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鹤怔了一下,轻声唤了一下它的名字,“小白。”
白豹乖顺地走到他的身边,向它三年未归家的主人低头。
“飞机能装得下它吗?”
贺子言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点点头。
“走。”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机场登机。
顾鹤坐在靠窗的位置,往外看了一眼,今晚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黑漆漆的一片,展现的全是无尽的寂寥,远方的天空在乌蒙乌蒙中透着一点蓝色,耳朵里是飞机的轰鸣声,以及自己震耳欲聋地心跳声。
贺子言看着正在看着顾鹤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东南亚医生发过来的资料认真的模样,明明是头顶是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却形成冷冷的氛围。
看着检查数据,顾鹤感觉自己的眼睛似乎很是干涩,还有些刺痛,是非常棘手。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心渗出了汗,湿湿的,黏黏的。
其实在登机之前,他掏出手机看,没有看到新的信息。
贺云屺没找他,电话微信都没有,指尖停留在贺云屺的名字上方。
贺子言何其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过分呢,他借着生日的由头把顾鹤带入曾经的回忆,想替贺云屺挽留。
也不知道是不是弄巧成拙,在那里,他们曾经的一切,像绵密的针狠狠地扎痛顾鹤的心。
从顾鹤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开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表情变化,果然是不行啊。
事情好像被他变得越来越糟了,他的心变得愈发的忐忑。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别哭,眼睛会疼
“别担心,会没事的。”顾鹤注意到了他并不高涨的情绪,以为是过于担心贺云屺。
“对不起。”
顾鹤有些诧异,温声问道:“怎么道歉了?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
“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我知道贺云屺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情,现在他想挽回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我知道你们之间很特殊,也很复杂。”
“当我知道那件事情的时候我很生气,明明你那么好……可是看到你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替贺云屺说好话,我觉得你逃吧,逃得越远越好,毕竟我也听过他的不少不少传言。”
当时贺子言想,顾鹤已经没了半条命,如果再来一次,他会死的。
“当时我知道有人给他送了人,还是非常像你的……我气不过就去骂了他,我对他说了最狠的话。”贺子言至今还记得。
他对贺云屺说:贺云屺,你没有心吗?
他可以头也不回地跑去东北去上学,可贺云屺只能一个人在原地他失魂落魄。
“哥他这些年除了工作就是看医生,他那么高傲的人,我从未见过他向谁低过头。”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是同情贺云屺,还是骂他活该。
顾鹤面上不动声色,但内心却像气球被针尖扎了个隐秘的针口,正在悄无声息地漏着气。
他眼睛一下子闪过一点水汽又很快消失掉。
婆罗洲的心脏。
满眼望去都是连绵不绝的广阔雨林和湿地,来这里的多为对自然秘境地探索。
飞机无法在雨林降落,最宽敞的位置是入口处,距离谢隽发送信号的位置大概有三公里路程。
深入雨林的唯一方法就是徒步,顾鹤将塑胶套鞋先拿给贺子言,然后再熟练地穿好。
贺子言也不敢多问,有模有样地学着他穿上鞋子,直到进去的时候才慢慢解密。
顾鹤穿着身黑色冲锋衣走在最前端,挺拔清瘦的背影透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感觉。
这里除了茂密的树林就是泥泞的泥土,没走几步他就尝到了泥泞路的厉害,每一脚下去都是吱嘎作响,抬脚的时候那些泥泞的粘附能力出奇的墙,越往里走越难走,差不多陷入泥沼七八厘米。要不是套上鞋套,连最基本的行走都是困难的。
而这个广阔的世界于白豹而言便是小菜一碟,它敏捷的跳跃穿梭在丛林间。
其实要是一场旅行兴许还会有心情欣赏遍地的菌菇类,形态各异、五颜六色的小伞惹人注目,毕竟潮湿的环境最利于他们生长。
还有些不知名的动植物,很是热闹。
但不一会儿贺子言不经意地抬头被吓得不敢乱动。因为在他的侧上方的大藤蔓上爬着一条一米多的蛇,个头还不小,吐着蛇信子似乎在好奇这群人在干什么。
不过那条蛇倒是比他淡定多了,不一会儿就悠然地离开了,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还好吗?”顾鹤回头望着贺子言,只见他的额间的碎发被汗珠浸湿,干脆一股脑地往后撸上,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了,“放心,只要不伤害它们,对于它而言我们也和这里的动植物一样,只是其中一种物种”。
“还、还好。”
这走一千米比他在学校跑三千还累。但是抬眼看顾鹤,他还背着一个大医疗包,沉着地前进,似乎他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总是被当成孩子了,他确实还是孩子心性。
这一次的徒步距离算不上长,没有什么特别的上下陡坡,越往里走阳光的投射就变得微弱,周围的潮湿和闷热使得徒步变得辛苦,走了一千多米,却整整走了两个小时。
“完了,定位失效了。”
身后的研究人员的电子定位器在这里发挥不出作用,刚才还在他们身边的白豹也不见了。毕竟是野兽......估计是回归森林了,那他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小少爷,我们和七爷失联了。”
顾鹤虽说是用救援队出面,但是却没有和他们一架飞机,他们更专业地从另一个突破口进入,但时间要更久一些。
虽然顾鹤看起来眼神淡淡,但是还是会时不时提及一些野外生存的必要法则。
对于他们这些专业保镖来说或许是他们的必修课。但贺子言的那双眼睛已经不是两眼放光那么简单了,是顾鹤整个人在他眼里就是发光体。
“会有野人吗?”
