吃饭的,还有一起打球的,走廊里不停有其他班级的同学勾肩搭背地走过,一派鲜活的气息。
易浔在混乱中假装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傅川,
学委张一一好像在和傅川那一桌讨论答案,章末争得眼红脖子粗扯住傅川的草稿纸大喊,傅川的视线有意无意落到易浔身上,易浔做贼一样转过头,对着周练没写出来的化学方程式配平。
随后傅川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章末终于肯罢休。
易浔还在算化合价。
喧闹终于归于平静,教室里的人终于走得差不多了,易浔才慢吞吞配好,他懊恼于自己龟爬的速度,眉毛皱成一团。
“有些化合价还是背一下会快点。”
易浔抬起头,看见傅川低着头看向他,英挺的鼻梁覆盖上一层阴影。
迅速收回视线,易浔讷讷点头。
中午的阳光恰好打在易浔的桌面,形成一道明黄的光痕,给易浔的侧脸渡上柔和的金边,他抬眼,连睫毛都好像盛着阳光:
“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
傅川点头,“你请假了吗?”
易浔躲开傅川的视线,神情略微不自然:“请了。”
傅川没有说什么,安静地等易浔收拾好书包。
易浔的消费能力只允许他请傅川吃一顿小火锅。
傅川倒也没想到易浔这么能吃辣,小料里辣椒拼命加,嘴巴被辣得通红,眼睛雾蒙蒙的,跟哭过一样。
易浔辣得“嘶嘶”地倒吸凉气,握住冰可乐就往嘴里灌,傅川只能看见他张着嘴,小巧的喉结不住滚动,脸颊也被火锅的热气蒸得红润。
为什么还是看不见他的手呢?
“傅川,你是明天去医院吗?”
“嗯。”
“那我们明天早上在学校门口集合?”易浔又灌了一口可乐。
集合?听起来好像一起去郊游。
傅川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
易浔悄悄瞪大了眼睛,宜城一中在手机这方面管得很严,连他住宿都只让带有着基本功能的老年机,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碰过手机的触摸屏了。
那些被班主任老罗当场收走的手机和同学做出的检讨还历历在目,易浔抬眸,觉得傅川好胆大。
不过他从不是那种打小报告的人,而且这还是傅川。
易浔低头继续吸溜他刚烫的粉丝,又软又劲道,最后一截吸进去的时候有汤汁溅到他的脸上。
“易浔。”
“嗯?”易浔抬头,看见傅川的镜头对着他。
傅川略带歉意地说:“我想看看手机是不是真的能看到我看不到的,没经过你同意就拍照了。”
易浔愣愣地摇头,说没关系。
傻乎乎的。
他的手机上,第一次记录下了易浔的存在,是完整的易浔。
照片里少年白皙的脸颊沾上一点汤汁,嘴巴鼓鼓的,澄澈的眼睛望着镜头,带着毫无防备的信任。
背景里小小的火锅店人流穿梭,背影模糊,火锅蒸腾的热气弥漫。
只有易浔,是定格的那一瞬。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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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弥漫的寒意给窗户覆盖上一层雾水。
易浔开窗,被扑面而来的寒风激得打了一个喷嚏,他吸了吸鼻子,趿拉着拖鞋去洗漱。
他盯着盥洗室里小而方正的镜子里他乱糟糟的头发,想起昨天与傅川分别时,傅川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他说:“明天见。”
于是易浔昨天连夜做完四门作业,从繁忙学业里偷来的一点时光来履行“明天见”的诺言。
今天降温的幅度好像很大,易浔想。
他翻出妈妈带过来的袋子,穿上了那件略微起球的毛衣。
傅川到门口的时间比易浔还要早,穿着一件黑色棒球服在保安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门卫老张聊天。
他身量高,易浔一眼就看见他了。
“同学,”老张朝易浔招手,“来登记一下。”
易浔听话地走过去,弯腰认真填写,在出门事由这一项上卡住,老张笑呵呵地看着眼前白净的小孩儿,说:“写‘家里有事’就行了。”
抿嘴对老张笑了一下,易浔按照老张交给他的规规矩矩地写下。
“走吧。”易浔看向傅川,眼睛亮晶晶的。
傅川的视线移至易浔缩进高领毛衣的半个下巴,轻轻点了点头。
不仅是手他看不见,现在易浔的梨涡也被毛衣遮住了,傅川面无表情地想。
易浔总会谨慎地踏出每一步,连带着傅川。
一路上,易浔小心地问傅川有没有带身份证,有没有带手机,知道挂什么号吗,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太啰嗦了,易浔就悄悄把微红的脸颊藏进毛衣,偷偷看一眼傅川。
傅川耐心地回答易浔的每一个问题:带了,知道,昨晚已经在手机上挂好了。
易浔才如释重负,小小的梨涡在毛衣柔软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乌龟的冒险地图在傅川的引导下增加了新的一页。
绕过医院门口遍布的圆形拦路墩,易浔和傅川走进医院大厅,准备去自动取号机取号。
原本嘈杂的医院大厅突然安静了一些,易浔转头,一辆担架车被脚步急促的医护人员推过人群,其上一个医护人员跪在患者身上做心肺复苏,医护人员的身体因为按压不停起伏,白大褂衣角沾染上一点血渍,由于过快的速度飘起。
层叠的人群遮盖住伤者的面容,易浔听到人群里的惊呼声。
“好惨哦,是车祸,不成人样了。”有人发出唏嘘。
傅川顺着易浔的视线看去,余光里易浔像被冻住一样一动不动,他以为易浔是被吓到了。
他扳过易浔的肩膀转移视线,发现他的脸颊苍白得可怕,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易浔。”傅川轻轻摇晃。
易浔听不见,他的脑子里是白大褂飘起的沾血的衣角,医生凝重的表情,和在时间里缓慢流逝的生命。
傅川又喊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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