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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他欲盖弥彰地深吸一口气，喉头上下滑动，极力恢复了镇静：“哪里哪里，你想多了，想多了哈哈……”
玖夜撑着下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尾音上扬，有些似有似无的戏谑：“那哥哥为何还要离我这么远，怕我吃了你不成？”
“没有没有。”邱羽呵呵一笑，僵直脊背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慌忙话题一转道，“话说这是哪？柳师姐和少主呢？”
岂料玖夜面色骤变，语气都不悦了起来：“许久不见，哥哥不问我去了哪里，偏只关心别人吗？”
邱羽一噎，他俩分明几乎天天都见面好吧，同吃同行，就差同睡，哦不，刚刚已经同睡过了。
想到这，邱羽再次莫名其妙的一阵心跳加速，脚步一顿，后背撞上了身后墙壁上悬挂的尖利象牙，霎时的剧痛让他冷不丁倒吸了口冷气。
玖夜猝然起身走近，邱羽以为他要发怒，吓得瑟缩着又继续向后退避，他只穿了一层单薄里衣，象牙刺入皮肉少许，疼痛更甚，咬紧牙关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谁知玖夜眨眼间已经近在身前，腰间一紧，两人瞬间再次回到床榻边，玖夜默不作声，伸手扯开了他的衣襟，邱羽惊得下意识抬手横劈。
啪！
手刀半空被紧紧攥住，玖夜没有抬头，另一只掌心光芒流转，轻轻贴上了他的肩头。
剧痛顷刻消散，邱羽嘴角紧绷，玖夜靠得太近了，精壮的身躯和鸢尾花的香气将他完全笼罩，他这才惊奇发现，玖夜的个头竟然已经比他高出了整整一头。
男人奇怪的胜负欲霍然燃起，尴尬和羞涩全部抛在脑后，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小子吃农家肥长大的？怎么长得这么高！
“这里是虎尊的据地。”玖夜清润的嗓音自头顶响起，“太岁认出了你，我这才急急赶了回来，还好你平安无事。”
“太岁？”
“嗯，你们莫名出现，翠虬说你那位柳师姐打伤了几个巡山的小猫妖，你更是差点拆了整个虎峡涧。”玖夜轻轻一笑，再开口竟添了几分钦佩，“不愧是哥哥，真厉害。”
“呃……”邱羽喉头梗塞，一时分辨不出他最后那一句是夸赞还是调笑，这地儿果然是魔域虎尊的地盘，玖夜口中的翠虬，一定就是那条巨大的绿蛟了。
玖夜再次检查了一下他肩头伤口，确定再没流血后松开手，细心地替他拢好了衣襟：“哥哥不必担心，那女修翠虬带去疗伤了，姓萧的也无事，太岁差了人照看。”
邱羽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憋出了几个谢谢。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哥哥神力过人，不用我来也定可以逢凶化吉。”
什么意思？
邱羽心中发紧，玖夜虽然在笑，那双淬火般明亮的眼眸里分明浮动了另一种异样的情绪。
邱羽大脑飞速转动，片刻打着哈哈开口：“过奖过奖，我……”
“镜门深渊里，我知道了一些事情，一些关于哥哥的事情。”
玖夜忽然打断他的话，面色严峻认真，惊得邱羽登时起了一背冷汗，他强打精神：“什么？”
“还记得我和哥哥说过吗？那个冒牌货也是个傀儡。”玖夜撑着床铺探身靠近，气氛陡然诡异，邱羽被严严实实禁锢，逼得不禁缓缓向后仰倒。
“他告诉了我，关于哥哥的过去。”
