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圈都是附和声,陆陆续续有人站起来整理随身物品。
“今天是我失礼了,咱们以后还有合作,再见的时候向各位赔罪。”费时宇站起身来,斜倚在陶树身上,胳膊搭着陶树的肩膀,一幅快站不稳的样子。
陶树印象里,费时宇仿佛是没有喝多少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醉了,只好扶着他的腰,在他耳边嘱咐,“靠着我,看着脚下,别摔了。”
谢宏生盯着两个人走出VIP包间的门,眼里有些兴味地笑意。
“怎么了谢总?不放心费总和陶导?”李导站在谢宏生的旁边问他,“要不我找两个服务员去看看?”
“不必,我看他八成是没喝醉的,再说了,喝醉了人家有陶导陪着呢,咱们上去凑什么热闹?”谢宏生摆手笑道。
李导不明所以,“那您看什么呀?”
“你今天没看到晚会的时候小费总给自己的下属下脸子吗?”谢宏生意味深长,“你觉得一晚上相处下来,他是不是会当面给人难堪的人?”
“不像是,”李导也疑惑起来,“那你说怎么上来就先给自己人没脸啊?为了给我们下马威?”
“费氏最近有些风吹草动的,你当然不知道,再看看吧,”谢宏生端起桌上的残酒一饮而尽,“说不定能再给咱们的电影拿一笔费氏的投资。”
酒店门外,费时宇刚刚出了旋转门,陶树就觉得自己肩膀上一轻,还以为费时宇要摔倒,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小心!”
跟在后面的田鹏也两步冲过来,作势要扶费时宇。
“我没事儿,”费时宇笑着避开田鹏的搀扶,神色清明地退开两步站好,“不过咱们得快点走,不然就被别人看见我装醉了。”
“你装的?”陶树瞪他一眼,随即转头去看酒店大堂,此时已经有几位眼熟的出了电梯。
“他们已经出来了,跑!”陶树拉着费时宇就往露天停车场的方向冲。
冬天的深夜,寒气混合着潮露一直往鼻子腔里钻,陶树原本身体就不怎么舒服,跑起来活像是受刑,索性身上动作着,倒并不怎么觉得冷。
费时宇任陶树拉着,一直跑到陶树自己都找不到方向了才停下来。
“呼……呼……到这里……他们应该……就看不见了吧?田鹏呢?”陶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费时宇却没什么感觉,跑了一阵,反而把体内原本就不多的酒精都随着汗发散出去了,愈发清醒。
“早就看不见了,田鹏估计也被你甩到半路了,”费时宇揽住陶树,抬手拍着陶树的背帮他顺气,“怎么一口气跑这么远?”
“哈……我也不知道,”陶树笑起来,“刚开始就怕被看见,到后来觉得拉着你跑也……挺有意思的。”
露天的停车场只有微弱的路灯光,映得陶树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闪闪的。
费时宇捧着他的脸,和他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吻。
“小树,对不起。”费时宇捧着陶树的脸颊,抵着他的额头说。
“什么?”陶树问,“怎么了?”
费时宇这时却避开了陶树灼灼的眼睛。
“先找到车吧,”费时宇拿起手机看了看定位,“咱们跑太远了,冷不冷?”
“刚跑了这么远,不冷。”陶树原地蹦了蹦。
两个人不管不顾地跑,还误打误撞地跑到了车附近,没一会儿他们就找到了车。
“我喝了酒,你开车,”费时宇走到副驾驶,抬手一抛,把一个沉甸甸的物件儿扔到陶树手里,“你有本儿吧?”
陶树双手接住了那东西,摊手一看,是车钥匙。
“我开?我拿了本儿就没怎么动过车了。”陶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找了半天怎么打火都没找到,连手刹在哪里都摸不着。
陶树深深为两人的性命担忧。
“不用插钥匙,按这里打火,”费时宇看着陶树着急的样子好笑,似乎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安危担心,“手刹是按键,按这里。”
“你真的不怕?”陶树摸了半天,挂了倒挡,小心翼翼地用右脚尖点油门。
“怕什么?大不了你把别的车剐蹭了,在场没有我赔不起的,”费时宇连安全带都没绑,陶树凶了他一眼,伸长了手到费时宇那一侧,帮他拉好了安全带。
费时宇看着陶树在自己面前晃的白净脸颊,凑过去亲了一口,等陶树坐回去,费时宇干脆叉了手开始闭目养神,“你只管开,撞了算我的。”
陶树额头上都见了汗,拿出了自己所有的车技,龟速把庞大的车开出了停车位,出停车场的时候在半路捡到了坐在路边实在跑不动了的田鹏。
“哎,你俩跑得也太快了,一个拐弯儿就追不上了。”田鹏额头上还挂着汗,坐在车里顺气儿,“今晚也是挺奇幻的,费总,牛啊!公开出柜啊!”
