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的颤抖成全了无意的感性。
陶树觉得自己在过度温热的浴室里缺氧,张嘴攫取更多的氧气,被费时宇捉住了唇舌,追逐缠绵。
费时宇最后的粗喘直接震进了陶树的口腔,共鸣震得陶树后脑勺发麻,几乎要站不住。
他的右手被费时宇抓着,后腰被费时宇托着,才不至于一路滑到地面上。
“抓着我站好,”费时宇低沉的声音贴着嘴角传来,“膝盖别弯。”
陶树软绵绵地偏头把下巴放在费时宇的肩膀上。
“怎么了?”费时宇轻笑了一下,“怎么感觉是我把你按墙上来了一下呢?”
“别说了……”陶树不知道自己刚刚是烧了脑子里的哪一根保险丝,也许是费时宇并不掩饰的变化,也许是他那一句男朋友带来的汹涌。
羞愧感后知后觉地追了上来,陶树长长呼出一口气,“我缓缓。”
费时宇环住了陶树的肩,安慰地拍了拍,“缓缓可以,但是吧,你这么靠着我缓,应该全沾在你浴袍上了,待会儿换一件吧。”
陶树不出声,靠着费时宇晃了晃脑袋。
费时宇洗澡的时候,陶树侧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他这么一段时间都是这么过来的。
生活好像被按了暂停键,他闲得很慌张。
当然,来找费时宇并不是因为自己闲得慌。
来找费时宇,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冲动,和患得患失。
他原本不敢的,费时宇进,他便迎,费时宇退了,他也没胆子追上来问一句为什么。
因为那些所谓的成年人的内敛与体面。
但他看见耳朵上的那颗耳钉的时候,那种可能会失去的恐惧,和对于失而复得的狂热期盼好像滚烫的岩浆一样冲刷焚烧了他的理智,他这一天什么都不能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见到费时宇,他要面对面地争取。
还好来了。
陶树看着夜晚反光的落地窗,上面是自己带着傻气的笑。
男朋友。
自己有男朋友了。
费时宇是自己的男朋友了。
一直到陶树的肚子发出了咕噜的叫声,他才从傻笑的情绪里回了神,想起自己今天还没有吃饭。
自己没有吃,那费时宇有没有吃?
他应该是看到耳钉定位的瞬间就开始往绿园赶,那个时间点,正好是饭点。
陶树慢慢起身,到了厨房外面,摸摸索索地把那一扇和墙浑然一体的推拉门推开了。
他以前进过一次厨房,没大一会儿就找到了冰箱,准确来说,是一间小小的冷藏库,打开之后,才发现里面除了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饮用水,什么食材都没有。
这人有什么必要在家里装一个冷藏库啊?
陶树拿了两瓶水就出来了,开始翻柜子找有没有别的食材。
找了半天,才在天然气下面的一个推拉柜里找出来一包没有开封过的挂面。
行吧,煮面也行。
要是再有个煎蛋,有一把蔬菜,有个西红柿就好了。
陶树脑海里出现了一碗冒着热气香喷喷色泽诱人的西红柿鸡蛋面。
啊,好饿!
他赶从挂在墙上的一排崭新的锅里挑了一只大小适中的,蓄上了水开始烧。
水刚刚开始冒小泡泡的时候,费时宇从外面走进厨房,身上穿着和陶树一模一样的浴袍,只是陶树的浴袍下摆到小腿,他的到了膝盖。
“煮什么?”费时宇贴着他后背。
“煮面,我只找到了面,”陶树正在给两只大碗放调料,“你那么大个冷藏库,连个鸡蛋都找不到。”
“我不怎么住这边,当然不放吃的,”费时宇拿出了手机,“除了鸡蛋,你还要什么?”
“你要点外卖?来不及了吧?我这里看着就下锅了,我来的时候,看你这里方圆好远都没什么超市。”陶树回忆了一下。
“是有点儿失算,”费时宇放下了手机,呼噜了一下陶树的头发,“谁让你来得这么突然?”
