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渊又“嗯”了一声,左扶光再问道:“别睡呀,你不是说不喜?”
沧渊还是答道:“嗯。”
现在左扶光说什么他都只会答这个字了,累得仿佛纵马奔驰一天一夜,马儿都歇下了,卧着睡的。
警惕的马总是站着睡觉,在令他安心的棚子里,没有危险的地方,才会卧下。
左扶光越过了中间那条线,和沧渊挨在一起,手也拿了下来。
他想了一会儿,忽然在烛光里说:“渊儿弟,我们永远也回不到过去了。”
沧渊听见了,但他给不出回应。
他觉得这应该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所以梦境都变成了带雨的样子。他因为左扶光的话觉得伤心,停滞了思考。
“我们回不到小时候了。”左扶光确认道,然后忽然翻了过来,覆在沧渊身上,低头吻他苍白的嘴唇。
光芒像是倾泻的湖水,转瞬间冲破了堤坝,左扶光揪住沧渊的头发,让他疼,哑声道:“醒过来!”
醒过来,我在亲你啊!
让我一个人感受怎么够,那炫目的、流星一样璀璨的光芒快要把我撑炸了,快来和我一起承担!
沧渊感受到痛,迅速从浅梦里被捞了出来。
唇上落了一个暖人的吻,他猛地惊醒,瞪大眼睛盯着左扶光颤动的睫毛。
“不要看我……”
左扶光停顿了一下,伸出手,直接拿指腹把烛光捏熄灭了。
再也没了跳动的孤灯,沧渊失去了视线,只能竭尽所能地感受他……
几乎是本能的,左扶光纠缠着疲惫的他,把光芒分享过来,点亮他封闭起来的燥血。
沧渊有点接不住那吻里的情愫,只好更凶地回应,想把左扶光扑住。
然而左扶光却落上了他触过两次的地方,立即把沧渊逼得不敢动弹,想让他拿开。
“#######”左扶光低沉地引导着,话到半句又吻在沧渊鬓边,“我是不是和你一样?”
沧渊依然回答道:“嗯。”
左扶光低低地笑了一声:“果然是,回不去了……”
……
……
沧渊呆滞地理解到了什么叫做“回不去”以后,也遵从了左扶光的命令,以同样的方式回报着他。
滴水之恩,互相的。
他再也不用驯服自己,任由内心的野马放纵奔跑。
屋外又开始落雨了,屋内混乱而喜悦。两人仿佛回到了曾经两小无猜的童年里,彼此间没有隔阂、猜忌,依然如此亲密无间。
……
第三十四章 你去衣柜里躲躲?
沧渊又睡过去了,他没有力气,只有风寒。
左扶光在放空的感受里捏着手指被烛灯烫伤的地方,暗暗想:为什么刚才感觉不到痛呢?
内心的悸动远比外感敏锐百倍,沧渊果然不再仅仅是他的伙伴和兄弟。
他自己确认的,他做了一件不知以后会不会后悔的事,带着些许疯狂,只顾当下,来抵抗那些长远的纠结,此刻的他是真实的。
左扶光想抛掉很多东西,想忘掉身上的责任,想安然自得的活着。
可这一切从他十岁起就没有了,在度过十岁生辰的那一天,王爷把他叫到祠堂里,让他去拜一个藏在密室背后的灵位。
“你知道这是谁吗?”
固宁王捏着三炷香问道。
左扶光摇头,左家长辈全在前面,他挨个都能数过来,却不知背后还有谁。
左方遒眼眶里逐渐泛红,轻声说:“你大哥。”
“我还有大哥?”左扶光天真地问,“我不是独子吗?”