坐在副驾的费时宇却一时没有说话。
车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陶树也没有说话,他悄悄看了费时宇一眼,心里思忖费时宇是不是在后悔自己公开出柜的莽撞。
“啊……我说得不合适了?抱歉啊。”田鹏悄悄吐了吐舌头,小声打圆场。
“不是你的原因,”费时宇摆了摆手,“我自己出了点儿事,你们很可能会受我连累。”
陶树开得很慢,等开到了酒店出口接上费时宇的助手,费时宇已经将集团的事情和自己的推测都告诉了陶树和田鹏。
“我原本今晚不想这么莽撞地把小树牵扯进来,但今晚如果不给主办方打一个先入为主的预防针,我怕到时候你们的局面更难收拾,”费时宇脸色不好看,“连累你们受无妄之灾,是我的问题。”
他可以坦然面对许泰华的兴风作浪,也有把握大浪不翻船,但他这次却难以避免的,要伤害陶树,为他们千辛万苦拍出的作品,获得的荣誉抹上莫须有的罪名。
“那个……费总,”田鹏越听越惊,听完了费时宇的话,才将信将疑地开口,“我们这奖,真不是你拿钱砸出来的啊?”
陶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完蛋了,这事儿他们做得挺绝的,我要是旁观者,我也觉得像是拿钱给砸的,”陶树盯着路,努力把车速提上40码,“你们集团内部的人为了搞你一把,也真是大手笔。”
费时宇也闷笑了一声,靠在座椅上阖了眼皮,“我要是用钱砸陶树,可不止这个数。”
“嗬!壕无人性……”田鹏瘪着嘴对着费时宇树了个大拇指,“咱们还说找赞助资助灯红里那些姑娘重拾人生呢,还不如找费总……”
“田鹏!”陶树正在开车,没有手去捂田鹏的嘴,只能出言制止他。
只是好像迟了。
“你说什么?”费时宇一下从座椅上坐直起来,转头看着田鹏,“你仔细说说。”
“啊?”田鹏吓了一跳,“不是啊,我就这么一说,我和桃子一开始就没想找你,这事儿……桃子不想给你添麻烦。”
“你先说说看,”费时宇依稀抓住了些破局的契机,“怎么个资助法?”
“桃子?”田鹏出声询问,“要不你来说?”
“这事儿吧,其实是我们一向的做法,采访之后找赞助商,以冠名片子作为条件,资助困难的受访者,不过以前找的都是些小企业,费氏这个体量的集团,我们想都没想过。”陶树见瞒不住了,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那这次,你们想怎么帮?”费时宇问。
“我想的是,找企业和职业学校,想回学校的女孩,让她们学一技之长,不想再读书的,能有一个工作机会,”陶树想了想,“直接给钱没什么用,她们块钱挣习惯了,存不住,也没有什么规划,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
“不错,这个计划是可行的,”费时宇侧头看着陶树。“这个事儿,你放心交给我做吗?”
“可以吗?”陶树惊喜又愧疚,“你自己也还有难题要解决。”
“这事儿做好了,眼下的困局就不难破,”费时宇终于动手解开了领结,将已经被吹得冰冷的湿衬衣领解开来,“未来几天,你们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随意表态,有任何情况都先联系我。”
“好,你如果需要我做什么,也随时告诉我。”陶树瞥见费时宇敞开的领口,在中控台找了半天,打开了车里的暖风。
作者有话说:
刚刚操作失误发了错误的章节,提前发一章弥补大家哈哈哈,不好意思虚晃一枪
第七十八章 釜底抽薪(三)
车开出去好远,陶树才想起自己不知道要往哪儿开,“咱们现在去哪儿?回绿园?”
