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哥儿好笑,你不把人带来,我怎知他治得好治不好?”
田遥有些不服气:“那医书上还说悬丝诊脉呢。”
“你把那丝从这儿牵你家里去,你看看书上那人能不能给你诊出朵花来。”
田遥:……
大夫重新闭上眼睛:“没事儿你就出去,别打扰老朽好眠。”
田遥又朝他走近了一点:“我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呗。”
“说。”
“我夫君想学些入门的医理,我该买些什么医书给他看啊?”田遥真诚发问。
“怎么,你夫君不愿意便宜了别人,准备自己医自己?”
田遥:这老头说话怎么这么讨厌,他给别人看诊就真的没有挨过打吗?
“不是,他腿不方便,在家中也是无事,所以我想给他买些医书让他看一下,也免得他整日在家胡思乱想。”
“你倒是会疼人。”老大夫站了起来,从一边的柜子里找到一本破破烂烂的手札,“给你吧。”
田遥双手接过来,他只识得几个字,这个破册子上密密麻麻地写了些东西,他有些怀疑地看着这个大夫:“您为什么给我这个啊?”
“我看你这哥儿合眼缘不行?”老大夫哼了一声,“快走吧,别妨碍我做生意。”
田遥又从自己的兜里掏银子,被老大夫瞪了一眼:“我不要钱,你要是真想报答我,开春了山里有什么野味的,你给我送点来。”
他被老大夫赶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册手札,有些晕乎。
第27章
他抱着册子,又去了一趟书肆,郁年的纸和墨都快用完了,想着给他补一点,也想问问书肆的掌柜有没有什么医书能够买给郁年。
书肆的掌柜还记得田遥,毕竟上次田文在这里闹那一场,大家都印象深刻。
“掌柜,我想给我夫君买些解闷的医书。”田遥进了书肆,声音也不敢太高,害怕惊到了在书肆里的看书的读书人们。
老板在埋头找东西,根本没听清田遥要什么,只听见了解闷和医两个字,他找到了自己的东西,就去帮田遥找书。
“是这个吧?”掌柜递给他一本书,面上的表情田遥说不上来,反正怪怪的,“这是最近卖得最好的。”
田遥赶紧接过来,他也确实是不识字,所以随手翻了一下,只见里面的有画着光裸的人体就赶紧合上。但这是掌柜拿给他的,转念一想,这有可能是教人辨认穴位的医术,那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田遥把这书跟买的纸墨一起付了钱,看到了约定的回村里的时间,他加快了脚步,又给郁年买了些点心,才到镇子外跟村里人汇合。
看到他买的东西,葛婶子说:“遥哥儿可真心疼自家的夫君啊。那轮椅,少不了十两银子吧。”
田遥只是笑了笑:“我不心疼他我心疼谁啊。”
说着他又问:“婶子,镇上的医馆是换人在开了吗?我看里面的大夫好像不是原来那个。”
葛婶子算是村里消息最灵通的人,她点了点头:“原来医馆里的陈大夫离开了西辛府,把医馆转手了,新来的这个大夫也没人了解,只是镇上的人都说医术好,就是说话嘴忒毒了点。”
他的嘴毒田遥已经见识到了。
回到家里,田遥把家用的东西放进了灶房,才捧着他买的书递给郁年:“我今日去医馆,本想问问大夫入门医书能看什么,他直接给了我这个手札,也没要钱,说能进山的时候给他带点野味就成,然后又去书肆给你买了些纸墨,还有在那里买的医书。”
郁年看着他拿回来的手札,上面记载的是一些常见的疾病的描述,从症状,到脉象,再到用药,还有基本的药理,很是详尽,而且旁边还有很多的批注,这一看就是内家的东西,应当是轻易不示人的。
“那个大夫嘴毒得很,说我壮如牛,还说你看医书是要自己医自己的腿。”田遥把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郁年,“但葛婶子说他的医术好,我就想着,等天气暖和了,咱们就去镇上,让他看看你的腿能不能治好。”
郁年看着田遥说话的样子,他说到好笑的事情的时候眼睛总是弯弯的,脸上的表情特别丰富,让听的人都能跟他一样心情很好。
他记得前两天田遥说他可以去学医,没想到他今日就已经安排上了,他真的一直都在好好生活,一直都在为以后的日子而努力。
自己从来都不如他坦荡,总是瞻前顾后。
田遥又把另一本书交给他:“书肆的掌柜说,这本书是卖得最好的,我想也应该是好书,就给你买回来了。”
郁年把手札放在腿上,伸手去看那本书,只见封面上赫然写着《神医俏夫郎的闺房秘事》几个字。
“这是你买的医书?”
