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洋半坐在地上,手捂着脚踝,眉毛紧皱,痛苦地说:“还好,就是脚好像动不了了。”
“他妈的,我这就去给你报仇。”冯凡龙撸起袖子准备起身,却被萧衍制止了。
他压制着怒气说:“你在这陪他,我去。”
齐乐洋从未见过这样子的萧衍,他面无表情,眼神冷冰冰的,周身都绕着寒气,像是刚从冰原之地出来的人,身上带着如同冰锥一般刺人的冷意,齐乐洋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齐乐洋心里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和冯凡龙对视一眼,又转过头去看萧衍,着急地说道:“别去了,这事交给老师处理……”
但萧衍好像失了智,头也不回地加入混战之中。
“快,扶我起来。”
“哦,好好。”
齐乐洋的脚多半是崴到了,且比较严重,他脚掌一沾地,脚踝处就钻心的疼,但此刻他顾不上这么多了,在冯凡龙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混乱处走去。
萧衍不顾齐乐洋在身后的呼喊,直直朝13号走去。13号被自家球员护在身后,面朝三班球员,正和他们对骂的起劲,忽然一股力量把他往后拽,在他还未搞清状况之前,肚子硬生生挨了一拳,他哀嚎一声,捂住腹部,咒骂一句:“你他妈……”后看清了打他人。
萧衍一脸戾气站在他面前,他不知是被打的还是因为萧衍这个人,竟没了后话,还有些发愣。萧衍是谁啊?三班好学生,年纪第一,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长得帅,脾气好。当然,这些标签都是他认识萧衍的途径。
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看到萧衍后有一瞬的停顿。
周围的混乱声忽然停下,所有人都屏息地看着两人,13号似是被这些目光盯的有些丢了面子,于是想也没想就出拳朝萧衍打去。
萧衍没有躲,直挺挺地立在原地,左侧脸颊挨了13号一拳。
“卧槽,你……”齐乐洋见了推开冯凡龙的搀扶,不顾自己的脚伤,想立刻去和13号大干一架,幸好冯凡龙拉住了他,没让他上前。
萧衍是故意的,他在受了一拳之后开始反击,专挑看不见的地方打,13号也全力挥拳回击萧衍。一架下来,13号明处无伤,萧衍倒是脸上破皮见血了。任谁看了,都觉得萧衍才是受害者。
教导主任办公室。
参与斗殴的所有人都在被谢主任训,当然,除了萧衍。
并不是萧衍成绩好就能搞特殊,而是他打13号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班人马吵架上,几乎没有人看到萧衍出拳打了13号。但13号打萧衍,所有人都看到了。
13号依旧在同谢主任争辩,他指着萧衍,“是他先出拳打我的,我那是属于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他打你哪里了?怎么你脸上没伤,萧衍就有呢?还是说别的同学都污蔑你了?个个都说你先动的手,个个都说你欺负萧衍,怎么别人就不这么说萧衍非得说你呢。人家齐乐洋还在医务室,脚都瘸成那样了,你没有一点悔过之心,反而还在这里给我狡辩?”
“我……”13号哑口无言,确实是这样,当时他们都在和三班争吵,没有人的注意力放在萧衍身上,也没有人相信萧衍会打他,毕竟萧衍是好学生的代表,再者,或许他们都知道,只是不说。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同学之间要和谐相处,友爱互助,体育课的户外活动是让你强身健体、劳逸结合,不是让你们进行架斗殴的……”
“行了,都给我写3000字检讨,放学之前交上来。”
“你是不知道,衍哥一个左勾拳一个右踢腿,就把他打趴下来,更绝的是,在场的人都不敢上前,就眼睁睁看着衍哥和他打,最后教导主任过来问的时候,好多在场的都指证他先打的萧衍,萧衍才是正当防卫。而且,他们在主任办公室也吃了一个大亏,主任一口咬定就是他们的错,还罚他们写3000字检讨。”
萧衍到医务室的时候,就听到冯凡龙用着夸张的语气给齐乐洋描述他到医务室后发生的事情。
萧衍和13号扭打在一起之前,体委就让冯凡龙去通知老师,自己则强行把齐乐洋送到了校医务室。所以后面所发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只能由冯凡龙添油加醋给他描述。
后来,齐乐洋问起,体委才告诉齐乐洋他之所以能如此有条不紊地做出这些规划,都是萧衍给他说的。
齐乐洋很难说清楚他知道后那一刻的心情,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从胸腔溢出来了,怎么也收不回去。
见萧衍来了,冯凡龙自觉离开,“那什么,我想起我还有作业没写完,就先回教室了啊,萧衍,你好好照顾他啊。”说罢,不等萧衍和齐乐洋反应,他就一溜烟跑了。
校医有事出去了,又没了冯凡龙的聒噪,医务室突然静了下来。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空气中弥漫一股尴尬的气氛。
“脚疼不疼?”
