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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一墨(玄幻灵异)——仙气吊命

时间:2023-11-14 10:39:36  作者:仙气吊命
  一个东大营的小小军师,不出名,也无功劳加身,更没有显赫的家世,竟然真的在一天内拿出了万两银子。
  何况致仕金的册子写得清清楚楚,近十年来,能到万两银子补偿的,只有当初跟随林玄泉征战南北,抗击蛮人,有怒龙之称的常胜将军元昭。
  赵渠就是元昭,元昭就是赵渠。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原来赵渠一名,是这个意思。
  昔日叱咤风云,意气风发的将军,如今成了东大营不知姓名的军师,拖着残废的双腿,坐在活椅之上,度过余生。
  明明曾经能打漂亮的胜仗,训练出无数精兵,如今却指挥不了军阵,还亲自践踏严明的军纪,麻木观世,任由手底下的将士散漫,甚至做出在军营赌博的事。
  怪不得林玄泉虽脾气火爆,人人惧他三分,却愿意听赵渠的话。
  怪不得薛尘霜与赵渠并无龃龉,却次次在军中给他摆脸色。
  段书锦越想越心惊,越想越不能接受。他忽而觉得头晕脑胀,眼前发昏,用手撑着桌子才不至于倒下去。
  “元昭将军!”颤抖着薄唇,段书锦低声喊出这个称呼。
  赵渠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时,先是一愣,随后收敛所有露出破绽的神色,装出不耐的样子:“段世子,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军师,入东大营时,元昭将军早就返乡了。我真不知道他的事。你若是实在好奇,就去问薛尘霜将军,就别拿我取趣了。”
  “万两银子已经给世子筹备好了,希望世子信守承诺,放我和麾下将士一马。”
  赵渠生怕段书锦反驳打断他,于是用最快的速度说完这些话,推着活椅就要离开营帐,好似段书锦是什么洪水猛兽。
  不知是太急还是太过慌张的缘故,赵渠推着活椅转身忽然打了滑,侧翻在地,两条残废的腿狠狠砸向地面,刚好被活椅压住。
  段书锦一急,当即就要去扶人,却看到了赵渠向这边看过来的,瞪大十分大、好似要吃人的眼睛。
  下意识顿住了脚步,段书锦不外靠近。
  威慑住他后,赵渠才收回视线,咬紧牙关,伸手把活椅推开摆好。
  活椅并不重,对曾经是将军的元昭而言,不是难事。真的难的是,他要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拖着两条残废的腿,撑上轮椅。
  手紧紧抓着扶手,元昭用力得手背青筋虬起,五官扭曲,脸色涨得通红,汗珠成串落下。
  一次次尝识,一次次抱着不能让段书锦看他笑话的念头,元昭终于狼狈地把自己弄上活椅,逃似的就要离开这个地方。
  “元昭将军,我早晚会让你亲口承认你身份的。”
  望着他的背影,段书锦定定出声。
  他并非偏要看人笑话,戏弄人心的小人,他只是替元昭感到可悲。
  一个人越是拼命否定曾经,就越证明他没有放下,始终行尸走肉,活在那场噩梦里。
 
 
第四十三章 人不如牲畜
  “萧大哥,我们走。”目视着元昭走出营帐,段书锦转头就牵住萧韫的衣袖,目露几分求人的意味。
  “去哪?”萧韫声音一如既往的稳重,但细听之下,他语气里带了丝冰冷。
  萧韫猜到了段书锦要做什么,他要去细查元昭的过往,从而解开元昭的心结,再或许他的目的还要再君子一点,那就是为元昭求一个公道。
  明明那么怕来到东大营,那么畏惧林玄泉,他还要去为林玄泉曾经的部下奔走卖命。
  他永远不记得自己受过的苦,身前落下的伤痕,永远捧着纯真的稚子心对待所有人。
  怎么会这么傻,这么看不透。
  萧韫蹙紧了眉,整个人又气又恼又心疼,恨不得把段书锦揉进自己血肉里,从此一体,让他再不看世间纷纷扰扰。
  “去元昭将军的家。我记得他家离上京不远,一两日就可返回。”段书锦不觉得自己将要做的事有错,因而也没有察觉到萧韫的异样,笑着同他说话。
  “我可以依你。但你能保证知晓元昭的往事后,不会心生怜悯,为了减免他的罪责,在昭明帝面前为他下跪求情?”萧韫一针见血。
  “扰乱军纪,纵容将士在军中胡闹是罪。改名换姓,重回东大营,糊弄世人愚弄天子,也是罪。桩桩件件,等到进宫面圣时,我都会如实禀告,至于如何裁度,那是陛下的事。”
  段书锦说得坦荡,仿佛当初为程如墨四处奔走,替他澄清罪责而吃尽苦头的人,不是他。
  “听你的,我陪你去。”萧韫在心中叹了口气,松口同意段书锦的请求。
  段书锦就是这个性格,固执得如同一块顽石,偏要用一己之身,挽世间困苦。
  他不会改,也不愿改,萧韫便只能要求自己如参天大树,始终供他依傍。
  “这么多银两,说给我就给我了,也不怕因漏财引来祸患。”段书锦转头看着桌上的包袱发愁,他伸手试图把包袱抱起来,却被手中的重量压得一个踉跄,不禁戏谑一笑,“我还是把这些钱存在钱庄里,让钱庄老板改日把折子给元昭将军送来。这么多银子,我可护不住。”
  “你就不怕元昭生疑?”萧韫出声打断。
  倒不是他想给段书锦泼冷水,而是元昭就是倔强拧巴的人,把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明明段书锦都当着他面戳穿他身份了,他还可笑地否认。
  他向段书锦献上万两银子,不就是希望他不插手他的事吗。若是让他发现段书锦没有留下这万两银子,他必定会猜到段书锦还是要插手他的事,跑出来处处阻拦。
  清明的疯子永远是最难缠的。
  “还是萧大哥想得周到。我这就递书给钱庄,把我存的银子取一万两出来。这样我不会落下受贿的污名,又能暂时骗住元昭将军。”段书锦粲然一笑,瞬间有了主意。
  萧韫脸色却一瞬间古怪起来,眸色翻涌,意味不明道:“宣平侯府的人一贯苛待你,不会给你这么多钱。你攒下的那么多钱财,都是怎么来的?”