“什么？”声音不自觉开始颤抖，玖夜越压越深，邱羽的手臂因受伤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躺倒在他两臂间的被褥之上，心跳好似擂鼓。
“他说，哥哥其实是……”
砰砰砰！
敲门声不合时宜猝然响起，打断了玖夜更进一步的俯身，他不禁眉头紧皱，打算忽视掉这道扰人的嘈杂。
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更大急促，伴着一个男子响亮的声音：“老大你在吗？干爹有急事找你！老大？！”
邱羽眼睛瞪得滚圆，玖夜暗沉的眼眸近在咫尺，须臾烦躁地啧了一声，大门随即咣当大开，敲门的男子猝不及防扑倒在地，哎哟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我说你就不能好好，呃……”男子抱怨着起身，刚抬头就被眼前景象吓得怔在原地。
邱羽嘴角抽搐，脖颈刚一挪动就被玖夜扳着下巴转了回来，强迫着继续四目相对。
“我我，你们……”男子慌乱大叫，“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小子白日宣淫禽兽不如！霸王硬，啊！”
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男子被无形的力道丢出屋外，大门旋即咣当关闭，隔绝了一切噪音。
下巴被捏的生疼，玖夜手劲太大，邱羽脸颊软软的腮肉被他一张大手掐的溢出指缝，嘴里呜呜发出愤恼的抗议。
玖夜盯着他的脸，半晌忽然松手起身，头也不回朝大门走去：“走吧，那些事太岁也知晓一二，别让老家伙等急了。”
邱羽嘶声去揉被捏的发麻的腮帮子，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拖延着迟迟不肯行动。
许久不见回应，玖夜跨出门槛的脚再次收回，静静看他装模作样在床上翻来覆去喊疼，片刻嘴角微扬，邱羽只觉得眼前景象陡然翻转，下一秒身体腾空，整个人被打横抱在了玖夜温热的怀抱。
“哥哥伤势太重无法行走，只好这样抱着去见太岁了。”
邱羽登时脊背一僵，挣扎着跳出玖夜臂弯，连做了七八个伸展运动：“小伤而已，根本影响不到我，你看，我还能再做几十个俯卧撑……”
玖夜十分给面子的没有拆穿，眼瞅着邱羽就要趴地上做俯卧撑，伸手将他拽了起来：“哥哥的话我自然是信的，那就走吧。”
——
一刻钟后，腾云而起的邱羽低头鸟瞰，惊奇发现魔域并不是想象中那般暗无天日毒瘴弥漫，相反，这里更像一片世外仙境。
整座虎峡涧外形好似一头后腿曲坐的猛虎，虎头高耸直入天穹，虎身山林郁郁葱葱，两片宽广剔透的圆形湖泊波光粼粼，构成了巨虎神采奕奕的双目，瀑布溪涧穿过植被飞流直下，宛如巨虎身躯上道道花纹，鸟雀啼鸣，大群猫科与其他种类的魔族时隐时现嬉闹玩乐，万类霜天竞自由，生机丝毫勃勃不逊凡尘。
“这里，真的好美。”
玖夜回头看了看他惊叹的神情，莞尔道：“太岁喜好热闹，仙魔一战后这里曾毁于一旦，你看到的景致，不过先前半分。”
邱羽怔然，不知觉中仙魔大战竟已经过去了四年多，当初他受命陷害玖夜，身死一别恍若昨日，不知从何时起，他早已没再将这里当成一本置身事外的书。若是他早知自己会再次重生，早知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主角视若亲故，早知一切不过是一场潜伏的阴谋，当初乌啼镇仙门围堵，他还会说出那些口是心非的话语吗……
愣神间，一声虎啸响彻天地，背后厉风突起，邱羽来不及反应，余光中，几道寒光划过，霎时间朝他后脑剜去！