“脸疼吗?”
两人同一时间开口说话,且所说的话都是一个意思,都稍微呆了片刻,然后两人突然就笑了。尴尬的气氛由此破解。
齐乐洋坐在病床上,左脚脚踝上了一层土黄色的药萧衍蹲下身子,用手握住齐乐洋的左脚,又查看了齐乐洋身体上的伤痕,而后轻声地问:“疼吗?”
他的语气里有无尽的温柔,和球场上的那个他一点也不像。
齐乐洋摇头,“现在还好了,不是很疼了。”说着,他用手触碰了一下萧衍脸颊上的伤口,“你呢,还疼不疼,有没有上药。”
萧衍抬头看向他,没有回答,他看到齐乐洋因痛而一直蹩着的眉头,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他的眼神在从齐乐洋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后,又移回到齐乐洋的脚踝上。此时的脚踝已经肿了起来,像一个刚刚烤好的还在冒着热气的馒头,萧衍很轻很轻地抚摸齐乐洋的脚踝周围的皮肤,像是在抚摸一个易碎的珍贵藏品。他没敢用太大的力度,齐乐洋感觉受伤的地方酥酥麻麻。
齐乐洋想要安抚萧衍的心情,又不想在萧衍面前表现得太过脆弱,他想了想,半开玩笑似的说:“我以前还挺厉害的,打球的时候可多人围观了,比现在强太多了。那时候可多人给我送水了,我每次打球都会有人偷偷放一瓶水在我的包前,也不知道是哪个女孩子。”
萧衍乐了,倒没有吃醋,“你怎么就知道是女孩子呢?”
“那时候我也没想过男生可以喜欢男生,就觉得是女孩子,难不成是你送的啊?”
萧衍又不回答,他知道这是齐乐洋为了让他开心一点的小伎俩,但他太心疼齐乐洋了。
心疼齐乐洋在这场球赛中受伤的脚踝,也心疼齐乐洋在他面前故作坚强的样子,不喊疼,不倾诉自己的委屈。
萧衍将手中的动作停下,抬起头看着齐乐洋,齐乐洋没有听到萧衍的回答,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萧衍看,他身后的窗子敞开,有冷风吹进来,他听见窗外树枝上偶尔的几声鸟叫,树下学生的喧闹声。
也听见,萧衍对他说:“宝宝,以后在我面前不要隐藏自己的委屈好吗?”
第二十四章
齐乐洋七岁之前,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日子过的还算幸福,那时候父母没有争吵,偶尔会有拌嘴,但那也不过是生活中的调味剂。
等到他七岁之后,孟婷开始创业,家里的生活就变得一塌糊,齐父极具扭曲的性格开始显露出来,他在孟婷做的每一件事里挑刺,然后争吵,在这种环境下,齐乐洋开始学会察言观色,开始隐藏自己的情绪。
直到八岁,齐父不再回家,孟婷的公司也步入正轨,开始忙碌起来,爷爷便把他接回家。
和爷爷生活的那些年里,齐乐洋可以毫不几吝啬地表露自己所有的情绪,开心、伤心、委屈、痛苦,爷爷就像个百纳箱,可以容纳下齐乐洋的一切。
后来爷爷去世了,齐乐洋又回到自己家,可他再也没有了可以倾诉的人,也没有能包容他的人了。
而现在,萧衍对他说,不要再隐藏自己的委屈了好吗?或者说,齐乐洋可以理解为,以后任何让自己觉得不快的事情都可以直接告诉萧衍。
他不需要故作坚强,不需要再把自己包裹起来。
齐乐洋微微低头看着萧衍。
他看到萧衍看他的目光温情似水,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齐乐洋常常在想,这样的人他该如何去拒绝呢?