“会有部落,比如阿瓦族,但我们尊重他们的孤立。”
贺子言似懂非懂的点头。
顾鹤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左手自下而上九十度直立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一时间所有人停止交谈且屏住呼吸。
“西南方35'7的方向有发出75赫兹的音波。”
顾鹤观察了一下岩石面上的青苔,顺着干燥光秃的方向,重新调整了行进方向,路上的泥泞也渐渐变成松软的泥土,上面还有一串动物的爪子印。
贺子言惊喜地喊道,“是小白的脚印!”
他们顺着脚印越发靠近,就能听到一声声豹子的低吼。
渐渐地地上出现的是被烈火烧灼过已成灰烬的树叶,这里应该发生过一场大火灾。但已有一段时间了,生命力顽强的嫩芽已经在深痕累累的枝条上探头。
鼻尖开始充斥着硝烟味,意味着一场战争悄无声息地开展了,以及还有熟悉的血腥味,身后的保镖们先一步行动搜寻着蛛丝马迹。
顾鹤心里一度像有根绷紧的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用力地抿下唇。
“哥,会没事吧?”贺子言看着地上躺着的人以及干涸的血迹,他的唇色有些惨白。直到他看到了贺云屺常见的西装的牌子。
顾鹤也见了那枚眼熟的墨绿的袖扣,自然与贺云屺那些高定比起来很不起眼。但是他用奖学金给他送的最贵的一次礼,毕竟那人本就矜贵配得上最好的。
“袖扣,是哥最宝贝的袖扣,平时连碰都不让我碰的......”
贺子言的一字一句飘过来,让顾鹤心跳如鼓,震得自己几乎站不稳。
他想,现在真是体感温度混乱的季节。
“小白!”
白豹似乎嗅到了什么,朝顾鹤吼了一声快速地奔跑过去。
“小白!”
是谢隽的声音。
顾鹤在心情紧张的状态下一路小跑,肺部有些缺氧,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贺云屺靠在一颗粗大的大树坐下,伤口边缘有干涸的血粘结到布料上,惨白着脸色吓人地拧着眉,可能因为包扎有限,伤口再次撕裂涌出更多鲜红的血,这一幕看得顾鹤的眼皮抽-动。
他没有犹豫,迅速走上前去,伤口必须重新包扎处理,否则一旦感染是不可逆性地损伤。
贺云屺的意识几乎又要陷入昏迷,伤口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些。
“别再浪费绷带了。”愤怒夹杂着无奈和痛苦涌上他的大脑,以为是谢隽,但是那人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
这里除了谢隽和贺云屺,已经没有人了,他们的随性医生是本地人,贪生怕死地撇下他们离开了。
睁开眼的一瞬间暴戾看到眼前的人后瞬间消散开了。
身边似乎又很多人在交谈着什么,他似乎还听到了贺子言带着哭腔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可是他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人。
他不敢相信,害怕是虚幻的梦境,这样的梦他做过太多太多,每一次醒来都能让他痛彻心扉,这一次,他也不敢马上确定。
只是这个幻觉,太真实了。
直到小白依偎在他身边,毛茸茸的触感蹭着他的肩膀,他才发现,这不是幻觉。
“乖宝?”