第四十五章 与君初相识其一
这一击太过急遽，邱羽一声惨叫还没喊出口，玖夜身形闪电般一晃，杀气骤散，身后传来一声尖利的呜咽。
嗷呜！嗷呜——
？
邱羽怔怔回身，却见玖夜满脸无奈，手中拎着一只花斑白猫毛茸茸的后颈，白猫被扯得难受，挥舞着四只小短腿愤怒地虚空抓挠，肥厚肉垫中伸出锋利尖爪，似乎打算把玖夜身前的空气挠空，这样就能让他窒息而死。
“这是……”邱羽一脸懵逼，袭击他的，竟然是这样一只连发狠都像是在卖萌的小傻猫？
玖夜单手扶额，无语半晌才道：“让哥哥见笑了，这位就是太岁。”
邱羽：疑惑熊猫头.jpg，太岁不是个老头吗？
花斑白猫又一阵挣扎抓挠，冷不丁扭头就要去咬玖夜手背，玖夜指尖一松，它喵呜一声凌空坠落，邱羽脑子还没反应，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冲了下去。
猫咪四肢张开，下落的飓风灌得它五官扭曲，就在邱羽手掌捞住它肚皮的瞬间，眼前白光乍现，手感一沉，他竟半空勒住了一个闹腾的半大孩童。
小孩不过五六岁，乌发蓬乱打卷，两只圆圆的白色兽耳抖动，一身橘红短衫绣满金线虎头花纹，肉鼓鼓的脸颊妖纹赫然，没长齐的虎牙明晃晃龇着，挣扎着回头对他毫不客气地大呼小叫；“区区臭鸟！快放开本大王！嗷！你弄疼我了！”
臭鸟？是在叫他？
邱羽的懵逼达到了顶峰，竟然就这么一路夹着他悠悠下落，靴子碰到坚实的地面才恍惚着松开手臂。
太岁愤怒至极，刚脱身就嗷呜一口咬住他的衣袖，邱羽甩不开他，只能任由他口齿不清骂骂咧咧：“臭脑！坏脑！本大王差点要被泥勒死了！咬洗你！咬洗你！”
“对不住对不住。”邱羽无奈安抚，“没想到太岁原来是个小，哎哟！”
话还没说完，胳膊猛地一疼，太岁忽然加重了力道，似乎对“小”这个字格外敏感。
疼痛稍纵即逝，玖夜紧随其后，咚咚两个栗爆，太岁捂着脑袋抱成一团，呜呜嘤嘤蹲在了一旁。
“没事吧？”他随即拉开邱羽衣袖，两排醒目牙印赫然紫红。
“没事没事，”邱羽慌忙摇头，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掌心，“太岁他，为什么是这样……”
玖夜瞥了一眼已经停止闹脾气，此时正被地上排队搬家的蚂蚁吸引了注意的太岁，叹了一口气道：“仙魔大战时重创，三大族长死的就剩他一个，魔丹损毁后侥幸偷生，彼时壮年魔族几乎死绝，幸存者找到他时就成了这样，堂堂上古一族尊王，不仅身体变成了孩童，心性也时不时与稚童一般。”
邱羽心中顿觉酸楚，那场扑朔的大战夺走了太多，书中寥寥数语带过的，竟然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唏嘘叹惋。心底一个信念越发坚定，一定要找到仙魔大战一切的真相，无关任务，无关功利，这么多人枉受其害，幕后黑手必须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太岁忽然哇的一声大哭出声，嗓门之大震耳欲聋，只见他举着被蚂蚁夹肿了的手指，颠颠跑向玖夜寻求安慰，玖夜勉为其难拿开捂住耳朵的手，僵硬地啪啪拍打他的后背，力道太大，直打得小老虎不住趔趄，哭嚎声顿时又提高了几倍。
邱羽笑着叹气，示意玖夜住手后从背后轻柔抱住了哭闹的小老虎，一边拿起他肿胀的手指，呼呼吹了几下，柔声道：“乖，不哭了，哥哥吹吹，痛痛飞飞。”
许是他的温柔奏了效，细声安慰中，太岁又嚎了几声便抽搭着停住哭泣，两只小短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毛茸耳朵垂下，乖乖缩在邱羽怀中沉沉睡去。
玖夜抱臂靠在一旁树下，默然将眼前一切尽收眼底。