“我今晚不回绿园,”费时宇捏了捏鼻梁,“得回老宅一趟,你先开回你和田鹏的住处,回去休息。”
陶树点点头,双手紧紧地握在方向盘上不敢放松,“你帮我找找导航吧,我路痴。”
费时宇看着陶树握着方向盘,指节都捏得发白了,像上紧了发条的毛绒玩具炸了毛,忍不住手痒,弹了弹他后脖子上的头发。
“哎你别动我!”陶树果然惊了一跳,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眼波一转,似怒似嗔,“导航!”
费时宇笑了一阵,才在汽车显示器上调出小区的位置。
陶树没再多问费时宇集团里的事儿。
大约费时宇今晚也需要再为他提到的这些麻烦事儿做些准备,而陶树现在却帮不上他什么忙。
车开到黄桷树小区的门口,费时宇都一直闭着眼睛,没有再说话。
到底是大家心里都装着事情,没什么聊天的兴致,大家也都静静的,想事儿的想事儿,闭眼的闭眼,连偶尔叹气的声音都显得突兀。
陶树把车停稳才舒了口气,好悬他这个新手司机没在路上出什么事儿,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违章扣分。
“明天早上司机过来接你们,到费氏总部去谈一谈灯红后续资助的事情。”费时宇拉住了要下车的陶树。
陶树看着费时宇,不知在想些什么,眼里有些担忧的神色。
“行,我和桃子明儿一早就能去,我先回去了啊,玲玲怕还在等我。”田鹏答应下来,看了看费时宇扣在陶树手腕上的手,抿嘴一笑,先下了车。
助手也有眼色,推说要下车去买包烟,车里就留了费时宇和陶树两个。
“累不累?”费时宇摸了摸陶树的脸颊。
“不累的,”陶树蹭着费时宇的手摇摇头,“你累了吧?这么多事儿,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怪我吗?把你牵扯进这些事儿里?”费时宇摸了摸陶树的眼角。
“我有点儿担心鹏哥,”陶树想了想,“其实你告诉我这些事儿的时候,我倒没怎么想我自己。”
“是我不好。”费时宇收了手,靠回座椅。
他脸上的表情不舒展,嘴唇抿着,看起来比平时还薄,眼珠有些低垂,没什么表情,尽管这样,陶树还是从微弱的变化中体会到了他的自责情绪。
陶树看着费时宇的侧脸,有些心疼,没看多久,他就忍不住凑过去,在他抿紧的唇角上亲了一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想我自己吗?”
费时宇转过脸来,沉沉的眼神像是要看进陶树的心里去。
“因为我本来就没有把我们俩想开过,”陶树直直地看着费时宇,“我不觉得你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所以就无所谓连累不连累,你明白吗?”
陶树仿佛不知道害怕似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于我来说都是虚名,而且有没有你,我也不是个直男啊。”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愿意告诉我?”费时宇默了默,像是在犹豫,随后转脸看着陶树,“你想帮灯红拉赞助的事。”
刚刚还在说着“没有把我俩想开过”的陶树这时候吃了哑药似的,闭了嘴巴,他坐回驾驶位,低头看着自己绞在一块儿的手指。
“嗯?你说说看?”费时宇却不依不饶,伸手掰了陶树的下巴,逼着他直视自己。
“我……”陶树的脸是转过来了,眼珠却看着不知道哪里,脸颊也窘迫得红了,有几分不自知的诱人,“我不想再让你花不必要的钱,你本来就有挺多麻烦要对付,我不想让你分心,也不想在你面前……”
“不想在我面前示弱?不想在我面前展露你的难处?”费时宇帮他补充。
陶树的脸更红了,有被揭短的难堪。
“你说了,我们不是分开的两个人,我依赖你,你也要放心依赖我。”
费时宇凑过来,吻住了陶树的嘴。
他吻得温柔,好像在吻天上的一片云,唇珠挨一挨,舌尖又轻轻舔一舔。
“不可能没有我,”费时宇说,“你不可能没有我。”
陶树想了想,才明白费时宇是在回应他说的那句“有没有你,我也不是个直男”。
于是他鼻尖凑上去蹭了蹭费时宇的鼻尖,亲昵地表示同意,又说,“早点儿休息,别熬太晚了。”
费时宇笑着点头,“回去吧,好好休息,有什么了不起的,都明天再说。”
陶树从脚下的垫子上拿了奖杯,开门下了车,走到小区的门口,忍不住转头看车的方向。
车还没有开走,费时宇把车窗降下来,靠着车窗支着额角,正看着陶树,看见他转头,笑着跟他挥手。
陶树也抬手挥着,兜里的手机响起来,是费时宇打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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