“你也可以点一点儿别的吃的,”陶树听费时宇这么说,有点内疚,“我做饭的水平,可能比你还……不是,比不上你的水平,也就煮面能勉强吃一下,糊口的那种水平。”
谁知费时宇干脆把手机往料理台上一扣。
“我不点,我要吃你煮的。”
良夜寂寂,他们站在厨房里,一起等一碗热乎的面。
锅里冒起来白茫茫的蒸汽,是某种温馨的符号。
费时宇不插手陶树的煮面过程,但也不离开,他靠在转角台边,静静地看着陶树的动作,在他不便的时候递递东西。
面确实不怎么样,差了一两样调料,也没有配菜,但费时宇吃得很快,一点儿也没剩下。
“不好吃剩下也没关系的。”陶树眼见着费时宇光吃完还不够,端起碗要喝面汤。
“那不行,”费时宇吹了吹面汤,仿佛要喝什么十全大补盅,“你吃了我那么多次饭,这是我第一次吃你的,我要吃回本儿。”
陶树噗地笑了,费时宇这幅小气样儿和他本人的反差太大。
正吃着最后几口面,客厅里传来手机响铃的声音。
陶树的手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见了费时宇,陶树就想不起要看手机了,连快要没电了都没想起来找充电器。
这个点了,是谁打电话来?
陶树走的时候,以防万一在病房里留了纸条,说了有急事要外出一趟,留了自己的电话。
难道是医院?
不至于吧?他最近已经不太需要一直卧床休息,夜间也没有点滴要打,护士基本都不会在夜里去自己那间病房。
费时宇起身去客厅帮陶树拿了手机。
“田鹏。”他看了看界面,把手机递给了陶树。
还没等陶树接起来,手机的电量就耗尽自动关机了,陶树只好用费时宇的手机拨回去。
没通两秒,那边就接了起来。
“喂?费总?小树跑了!”田鹏接了电话就吼。
“没跑没跑,是我。”陶树有些无奈。
“卧槽!你这是来去如风啊?”田鹏舒了口气,“吓他妈死我了!”
背景音里田鹏被玲玲拍了一下,啪的一声,“你对着小树爆什么粗!拿给我!”
“哎哎哎行,”田鹏瞬间没了脾气,笑嘻嘻地把电话转给了玲玲。
“小树啊!”玲玲接了过来。
“嗯,玲玲姐,”陶树憋着笑,“我没事儿,我在费时宇这儿呢。”
“我就说,你能上哪儿去啊,要不就是出去转转就回来,要不就是上费总那儿去了,田鹏看见病房里没人,乌眼儿鸡似的。”
“你们去我病房了?”陶树有些惊讶,“玲玲姐你的手不是拆线之前最好不出病房的吗?有什么事情吗?”
“嗯,没什么大事儿,”玲玲听起来情绪很好,“下周天剑兰家里的饭店要重新开张了,我和田鹏想着那几天能去帮个忙,你要不要过去一起看看?剑兰说了,也要请费总,说是他帮了不少忙。”
“你那手能行吗?”陶树看了费时宇一眼,“咱们这一帮残兵去了怕是给剑兰姐添乱了。”
“没事儿,也就是过去看看能不能送点儿什么东西,我手上植皮的地方愈合得不错,问了医生了,到时候包好了不碰就没事儿。”
“行,那我也去,”陶树答应下来,“你让鹏哥带着相机,到时候能拍点儿素材。”
陶树又和玲玲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你又要去哪儿?”费时宇不太高兴地挑了挑眉毛,“能下地了就闲不住?”
“剑兰姐家里的餐馆要重新开张了,我想去看看,”陶树拉了拉费时宇的手,“和鹏哥和玲玲姐一起去,剑兰姐那里,你是不是……帮忙了?”
“也就帮了那几个跟你近的,给租了店面,”费时宇还是不情愿的样子,话像是醋溜过一样,“你不都能为了人家打架吗?我帮你了一了当护花使者的心愿。”
第六十章 冰消雪融(三)
陶树乖乖地摇了摇费时宇的手,心里的感激酸酸涩涩。
“剑兰姐让你也一起去呢?去不去呀?”陶树满眼的期待,“去嘛,你去看着我,免得我胡来。”
费时宇却没立刻答应,扶着陶树慢慢回了卧室。
陶树没等到费时宇的回答,有些惴惴的,也不知该再说点什么,不想催促强迫他,一直到坐在床上,看着费时宇握着自己的脚踝,把两条腿都放到床上,也没再开口。
他开始想了些别的。
这不是他第一次和费时宇睡同一张床,但这是他第一次和男朋友睡一张床。
他有些轻飘飘的浮想联翩。
费时宇扬手把被子扯在陶树的肚子上,把他光裸的腿盖好。
“呆着别着凉,浴袍不舒服就脱了睡。”
说完这句,费时宇转身就出去了,陶树想他可能还有工作要做,便安静地自己在床上坐着。
浴袍柔软,但确实很厚,堆叠起来睡着不舒服是必然。
但他不穿浴袍穿什么?现下他浴袍下除了裤衩空空如也。
费时宇很快又进来了,带着陶树的手机和充电器,帮他在床边插好充上电,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自己的长袖T恤放在陶树腿上。
他坐在陶树这一侧的床边,像要说什么,又没想好怎么说的样子。
“小树,我没有反对你和那些人接触的意思,你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力,但我这次不能陪你去。”
陶树点点头,他理解,且不说费时宇有繁重的工作,他看起来也不是会主动和底层的人们大联欢的人。
陶树讨厌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想法,但现实就是现实,费时宇不光是和玲玲她们有云泥之别,和自己又何尝不是差异巨大?