  “写策论赚的。我虽没钱,那些世家公子可是富得流油。他们再看不惯我,手中的钱还不是流到我手上。”说这话的段书锦神气极了,眼神和神色是止不住的得意。
  身为鬼魂之身,并无一丝私财的萧韫蹙眉,按下这个话头,并不接话。
  萧韫和段书锦驾车赶到元昭出生之地时,已是一日傍晚。
  段书锦穿戴华贵,面容纯良无害,笑意似和煦春风。
  他在街上拉人问话时,大多数人并不吝啬分享自己知道的秘事,讲给他听,因此很快段书锦就打听到了元昭的家在何处。
  顺着旁人指的方向走来,一座气派至极的府邸远远映入眼帘。
  这府邸雕梁画栋,占地极大,门前放着两座石狮子,正门涂着耀眼的红漆,并不比上京中那些宅子差多少。
  段书锦压下心头的异样,上前去扣门。几声响过后,一个穿着灰色粗布服,小厮打扮的人走了出来。
  “你找谁?”小厮上下打量段书锦,对他这个生人的态度并不好,甚至称得上恶劣。
  “我找府邸的掌权人元昭,劳烦你通报一声。”段书锦不动声色试探。
  果然他这话一出,小厮就变了脸色,认定他是来找茬的人,一边关门,一边骂骂咧咧唾骂:
  “滚滚滚,哪里来的疯子。什么元昭,我们元府可没有这个人。府中主事的,分明是元焱老爷。跑来攀亲戚又不打听清楚名字,你这种人我见多了。”
  小厮的话无疑佐证了段书锦的猜想——元昭家中亲眷关系并不好。
  想来也是,若是亲眷能成为元昭的倚靠,他也不会拖着两条残废的腿重新回到东大营,哪怕为此忍受曾经同袍的怜悯,也不愿回来。
  段书锦并不清楚元昭亲眷有多少,他只知道元家几口人,只有元昭一个声名显赫,是天生的将才,其余尽是泛泛之辈。
  所以眼前气派的府邸完全可能是元昭用一生军功拼来的。他靠在战场上拼死厮杀,换来了家中亲眷的富贵生活,可是当他成为残废落魄之时,这些元家亲眷并没有顾念血缘之情。
  想到这些,段书锦便改了态度,神色变得冷淡,冷冰冰看着小厮,眉宇尽是倨傲。
  “我是上京来的。你只管去通知元焱,看他究竟是见我还是不见我。”
  这番话成功把小厮唬到,他停下关门的举动,从门缝中狐疑地打量段书锦。
  段书锦穿着华服,腰间悬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
  见他身姿挺拔,无论是周身气质还是长相,都像是上京水土养出来的贵人后,小厮果断换上笑脸,谄媚道:“贵人请进府,我这就去通报老爷,劳你等候了。”
  段书锦并不应声,做足了趾高气扬的姿态,他越是如此,元府上下的人才越看重他。
  在偏厅等候一会儿,先前给段书锦引路的小厮就一脸谄媚冲进来,冲他躬身道:“贵人,我们老爷来了。”
  随着通报落下,一个身量高大,体态稍胖,穿着玄色华服的人便走了进来。
  元焱一进偏厅,目光就绕着段书锦打量,似乎在判断段书锦是否真的是贵人,值得巴结讨好。
  段书锦不紧不慢地喝茶,任他打量,实则心中的厌烦又多了一分。
  元焱和元昭只在眉目上有点像,至于剩下的脾性则是迥然不同。
  元昭昔日贵为将军,就算如今落魄了,身上依旧有一种清风朗润的气度,并不会让人觉得生厌,反而想要诚心结交。
  反观元焱,大腹便便,满身市侩气,狗眼看人低的态度让人不喜。
  似乎是确定了段书锦的身份,元焱瞬间挤在段书锦身旁的桌椅坐下,热切和他攀谈:“不知贵人尊姓大名?”