“嗯。”
是晚霞、是微风、是心跳、是无可替代的人。
贺云屺消瘦了一圈,脸色憔悴而苍白,眼窝陷进去了点,眼底还泛着淡淡的乌青。
顾鹤感觉自己的眼睛很酸,有干涩的液体慢慢充盈他的眼眶。
“你哭了?”
然后就是沉默,几个缓慢的呼吸,一串泪痕飘干,心跳动了十几下。
某种情绪总是会让人迷惘和示弱。
“怎么了宝宝,哪里受伤了吗?”
委屈的情绪第一次占领了顾鹤的情绪高地。
顾鹤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但贺云屺好像自动解读了他的情绪。
“别怕,我没事,只是留了一点血而已。” 贺云屺松了口气,握住他的手,手好软但好冰凉。
他抓着顾鹤的手到唇边,轻轻地吻了吻他的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和迷恋,他恨不能就这样永远牵着手,直到这颗心脏停止跳动,“别哭了,眼睛会疼,别哭、”
“贺云屺,别睡,醒醒,贺云屺......”
“快点,他们在这里!”
他们在的医院是当地专业技术最强的国际医院,救援队的交接工作也到此结束。
“顾,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顾鹤张张嘴,声音有些干涩,“再等等吧。”
虽然不知道顾鹤和躺着的那位爷是什么关系。但是他们也是第一次接受这种特殊任务,难免会多好奇些。
“那我们先回去了。”
“谢谢。”
“救死扶伤,我们的职责。”
第一百一十二章 贺云屺,我很难追的
“哥已经醒了,嫂子你能去看看吗?”贺子言慢吞吞地从转角走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醒了?
顾鹤微微蹙眉,这才过了麻药半个小时,就醒了?
“不了。”他的目光没什么焦点,眼帘垂下来,盖住了所有情绪。
“求你了,就一会儿,就算是帮我帮我照顾一下下。”说完贺子言就跑开了,对着手里的电话支支吾吾说着什么。
顾鹤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挺伪善的。
嘴上说着拒绝,但脚步已经走到病房前,推门而入的瞬间,床上躺着的人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
那锋利高耸的眉骨本让他看起来很阴戾,此刻也变得柔和起来,勉强地扯了扯唇角,胸膛的扣子没有系上,露出了心电图纹身。
贺云屺的手指勾了勾垂到他的床边的手指,那一点点温度似乎让他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等我好了,我们能谈谈吗?别再拒绝我了。”
不要再逃走了。
哪怕也能给他一点回应,一点就够了。那么他就能依靠着这一点微薄的希望活下去。
“嗯。”顾鹤被复杂的情绪混杂在一起,“睡吧。”
但他的手指又被拉紧了几分,顾鹤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轻声道:“我不走。”
贺云屺点了点头,眼皮抖了抖,很快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运转的声音,好神奇,三年前躺在床上的是自己,现在竟然角色对调。
他一直觉得自己离开贺云屺后过得很平静,生活也变成了大多数人的样子,再次恢复用冷漠来保护自己,没有人能靠近,他也不会受到伤害。
再次相遇,他以为不论贺云屺做什么,他都能表现出淡然、冷漠、释怀。
可是心跳是最难以欺骗的证据。
其实他在感情方面非常的被动,他很多东西可以感受到,但是只会死死的守在心底。
现在觉得自己的思绪乱如麻,呼吸也凌乱颤抖,也许总要给心里的汹涌一个交代的吧。
贺云屺就是一个深渊,他不敢再像以前一样鲁莽地跳下去,摔倒一次是意外,两次是他活该。可是他的攻势太猛了,难以让人招架得住,可以说不留退路。
他一开始将人狠心推开,可终究他的本质是善良的,他不瞎,也不是铁石心肠。
这场拉锯大战,总归要一方来宣判的。
事不过三,这不是给他一次机会,倒不如说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顾鹤贴近他,不知是因为低温发抖还是术后麻醉渐渐失效疼得发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贺云屺,我很难追的。”
*
夏至已至。
午后的阳光斜穿过茂密树冠,金色光线闪烁在暗绿枝叶间,除了蝉鸣,倒是没什么嘈杂的声音。
只是今年的蝉鸣比往年叫得响亮
刚下班的顾鹤不经意间抬头看着树木间露出的一片夏日淡蓝耀眼的天空,或许是敏锐的第六感,让他有一种处于窥视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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