答案是,他根本拒绝不了。
眼眶有些发酸,齐乐洋平复了一会儿才点头。
其他的话,他说不出来,怕说出来的那一刻眼泪就会夺眶而出。说真的,他挺讨厌自己这种泪失禁体质的。
校医回来后给齐乐洋开了外用活络筋骨的药,齐乐洋问清楚使用注意事项对校医道了谢便准备离开。萧衍搀扶着齐乐洋,见他脚一沾地就痛得直呼,萧衍二话不说就蹲在了齐乐洋面前,“上来,我背你。”
齐乐洋被惊得有些不知所措,定在原地没了动作,大概是太害羞了。他让萧衍起来,说自己能走。但萧衍很固执,似乎是铁了心要背齐乐洋,齐乐洋觉得在医务室这样太明目张胆了,便也不再推辞,趴上了萧衍的背。萧衍双手托住了他的大腿根,他双手环住萧衍的脖子,但脸不自觉地埋在了萧衍的颈窝处。
他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问萧衍:“我重吗?重的话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不重。”萧衍说,他捏了捏齐乐洋大腿上的肉说道:“太瘦了,还要再长胖一点才好。”
萧衍背着齐乐洋和校医道别,校医见了打趣一番:“齐乐洋在你背上真像个娇羞的小媳妇。”
齐乐洋把头埋的更深了,他开始装死。萧衍嘴角跟着上扬。
一路上,都有不少同学频频投来目光,其中不乏一些微小的讨论声,但萧衍没有觉得不适,他一步一步稳健地走着,没有丝毫因为这些声音与目光而加快脚步。齐乐洋更不会觉得尴尬,反正他已经遮住了自己的脸。
到教室门口时,萧衍说:“到了。”
齐乐洋这才抬起头,他催促着萧衍把他放下来。刚刚一路走来齐乐洋不觉着尴尬那都是因为他把脸遮住了,就算有人认出他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他和那些人不熟。但现在不同了,班级里的同学都和他熟识,难免会觉得有一点不适。
萧衍也都懂,于是顺着齐乐洋把他放了下来,搀扶着齐乐洋到了座位上。
体育课上那一闹,班里的同学几乎都知道了,在看到齐乐洋回来后一个接一个地涌到齐乐洋的座位边,关心齐乐洋的伤势,齐乐洋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等到所有同学离开,冯凡龙才凑过来,俯下身对齐乐洋悄悄地说:“我刚刚看见是萧衍背你回来的,你俩长点心吧,这一路上多少人看着啊,万一被谁看出了个啥,你们准备怎么办!”
冯凡龙简直是操碎了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齐乐洋。
齐乐洋刚受了伤,又被训一顿,难免觉得委屈,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冯凡龙,说:“不会的,大家都知道我是因为腿受伤了才让萧衍背的,应该不会有人知道的。”
“得了得了,你俩注意点就行了。我也不是凶你,我只是觉得这条路走下来很难,不想以后如果真的事情暴露了,你陷入舆论漩涡,也不希望你们因此分开。”
齐乐洋静静地看着冯凡龙,说:“说实话,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太像这个年纪的男孩,你考虑的事情总比我全面太多,虽然你平时看起来一点都不靠谱。不过,我有你这个兄弟,真的很幸运。”
冯凡龙被突如其来的“真情告白”打得不知所措,他挠了挠头,说:“哪里哪里。”却没发现齐乐洋话语里的调侃。
晚上放学,冯凡龙和萧衍一起护送齐乐洋回家。冯凡龙不是第一次来齐乐洋家,他熟门熟路地按了电梯楼层,又从齐乐洋的背包里掏出钥匙打开齐乐洋家的门。
冯凡龙先在玄关脱了鞋,又朝屋子里望了望,说:“阿姨又不在家啊?”
齐乐洋嗯了声,冯凡龙走进去搬了条板凳来给齐乐洋坐,齐乐洋坐在凳子上换鞋,冯凡龙问他:“那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他看了眼萧衍,突然意识到,在人家对象面前邀请人家去自己家住这件事实在是不妥,于是后面的话他也就没说了。
萧衍却抓住了重点,他问:“你爸妈又不在家吗?”他着重地说了“又”这个字。
齐乐洋脱了鞋,低着头闷闷地回答:“不在,他们出差去了。”
萧衍没法看清齐乐洋的表情,但听他说话的语气,便也没再说话,他看了眼屋子内部模样——房子算不上很大,但很整洁。客厅里的茶几上摆放整齐,桌上的水果盘是空的,电视机被防尘罩盖住,餐厅的桌子上没有放置任何餐具,干干净净的,像是从未被使用过。而主卧的房门大开,房间没开灯,不过萧衍隐约可以透过从窗户落进来的光线看到床尾处的梳妆台上放了一个小花瓶,瓶中的花朵早已枯萎,花瓣零散落在了桌面上。这无人居住的痕迹太过明显了。萧衍猜测并非如齐乐洋所说的出差那般简单。
萧衍没戳穿齐乐洋的谎言,他和冯凡龙一起搀扶齐乐洋到沙发坐下,然后两人就都杵在沙发边站着,没有说话,冯凡龙看落地窗外,萧衍盯着齐乐洋看。齐乐洋被盯的有些发毛,于是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说:“不早了,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冯凡龙担忧地问:“那你一个人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我又不是残废了,不过扭伤脚而已,我没那么脆弱!”
冯凡龙眼瞅天色确实晚了,他妈又发了好多消息催他回家,便说:“那你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啊。”说完他看了看萧衍,问:“衍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萧衍说:“你先回去吧,到了给我们说一声。”
冯凡龙走后,萧衍把门关上,他走到齐乐洋身边坐下,对齐乐洋说:“这几天你去我那里住吧,方便我照顾你。”
齐乐洋呆了,脑子却飞快地转着。卧槽,这是干嘛?邀请我去和他同居?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即便他知道萧衍的的确确是因为自己的伤势才说出这番话的,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另外一个方向去思考。
“啊?太麻烦了吧。”虽然自己很心动,但还是得矜持地假意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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