“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去哪？”邱羽摸了摸太岁蓬乱的脑袋，压低声音询问。玖夜这才如梦初醒，轻咳几声才道：“带他回虎穴大殿，翠虬在那等着我们。”
语毕，两人再次腾云而起，没过多久，蔽日山林中，巨虎山顶的一座金碧大殿逐渐出现在眼前。
委一落地，虎峡涧打架的那个眉心朱砂的男子遥遥挥手，大喊着热情迎来。
“可算来了，太岁呢？他去找你了，碰上了……吗？”尾音在看清玖夜身后邱羽时拐了一个大大的弯，惊诧夸张道，“干爹竟然让人抱？！我没中蜃境吧？”
这一嗓子音量太大，沉睡的太岁皱着鼻子惊醒，大嘴一咧就要再次嚎啕，玖夜和男子不约而同捂住耳朵，邱羽眼疾手快，在太岁哭出第一声之前将人安抚下来，太岁扁嘴窝在他怀中怎么也不肯下地。
“神人啊！”男子啪啪鼓掌，敬佩之情溢于言表，“能让太岁乖乖闭嘴的人，这世上我还没见到第二个，你这鸟人嘿，还真有点意思。”
啪！
话音未落，玖夜一个巴掌呼在男子后脑，厉声警告：“嘴巴放干净点。”随后下巴敷衍一点，柔声对邱羽说：“翠虬，你们见过。”
翠虬被扇得一个踉跄，慌忙整理好背拍乱的发型，捂住后脑勺愤愤不平：“你就这么介绍我！好歹我也是蛟族少主，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吗！”
邱羽憋笑不答，这群魔族，竟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然而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翠虬记吃不记打，趁玖夜强行掰下太岁训斥，幽幽飘到邱羽身边：“阿羽是吧？幸会幸会！在下南洋蛟族少主翠虬，你也可以叫我虬哥，久仰你大名啦！我有一事困扰至今，听说你们鸟类都是边飞边拉，白屎随风飘舞就像流云，凡界画家因此启发，才有了仙气缭绕的祥云伴鹤图广为流传，是真的吗？”
“呃？”
这长虫，放什么屁呢？
用不着他开口，玖夜再次出现，阴沉着脸拧着翠虬耳朵将人带远，太岁得了空子，张开手臂颠颠朝邱羽挤了上去。
邱羽蹲下身，太岁咯咯笑着扑进怀中，他点了点小老虎肉乎乎的鼻尖，问：“方才你叫我臭鸟，为什么这样叫？”
太岁以为他生了气，小脸登时垮下，低头拧自己的衣摆，不安喃喃：“对不起，我不该骂人，阿羽哥哥不是臭鸟，阿羽哥哥是三界最香最好看最温柔的仙鹤，我喜欢阿羽哥哥，哥哥不要生气……”
邱羽心中一紧，指尖金光流转，一只布偶小老虎出现在掌心：“我不生气，喜欢吗？”他晃了晃手中布偶，引得太岁两眼放光，“告诉阿羽哥哥你知道的一切，这只小老虎就送给你好不好？”
太岁小嘴大张，激动地跺脚，想也不想立即答应。紧接着，小手在邱羽眉心一点，周遭事物霍然扭曲变形，楼台水榭接二连三碎成万千颗粒，弹指间光影错错斗转星移，场景发生巨变，他们已经站在了一片水草丰腴的浅滩之上。
“干爹！你又偷学我族蜃术！这是把我们弄到哪了？”
“嘘！”远处水草丛生处忽然抖动，玖夜立即止住翠虬聒噪，三人屏息凝神，警惕着看向那片不断抖动的草丛。
呱——
一只大眼青蛙鼓着腮呱呱跳出，翠虬紧绷的神经骤松，不满吐槽玖夜小题大做。
邱羽望了望四周，只见沼泽浅滩遍布四周，高过腰际的芦苇水草丛生，微风摇曳虫鸣阵阵，一片片绵延至遥远天际，远处青山灼灼，与瓦蓝天穹融合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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