他从未见过什么大哥,也没听娘提起他们以前还有过一个孩子。
“他叫左扶桑,从幼时起就聪慧睿智,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十四岁破格参加殿试,高中榜眼,进京封官。”
左扶桑是固宁王和王妃的第一个儿子,在王爷二十四岁那年诞生,夫妻二人都悉心教导他,为他而骄傲。
扶桑十四岁离开父母入京,却只活到了十六岁。
少年人不懂隐藏锋芒,受万千赞誉也遇百般嫉妒。受人教唆和当时的太子结为一党,策论针砭时弊,主张革新变法。
皇帝思想陈腐,多次面斥他们。京城底下势力暗流涌动、不断缠斗,不久后竟被抓出了太子谋反的证据。
十六岁的左扶桑一心为国,并无不忠。皇帝分明能看清盘根错节下的关系,但依然以他身为同党为由,赐了砍头,只是没有牵连家人。
犯谋反罪是不能回到家族灵堂的,这个人的存在也必须三缄其口。所以固宁王只敢把他的牌位放在暗室,并反复嘱咐左扶光,一定不能重蹈覆辙。
左扶光是他四十一岁才盼来的孩子,现在局面变动,雅州面临的情形更加危险。
他要他学会韬光养晦,不使外露,不要进京,静待时机。
只有活下来,才有可能查明当年的真相。只有不被别人看做威胁,才能过得稍微安稳一些。
即使如此,固宁王依然雇了一个医修,一个剑客保护儿子。
左扶光装出一副不学无术的纨绔模样,交着不走心的朋友,过着在外荒唐、在内勤谨的生活。
有时候甚至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模样,他装得很累,他不能做下一个左扶桑。
都唾骂他吧,看不起他,不要嫉妒他、忌惮他。
每一次关上房门,在烛火下写出那些文字。他的思想仿佛都困在其中,扭曲地嘶吼。
沧渊回来了,面对幼时最亲密的人,左扶光依然只能选择防备、试探、伪装,却在今天被戳破了……
破了就破了吧,那是沧渊。
把他变成他的人,他们结为一体,他从此可以稍微卸下伪装,这种感觉真好。
左扶光想要这样一个人,想这个人是沧渊。知冷知热,能暖了他的寒冬,能了解他的抱负,能让当下变得美好一点,有些许温情。
即使这是短暂的,即使看不见未来。
谁管未来是什么呢,他真的放纵了一次,他乐意。
左扶光在沧渊安稳的呼吸声中靠到了他身旁,把他抱进怀里,跟着睡去了。
虚伪的面具化为齑粉,碎裂在两人靠近时才有的芒里。不必再探讨何去何从,他现在是尽欢的……
沧渊很少睡过头,但因为生病,被太阳光照到时才醒过来。
昨夜的一切都那么迷乱,仿佛一场青春时做过的幻梦,他已经退凉了,只是鼻子还有点堵,喉咙干渴。
一扭身,左扶光正撑在枕头上,笑盈盈地望着他。
“渊儿弟,早啊。”他在晨曦里被镀上一层光,又碰了碰沧渊的额头,“昨晚我可是给你冰了一夜,拿什么报答我?”
沧渊艰涩地说:“昨晚……”
“好兄弟。”左扶光猛地亲了一下他眉心的水滴形小痣,“不管你是套路我还是怎么的,我想告诉你我喜欢现在,你喜欢吗?”
沧渊觉得一定在做梦,还没醒,缓缓说:“喜——”
左扶光乐了,轻快道:“你看你,身边连个随从都没有,也没人可以吩咐,遇到事总是一个人,还好没有三长两短。我把温远用四贯宝钞卖给你了,从今往后他是你手下了。”
沧渊完全愣住了,义父走之前也问了他要不要留下人在身边。但他不习惯指使人,也一个人过惯了,所以拒绝了。
“我不用……”沧渊讷讷道,“而且四贯就等于黄金一两,也太贵了吧。”
“你的俸禄还养不起个侍卫?”左扶光拎起沧渊放在一旁的空空钱袋子,“钱我已经收了,人你待会儿领走。公平买卖,不退不换,省得他在我眼前烦心。”
莫名其妙的,经过强买强卖,多了一个随从。
沧渊知道左扶光是好心,正想道谢,却听碧澜在外头咳嗽了两声,翠微压低声喊道:“王爷回来了,正往我们院子里走!”
左扶光吓得一瞬间就弹了起来。
“起来,起来!”左扶光慌乱地把外套丢到沧渊身上,“你去衣柜里躲躲。”
沧渊一边穿一边说:“没什么吧,我住你这儿,我直接出去也没什么啊……况且地上还有一张草席。”
左扶光背上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王府用度奢华,昨晚擦拭的时候用的是平常出恭用的丝帛,好几张都丢在草席上,一看就是“作案现场”。
他胡乱蹬上鞋子,把那些丝帛团起来塞衣柜里,然后迅速梳头,理正衣衫。
左扶光经常赖床不起,有时候是真的,有时候只是靠着看书而已。王爷已经习惯了,直接敲门道:“扶光,出来!我有要事和你相商。”
此刻沧渊也正在穿衣服,左扶光奔出去拉开了门,有点心虚地喊道:“爹。”
固宁王看了眼他,直接说:“昨晚将军府失火了,沧渊是在你这里住的吗?”