田遥不知所以地点了点头:“我问掌柜最近卖得最好的医书是什么,他就给我拿了这个,我翻了一下,里面还画着图呢,我想这大概是辨认穴位的医书就买了回来。怎么样,对你有帮助吗?”
看着田遥清澈的眼神,郁年合上书,把它放进了床头柜子里的最深处:“这书没什么大用处,以后要买书,我跟你一起去买。”
田遥嗯了一声:“好,那下次你跟我一起去镇上,咱们也可以找那个大夫看看你的腿,葛婶子说他的医术很好的。”
郁年点头。
因为还是在过年期间,并不农忙,槐岭村上上下下平时都聚在一起聊闲,田遥这天要去刘之家里,经过村里的那片空地,农忙的时候,这里都是用来晒谷晒麦的,农闲的时候大家就在这里唠嗑。
他们话题的中心就围绕在了刚刚搬回村里的田文一家上。
“哎哟,开春就是春闱了,我看他那样子,估计今年也是考不过了。”
“还沾了赌,那东西是咱们这样的人家碰得起的吗?”
“这柳哥儿以后怕是难说亲了。”
田遥听他们翻来覆去地说这些,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加快了脚步,走到刘之的家中。
刘之近来修养得很好,郁年也去给他探过脉,说是胎像已经很稳固了,不用再卧床休息,还需要适当地下床走一走。
春风料峭,刘之穿得多了些,跟田遥一起走在村里的路上,目之所及并没有绿意,春日还并没有到来:“你最近怎么样啊,跟郁年相处得如何啊?”
田遥叹气:“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没什么进展。”
“你这样不行。”刘之说,“我能感觉到你们之间就差那层窗户纸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上次桥哥说的那个方法吗?”
乔哥就是村口宋家的宋耀的夫郎,叫沈桥。
田遥摇了摇头:“不行,感情是不能被这么测试的,两个人的事情,不能扯进第三个人。”
刘之就不再劝他,绕着村子走了一圈之后,田遥把刘之安全地送回家,才低着头往回走,他从刘之家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从前田柳家的宅基地。
他小的时候没少往这边来玩,后来田柳一家搬走,这个地方他就很少再来了。
田遥特意绕远了一点,但即使走的这么远,也依旧能听到那一家人的鸡飞狗跳,原先所有人都羡慕的他们家,到如今也成了村里人的笑料,只能说一句世事无常。
田柳家的不远处,就是顺婶子的家,田遥想了想,又去他们家前晃了一圈,只是意外的是田玉生居然在家。
“玉生哥?你怎么回来了?”田遥看见田玉生手里拿着锤子和木板,正在加固自己家的房门,他们家的是篱笆院墙,这会儿顺婶子也坐在那里,把篱笆四周的木头削得尖尖的。
看田遥过来,顺婶子赶紧把田遥拉过来,田玉生这才低声说:“遥哥儿,最近都要小心些。”
田遥满是疑惑:“怎么了?”
“过年的那段时间不是整日大雪吗?咱们这边倒是还好,周边的几个县好似糟了大灾。”田玉生的声音压得更低,“听说有些流民,流窜到了咱们这边,到各个村里烧杀抢夺。”
田玉生看了一眼四周:“刘员外家现在举家都迁到府城去了,走之前对我们叮嘱说家中的钱财已经都带走了,也不必守着他家的宅子,让我们回家来护着自己家呢。”
田遥心跳快了一些:“衙门都不管吗?”
