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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囊男人(近代现代)——烟猫与酒

时间:2023-11-21 10:14:29  作者:烟猫与酒
  言惊蛰想说他没有不高兴,但说不出来,心口紧缩缩的,朝血管里涌出一股股酸水。
  “我想了想,两个人谈恋爱,要牵手,拥抱,还要接吻。”
  段从根本没打算等他接话,耷拉着眼帘继续慢条斯理地宣布他的事儿。
  “一旦和一个人在一起,就等于和这个人互相拥有了,等于我是他的,他也成了我的,不能再有其他人。这叫谈恋爱。”
  言惊蛰缓慢地眨了下眼,随着段从的话,逐帧想象他和某个女生的画面,攥着礼物袋子的手一点点垂下来。
  “然后我就觉得,我好像不太能接受你和别人这样。”段从清清嗓子,自若的神情变得不太自在。
  言惊蛰的脑子还没转过来,主语冷不丁变成了他自己,他怔了几秒钟才呆呆地发出一声:“……嗯?”
  “我说,”段从不高兴地“啧”他,“我不想跟别人在一起,也不想你以后和别人谈恋爱,想想我就心烦。”
  “而且牵手亲嘴,这些事儿你都跟我有过了。嘴都亲了,我还摸过你,这些我只想跟你有,跟别人我接受不了。”
  “我好像是……喜欢你,好像从第一次想亲你就开始喜欢了。”
  “你跟我谈恋爱吧,然后我们考同一个大学,以后都在一起。”
  “行吗?”
  站在初冬夜风里认真望着自己说话的少年,那么勇敢又真挚,双手装酷地揣着兜,眼神语气都拽拽的,那是当时同样稚嫩的言惊蛰,所没能看出来的紧张羞臊。
  因为他也紧张、也害羞坏了。
  如今过了三十岁的言惊蛰重新梦回这个画面,心底只有无限的柔软,他在梦里都想弯起眼睛,觉得十七岁的段从,简直是无与伦比的纯情与可爱。
  然而没等他像十三年前那样呆头呆脑地答应下来,画风一转,梦里的段从变得高大挺拔,朝桌上丢了一盒不知道要和谁使用的安全套,眼神冷漠疏远地问他:有事吗?
  言惊蛰小腿一哆嗦,挣扎着从梦里扑出来,睁开眼,墙上的指针刚刚走过二十分钟,午后的太阳仍白花花地铺在阳台上,窗外传来隐隐的蝉叫。
  他又睡着了。
  言惊蛰黏着一背冷汗撑坐起来,呆愣一会儿,抹抹脸,顺着电视机里动画片的声音望过去,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正晃来晃去的咯咯笑。
  很多东西是不能回想的,也无法细想。
  无论在梦里有多怀念十七岁的自己,一觉醒来,三十岁的言惊蛰要面对的只有柴米油盐。
  他的生活里不会再有段从,换来的是迫在眉睫的生计,与日渐长大的言树苗。
 
第 19 章
  这场漫长的低烧终于烧完,言惊蛰像是提前经历了苦夏,整个人憔悴了不止一星半点。
  洗漱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凹陷的面颊上虚浮着苍白的脸色,太久没打理的头发干枯又蓬乱,他都感到有些陌生。
  不像他应该有的样子了,仿佛变回了许多年前,那个孤僻到不堪的言惊蛰。
  小时候能不管不顾地遵循本能生活,现在可不行。
  言惊蛰提提精神,用力搓了两下脸,将眼睛睁开,让面颊看起来多点儿血色。
  跟言惊蛰的状态正相反,言树苗最近可太开心了。
  他烫伤的最后一层结痂终于脱落干净,乍一眼看过去,新生的皮肉虽然与原本的肤色还有差别,但起码没那么明显,洗澡的时候也不用千小心万小心。
  “爸爸,这一小块大皮皮给你撕。”
  言树苗把胳膊横得高高的,像托着什么宝贝,颠颠儿地跑来喊言惊蛰。
  他最近爱上了撕胳膊的蜕皮,自己坐在那一撕能撕半天,上瘾似的。
  言惊蛰不让他乱撕,小孩子肉嫩,怕再给撕破了,说了几百遍也没用。
  “我不撕。”言惊蛰抹抹他细溜溜的小胳膊,“大就是大,小就是小,什么叫一小块大皮皮。”
  “就是有点大,可是也没那么大。”言树苗很宝贝地缩回胳膊,“那我等一下再撕,不然撕完就没有了。”
  言惊蛰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只有亏欠。
  这个年龄的小孩儿明明是最贪玩,也最该带出去培养性格爱好的阶段,言树苗跟着他,平时就只能闷在家里,他的腿一骨折,这个月几乎就没出过门。
  撕死皮都能成个爱好。
  更让他灼心的是,这样的日子,他也不知道还要继续多久。
  “等爸爸腿好了,带你出去玩儿。”言惊蛰说。
  “真的?”言树苗眼睛一亮。
  “嗯。”言惊蛰也弯起眼睛,“今年生日都没好好过,到时候给你补上。”
  话是真的,想补偿言树苗的心情也是真的。
  可小孩子跟大人所理解的“等”,从来都不是一个概念。
  十分钟没到,言树苗来来回回问了三四次。
  “爸爸你的腿什么时候能好?”