沧渊立即走出来,拜了个礼:“王爷,我在。”
“正好,书院的事你们先放一边。”左方遒并无任何怀疑,坐在一边主位的椅子上,迅速说,
“镇北王马上五十大寿了,发来一张寿宴请帖。这种特殊时期我和将军去都不合适,就由扶光代为祝贺,渊儿你随行带将军府的贺礼。”
沧渊听闻以后,凝眉道:“不能让家丁带去吗?王爷和父亲也并非每次都亲自去的。”
“这不一样,整寿、大寿,不好拂了镇北王面子。”左方遒忧心忡忡地说,“但他近日与元人来往密切,若是我们亲自去了,有结盟之嫌,恐遭皇帝怀疑。”
沧渊还在担心左扶光的安全,坐在他旁边的扶光却一口就应下了。
这可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有机会出这么远的门。
左扶光被家里保护得极好,从小到大是关起来的,活动范围仅限于雅州六城和甘州边上的小镇。
听说北方风光壮阔,沙漠绵延,早就想去看看了。
“镇北王此人正想拉拢我们,是肯定不会使用阴招坑害你的,但路上还需要多注意。”左方遒沉着地说,
“碧澜和翠微都带上,随行驮队里的家丁换成便服铁骑。寿宴一完你们马上返回,不要在任何城池逗留。”
王爷望向沧渊,续道:“扶光贪玩好耍,你要多劝着他。时时警惕,安全归来,知道吗?”
沧渊慎重应了,左扶光不满道:“爹就是让他来监视我的。”
“小时候你可从不这样说。”左方遒谑道,“昨天是谁拿着水枪喊着要救渊儿弟?整条街都听见了。”
沧渊忍俊不禁,左扶光几乎要跳脚了。救赎之光甜文HE宫廷架空古代
父亲走后,他把院外轮值的侍卫拖了出来,挨个问到底是谁汇报的,结果人人都在说。
左扶光把温远拎了出来,丢到沧渊面前:“从今天起你就跟着他了。”
温远没明白怎么回事,还以为是在路上跟着,立即回道:“好的!少主。”
“不是你少主了,他才是你主子,你偷着乐去吧!”左扶光拍着鼓囊囊的钱袋子,痛快地说,“我把你卖了。”
温远“啊”了一声,然后要哭不哭、要笑不笑,表情都扭曲了。
他比二人小一岁,又格外认同沧渊。而且沧渊肯定比左扶光好伺候几百倍吧,心里都乐开花了。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就苦着脸喊道:“少爷……您不要我了吗?!”
“不要了不要了,以后你就是将军府的人了,别回来当奸细知道吗?”左扶光嫌弃地说,“快快卷上铺盖跟你新主子回去收拾行囊,明天我们要去北方了,你守着将军府。”
温远欢天喜地地跑回了家丁睡的小屋里,听说将军府平常都没有人,他肯定能分到一间单独的屋子。
虽然如今的将军府在火后看起来一片狼藉,但重建一下厨房,修缮一下后院,再上点新漆,就很完美了。
将军府有半个王府那么大,当初是一起修建的。就连建筑风格和墙沿上的花色都一样,简直如同王府别院。
沧渊叉腰望着黑黢黢的墙面,叹息道:“唉……还说从今天开始慢慢修的,现在只能先远行,你守屋,回来再说了。”
“好的好的。”温远猛点头,“我人笨,常被少爷嫌弃不机灵。主子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就直接说。”
沧渊侧了一下头:“难听死了别喊主子,还和以前一样叫名字。”
“好的好的。”温远又猛点头,“饿了没?我去王府给主子偷点饭!”
第三十五章 以后我疼你,你也要疼我
傍晚时分,随行铁骑回来了,也带了将军府准备的贺礼。
小队领头的那个汉子名叫樊启,是沧晗的心腹,是平常能领一百多人的百户长。
今日本没课,沧渊还是去到书院说明情况,请了一位先生代课。
一切准备就绪,忙完已是天黑了,他脚底下一转,再次回到王府,又进了左扶光的院子里边。
左扶光正在窗口数礼单,见了人就像做贼一样,从门缝里探头,直接把沧渊拉了进去。
然后他立即关上所有帘子,把外门也上了锁,活像个偷情的小丈夫,说:“快来帮我算算账面。”
“算账……不用这样隐蔽吧?”沧渊望了一下窗口的方向,“你把外门都锁了,碧澜和翠微睡哪里?”
“哎呀两个人都有客卿厢房的。”左扶光拉着沧渊坐到了桌子前,“我俩在卧房要是弄出点声儿,她两在外面得多尴尬啊……”
沧渊笑了一下:“她们真的不是通房丫鬟。”
“不是不是,我渊儿弟才是来通房的。”左扶光这回不否认了,双手搭过椅背,放在沧渊肩上,低头又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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