“想什么呢?”费时宇抬手刮了一下陶树的鼻子,“觉得我是看不上她们?”
“啊?不是的,”陶树眨眨眼,说得言不由衷,“你有你的事儿,我提得也太突然了,你去了可能也会觉得无聊。”
“是有事儿,但不是觉得无聊,”费时宇顿了顿,“我明天要飞一趟欧洲,去见一见我爷爷。”
“什么?”陶树瞪大了眼睛,“明天就走?怎么这么突然?那你的行李怎么办?”
费时宇现在都还没开始收拾行李,明天就这么光杆儿司令一个出门吗?
“早就收拾好了,我不住这边,行李什么的都在老宅那边,明天司机带过来,我每年这个时候都过去,工作也安排好了。”费时宇摸了摸陶树的脸颊,拂过他眼角的伤痕。
人的习惯似乎可以在一瞬间里形成,费时宇偏爱这个小小的伤痕,陶树不哭的时候,它浅浅的蛰伏在眼下,好像一抹娇气,为陶树一双无辜的眼睛添了狡黠。
当陶树哭起来的时候,这片疤痕便由内而外的艳丽起来,惹人招眼。
“所以你别多想,”费时宇过瘾似的,按了按陶树的眼角,“这段时间要出门都联系我的司机,让他开车陪同你去,我不在的时候,别取耳钉。”
陶树点点头应下,“好啊。”
费时宇的衣服很舒服,领口大了,露出陶树柔和起伏的锁骨,袖子也长了,盖住了大半个手掌,软和的被子裹在两个人的身上,身侧都是费时宇的气息,陶树觉得新奇,又觉得安心。
“侧着躺难受吗?”费时宇靠过来,没有挨着陶树。
“有点儿,”陶树黑葡萄一样的眼珠晶亮,勾了勾费时宇的眼睛,然后主动的,缓慢地伸出手臂环到了费时宇的腰上,“你让我靠一靠。”
费时宇轻轻笑了,伸手越过陶树的肩膀,关掉了房间的顶灯,只留下微弱的床头灯笼罩着两人,他的手臂不再收回,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陶树的肩膀上。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陶树甍甍的声音从胸口的衣物间传来。
“嗯?”费时宇的手隔着衣服在陶树圆润的肩头揉着,声音慵懒。
“我今天如果没来找你的话,你明天就这么走了?”陶树问得有点儿委屈,又有点儿犹豫。
费时宇叹了口气。
“我看见耳钉定位之前,本来是要直接去医院的。”费时宇捏了捏陶树的肩头,手指无意地探进了过于宽松的领口里,捏到了柔软的皮肤。
他也没有要把手再拿出来的意思。
“真的?”陶树抬头想看费时宇的眼睛,却只看到了他的喉结。
“不信你明天问司机啊。”费时宇的下巴点在陶树发顶。
“信的,我信的,”陶树说,“你来医院,想跟我说什么呀?”
“不知道,”费时宇实话实说,“你今天来的时候,本来是打算跟我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陶树嘿嘿的笑了笑,“就是想见你。”
“我也是,”费时宇低头在陶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就是想来见见你,接下来半个月都见不到人。”
“要去半个月那么久吗?”陶树闷闷不乐起来,“好久啊……”
费时宇抬手兜住陶树的后脑勺,顺着他的头发捋,“每年都是这个时候去,老爷子的生日,我奶奶走了之后,每年这个时候他都难过,我们得陪着。”
“那是要去的,”陶树肯定的点点头,“要陪着爷爷。”
陶树有些羡慕,他的亲缘太浅,这几年和养父母也因为性向的龃龉而见得太少,他像是漂萍,心底深处对于家庭的牵绊并没有安全感。
他不停向前奔跑着,想靠着忙碌和一点点成就与肯定,弥合那些无法驱散的自卑,他好像永远都无法触及坚实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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