  “明天可以吗?晚上早点睡觉可以吗?”
  “那后天呢?大大后天呢?”
  “爸爸我可以去骑小马吗?就是超市那个小马,喂它吃一块钱它就会动的那种。”
  “可以坐两次吗?”
  他一遍遍问,言惊蛰就耐着性子一遍遍解释。
  不过当言树苗又提出新的要求时,他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回答。
  “爸爸,可以喊上次的叔叔一起吗?”言树苗问。
  “什么?”言惊蛰有些愕然。
  “就是送我礼物的叔叔,”言树苗比比画画,“还帮我掰雪人的胳膊,还给我钱,还带我坐大汽车,还给我买棉花糖。”
  “他是好叔叔,可以吗爸爸?”
  言惊蛰沉默了很久,他已经极力避免再麻烦段从分毫,结果无意中又欠了这么多。
  “爸爸到时候问问。”他只能这么告诉言树苗,“叔叔不一定有时间。”
  段从最近还真没什么时间。
  他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将两三个月的活儿浓缩在三周内,韩野连着两次喊他出来吃饭都没约成。
  最忙的一天里,他开车跑了三个地方,在午夜的高速路口险些跟别人撞上。
  “疯了啊?”终于碰上面,韩野张口就骂他,“活不过今年了怎么着,给阎王爷挣钱呢?”
  话难听了点儿,关心却是真的。
  段从懒得跟他逗嘴,不想解释,笑了笑,抿一口杯子里的黑咖啡。
  怎么解释呢,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已经过了三十的人了,竟然还会像刚进入青春期一样,需要把时间都挤满,才能遏制住自己的种种情绪。
  段从不想再为言惊蛰付出情绪,一丝一毫都不想。
  没意义,也没意思。
  所以那天从便利店分开后,他为自己近乎可笑的幼稚举动反省了半天,只能强行借用外力来填充时间,杜绝后患。
  这事儿他很熟,五年前怎么过来的,那之后他处理自己任何情绪,全都得心应手。
  韩野身为铁直男与曾经的情场浪子,无法在这方面真正明白段从的心思。
  自顾自说了一阵儿,想起言惊蛰,他嘴上就很自然地带出来:“对了,言惊蛰把这个月房租发我了。”
  段从“嗯”一声。
  “我是继续不收,还是接了转给你?”韩野又问。
  其实言惊蛰要是坏一点儿,哪怕耍耍赖,别每个月到点了就想着转钱,他们仨都能省不少事儿。
  偏偏这人实心眼,到时间了就转钱,哪怕钱不够也得先把能给的给上,再附带一大段解释。
  韩野回回还得找借口不收,也是折腾人。
  他也不用等段从回答,直接开口:“就还是不收呗?”
  段从没说话,又举起杯子。
  “段儿,我那天琢磨了,感觉这也不是个事儿。”韩野“啧”了声,抱起胳膊往后一靠,用眼神斜楞着他。
  “什么眼神。”段从看回去。
  “你要真放不下还有心思,你大大方方承认,然后把人追回来,都哥们儿我也不笑话你,毕竟人各有志。”
  “但你非说自己没那意思了,一边给他房子住还费这么大劲瞒着……纯冤种吗不是。”
  “你做生意挺明白个人,怎么到了他这儿连账都不会算了?”
  韩野都不想把话给他说透。
  “依我看啊,等他腿好利索就拉倒了。”
  韩野换条腿叠着,正正神色。
  “你也不可能帮他一辈子,刚来这边生活,有困难你接应一下说得过去。等他顺起来,我找个理由让他搬走。”
  “你觉得呢?”