“实在是已经管不住了。”田玉生说,“咱们镇是里府城最远的,咱们村又是比所有村都要偏远,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
“遥哥儿,你住得离村里人都很远,晚上得警醒一点。”顺婶子皱着眉头,“要不你们还是搬出来,住在我们家的,家里好歹宽敞。”
田遥这会儿也有点慌,于是跟顺婶子他们道了别,往家里跑去。
家里倒还是一片宁静,灰灰趴在郁年的旁边,郁年捧着那本手札,他不敢在上面贸然地写批注,只能重新誊抄一遍,再写下自己的见解。
见田遥跑得气喘嘘嘘的,放下笔问:“不是陪刘之去了吗?怎么跑回来了。”
田遥平复了一下呼吸:“你不是说他虽然要动,但还是要注意分寸不要过量嘛,我就把他送回家了。”
他在郁年的旁边坐下,灰灰的头就趴在他的腿上:“我刚刚听玉生哥说,最近可能会有流民来村里。”
郁年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眼睛:“很多地方都会在官府的安排下接收流民,我听你说,小爹不也是流民最后停在这里的吗?应当不需要惧怕吧?”
田遥摇了摇头:“玉生哥不是在镇上的刘员外家做长工嘛,他们的消息肯定很灵通的,刘员外一家已经举家搬去了府城了,我就在想,会不会这时候的流民跟之前小爹他们那种不一样啊?”
郁年想起他这几次去的镇上,镇上并没有设衙门,只是有一个下设的办事点,里面有几个衙役,若是大规模的流民涌进,就凭那几个衙役,是根本没有办法能够抗衡的。
“如果真的有大规模的流民涌进,衙门不会坐视不理,所以就算是有,也只会是不成器的散民,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的。”
田遥说:“云溪镇离县衙都有半日的路程,到府城就更远了,一旦出什么事,府衙那边就算来,也太晚。”
有流民涌进的消息在整个云溪镇上都传开了,一时间人心惶惶,村长更是召集村里的很多青壮年,商量着要怎么守好村里。
田遥虽然是哥儿,但村里人都知道他的力气大,这个时候有田遥在,会让大家多一些安全感。
第28章
田遥最近都睡得不太好,房间外面有些风吹草动就会醒过来,然后警醒地看着窗外,等到响动过去,他才浅浅地合上眼。
这么几天下来,田遥的眼睛下面都是一层乌青色。
“你最近有些太紧张了。”郁年坐在桌旁给他剥鸡蛋壳,剥开之后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给他滚他的下眼睑。
“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有点害怕。”田遥叹了口气,“希望这件事赶紧过去,我都跟顺婶子约好了,开春了就从他家抱几只小鸡回来养的。”
“还有那些种子,想等土地化冻就种上呢。”
郁年给他揉完了眼睛,只是说:“有流民的消息已经传了好几天了,衙门应该会有相应的对策,你不用那么惊慌。”
田遥点了点头,接过他手上给自己揉过眼睛的鸡蛋,两口就吃了下去,一点也不浪费。
怕突发事故郁年没有办法保护自己,所以田遥把爹爹的弓箭和箭簇都放在了他们住的房间里,箭头也磨得尖尖的,是郁年伸手就能够得到的位置。
而田遥的警醒,在后来的一天晚上发挥了大作用。
这天白天还是天晴,入了夜就开始下雨了,田遥本来就不太喜欢下雨天,即使郁年躺在他的身边,他也依然有些焦躁。
郁年睡得还挺沉,田遥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有吵醒他,田遥睁着眼睛,又往郁年的身边靠了靠,总觉得离他近一些,自己的心就定了一些。
黑暗中,原本熟睡的灰灰突然炸开了毛,田遥也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灰灰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田遥朝它竖了一根手指,灰灰就没有叫出声。
田遥本来要入睡,这一瞬间眼神十分清明,因为近来担心晚上有什么危险,他跟郁年都是合衣而睡的,他推了推郁年的肩膀,郁年就醒了过来。
郁年从前是学武的,耳力极佳,这会儿也听见了家在在雨声当中的脚步声,很凌乱,约莫有十来个人,这会儿已经进了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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