  “你只需知道我姓段就够了。”段书锦态度冷淡,连名字都不肯报。
  元焱却并不觉得自己被轻视了,笑容反而更加殷勤。
  姓段。
  上京姓段的王侯,只有宣平侯段成玉。眼前这位公子看起来如此年轻,脾性大得像是千娇万宠长大的,想必就是宣平侯的爱子段远青。
  想不到元昭那个残废从东大营退军后,又扒上了段成玉这棵大树,真是给他们元家争光。
  元焱无不得意地想着,几乎把元昭的光耀揽在自己身上。
  “贵人喝茶。贵人从上京来我元府,可是有要事?”
  元焱语气透着殷切和期待,段书锦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存了刁难人的心思,段书锦故意把话说得含糊不清:“没什么。不过是听他提了一句望郡的亲眷。我这有三千两……”
  元焱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对劲,下意识认为段书锦这三千两是要留给他们元家的。
  “贵人客气了。贵人还没用晚膳吧?等我们用过膳,再来议这些俗事不迟。”元焱说着,赶紧给一旁侍立的下人使眼色,让他们去布置晚膳。
  为了讨好段书锦,这次元府的晚膳分外用心,许多在上京才有的珍馐,如今全摆在桌上,可见元府的奢豪。
  在席间,段书锦见到了元焱的夫人元秦氏。
  元秦氏容色颇佳,也算是一位美人,只是眉目透着刻薄之色,不是个好相与的。
  元秦氏把刻薄都隐藏在皮囊之下,脸上始终挂着柔柔地笑意,席间一直安静地给元焱布菜,偶尔开口嘱咐段书锦多吃些。
  段书锦食不知味地吃着,正盘算着如何从这夫妻俩口中套话,膳堂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来者风风火火,毫无礼节。
  元焱和元昭的小妹元嫣一屁股坐在段书锦对面的椅上,目光放肆地在他脸上打量,大大咧咧问:“你就是那位上京来的贵人?”
  “元昭身为我们元家人,却闷声跑出去七年,留我们在元府受苦。这七年里,他从未往家中寄过一封书信,拿回一文钱。大人,我们吃的苦那么多,区区三千两怕是不够抵消吧,怎么着你得再加五百两。”
  元嫣还是未出阁的年纪,就学会了算计。
  段书锦频频冷笑,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一个布置晚膳的功夫,他要给元家三千两银子的话,每个元家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们元家真是让本世子长见识了。分明是元昭那个无赖欠我三千两跑路,我才来找你们收账,你们倒让我反给三千五百两。真是放肆!”
  段书锦啪地搁下筷子,眸子冷冰冰扫视在场的元家人。
  “什么?三千两?当初刘员外家的小姐那么稀罕元昭那个残废,都才同意给我们元家五百两,结果还没成亲元昭就跑了。”
  “他无情无义,完全不顾元家,欠下的钱凭什么让我们元家给?”
  “要钱没有,你再敢开口,管你是什么贵人,我都让人把你打出去。”
  元嫣气急,嘴如霹雳弹一样,骂个不停。
  听到没钱还要反给钱后,元秦氏笑着的脸都僵了,却还抱着一丝期待出来打圆场:“小妹无需激动,说不定是贵人在开玩笑呢。你说是吧,贵人?”
  段书锦一声不吭,反倒是元嫣先炸了,一把推翻桌上的饭菜:“要你装什么好人。不是你说三千两太少,撺掇我来多要五百两,你好日后给我寻个好人家吗?”
  “这么多年我还没嫁出去,我看你就是在敷衍我。”元嫣越说越气,一把扑上来,开始扯元秦氏头发。
  望着这各怀鬼胎的元家人,段书锦胸腔都要被怒意涨满,眼中只余冰冷。
  “抗击蛮人的将才,大燕的英雄,人人称赞的将军,竟被你们五百两银子就卖了。”段书锦拍桌站起,气得浑身都在抖,“元昭将军供你们吃供你们穿,牲畜尚且有感恩之心,你们却榨尽他的血肉,天理何在?”
  段书锦眼睛爬上血丝,眸光凶得要杀人,再加上他被误以为是京中小霸王段远青,元嫣当即吓得发抖,嘴上却仍在不服地辩驳。
  “那又怎样,他再人中龙凤,光耀门楣,他也腿断了,是个残废。”
  “他当将军时就只顾着自己升官,从来没想过我这个妹妹,给我提户好人家的亲。后来他残废没用,我凭什么不可以卖他换钱,给我自己谋好处?!”
  “他只知道训斥我,一点都不像大哥那样疼我。他眼里没有我们元家,我们元家也不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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