  段从没点头也没摇头,他纤长有力的食指在杯身上摩挲两下,倦怠地捏捏眉心。
  “你看着办吧。”
  韩野这边半真半假支着招儿,然而还没等他出马,言惊蛰那头却先出了情况。
  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是对有钱人的标准。
  骨折后第二个月还没到头,言惊蛰拆了石膏,左腿能落地以后,顾不上医生那一嘟噜叮嘱。第一时间就先去姐夫那儿上班。
  话里话外一通奚落是少不了的。
  言惊蛰不怕这个,他现在就怕没收入,姐夫说什么他只抱歉不辩驳,等对方发泄够了,赶紧坐到自己角落的位置上去。
  他的左腿吃不了力,撑着去上班,带客户看房时就很辛苦。
  骑车还好些,有些老房子没电梯,楼梯上下爬一轮,左腿疼得站不住,浑身的力气只能倚靠右腿,咬牙撑着。
  刚半天功夫,左小腿就肉眼可见地肿了一圈。
  言惊蛰用热水灌了两个矿泉水瓶,正一边作房型图一边偷偷捂腿,突然收到了言树苗从家里打来的电话。
  “爸爸,”小孩儿的声音有些紧张,规规矩矩的,“家里来了一个,来了一个阿姨……我不知道怎么喊。”
  言惊蛰的第一反应,以为是韩野的姐姐回来了。
  他心里一咯噔,没敢请假,装作要出去跑房,赶紧骑上电动车往家赶。
  到小区门口,想想家里没什么能拿出来招待的水果,他还临时从便利店买了几个橙子,单个包装的那种,平时都没舍得买。
  宁望歪歪扭扭地靠在店里打游戏,抬头看他两眼,冷不丁瞪起眼:“你跛了?”
  “嗯?有吗?”言惊蛰靠在柜台上,踮起左脚踝缓缓,“刚拆石膏,不会走路了,还得适应两天。”
  “刚拆你就这么跑?”宁望皱起眉,“要死啊?”
  言惊蛰匆忙地笑一下,表示接收到他的好意了,没功夫多说,匆匆地拎着橙子回家。
  在电梯里,他还对着轿厢的镜子拽拽衣服,让自己看起来别太忙乱,不想让韩野姐姐对自己这个租客留下不好的印象。
  来到家门口刚按了两下密码,言树苗在屋里听见声音,就喊着“爸爸”跑来开门。
  言惊蛰摸一把他的后脑勺,进玄关换鞋,小声问:“阿姨还在家吗?”
  “在,”言树苗也小小声说话,拉着他往客厅走,“阿姨在教我写字。”
  顺着言树苗手指的方向抬眼一看,言惊蛰一愣,勾在手指尖的袋子松掉一边,“骨碌碌”地滚出一个橙子。
  段从的妈妈端坐在沙发中央,抬眼与他对上视线,微微挑起眉。
 
第 20 章
  虽然和段从认识了二十多年,但在言惊蛰的记忆里,对段从妈妈并没有太多清晰的印象。
  原因很简单,他不敢看。
  “自卑”是性格里很奇妙的一环,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会随着原生环境埋下。
  早慧的小孩儿早早的就能感受到;在更幸福些的人体内,也许会蛰伏更久,然后于某一日被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激发,轰然破土。
  小时候的言惊蛰还不会分辨衣物首饰的名贵——直到现在他也看不出个四五六,干干净净能穿上身的衣服他就觉得很好,所以一直也没什么审美。
  和段从在一起时,段从明里暗里给他买过很多,随手帮他搭配一下,整个人看着就能上不少档次。
  这也没办法从根儿上提高言惊蛰的品味,打小因为贫穷而积攒的缺陷,像是刻在他的骨髓里,伴随着漫长的自卑一同成长。
  从而导致两人分开后,段从这几次见到他的穿搭,其实都有股很熟悉的一言难尽。
  从小没穿过好衣服,区分不了品牌货,但每个人都有妈妈。
  对于县里那些街坊邻居的妈妈,言惊蛰并没能感受到太多的区别。
  有“本地人不逛景点”的因素在,更因为那些街坊整日里对他们家指指点点。他对自己的傻子妈没什么感情,也实在不觉得别人家的妈妈有多好。
  而回老家探亲的人就不一样了。
  言惊蛰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段从妈妈时,所体会到的讶异与胆怯。那时候他还不明白,这种不需要暴力就能震慑住人的东西,叫做气质。
  衣着光鲜整洁,脸上总带着得体的笑容,似乎对谁都能没有偏颇的友善。
  别的小孩在段家院门里进进出出,一起玩儿,言惊蛰靠在自家破旧的院墙上有一眼没一眼地张望,头一回意识到,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的妈妈。
  即便和段从熟悉起来,每次段从回老家两人都在一起玩,言惊蛰除了呐呐地打个招呼,也做不到像街上别的小孩一样,很自然地跟段家人说话、要好吃的。
  他从心底里就将对方与自己划分为两个世界。
  再后来长大懂事了,和段从在一起最快乐轻松的大学几年,段从有意无意地提过几次跟家里出柜、带言惊蛰见家长的事儿,言惊蛰第一反应都是摇头拒绝。
  段从有一回还有点儿不高兴,半真半假地问他:“不愿意啊?”
  “不是,”言惊蛰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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