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了一会儿,刘之站起身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田遥送他到门口。
“我怀孕了。”
田遥:!!!
“恭喜啊!”他伸手就去摸刘之的肚子,只是这会儿还是扁扁的,根本摸不出什么不同来。
“你呢?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刘之看着他的这个院子,多了一个人和一条狗,但看起来还是有些空,可能来年多了孩子会好一些。
田遥的脸红了红,但他一向跟刘之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我夫君说三年要两个,但我觉得,有一个就够了,你说是吧?”
房间里的郁年,把他们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那还是两个好。”刘之笑起来,“你不是最喜欢热闹了吗?”
田遥念着他怀孕了,没顾他的拒绝,把他送回了家,远远地就听见了家里又吵了起来,这次他没在外间等,而是陪着刘之进了他们家。
“娘!他这次更过分!直接把人带回家了,说要娶做平妻!”房间里是陈丽凄厉的哭声,“你们不能不管我啊。”
刘之跟田遥对视一眼,刘之叹口气:“你回去吧。”
田遥点了点头,却没想到屋里的陈丽这么好的耳力,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于是一把打开门,对着刘之就开始指责:“你一大早不在家孝敬公婆,成日里不着家,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站在刘之身边的田遥,声音就不自觉地小了一度。
她是亲眼看到过那个赵青被打成什么样子的,那脸肿得跟猪头一样,手被折了,腿差点被打断,她在看过之后,足足被吓得做了好几日的噩梦,发现田遥并没有打上门来,才慢慢的放下心。
田遥扬起笑脸:“大姐,需要我帮忙去把姐夫打一顿吗?我保证,打一顿之后他肯定老实了。”
陈丽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不,不用了。”
刘之抓着田遥的手,为了憋住笑,死死地掐着他手。
田遥一脸无辜:“姐,你不是要陈大哥他们去给你撑腰吗?我想要不就一下子解决问题,把姐夫给那什么了,他就不会再去外面寻花问柳了。”
陈丽的脸都在抽搐:“不用了,真不用。”
“这事我最在行了,不信你去问问姐夫村里的那个赵青,他最知道了。”
陈丽再也忍不住了,朝屋里喊了一声,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刘之跟田遥对视一眼,顾忌着房里的老人,到底没能笑得太放肆。
田遥回去的时候,把这件事像是唱戏一样说给郁年听,郁年只是看着他,看得他后背发毛。
田遥反思了一下自己,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今天早上在刘之面前说过什么了,难道是说的这件事情太离经叛道,所以郁年不高兴了?
郁年叹了口气,他倒是还记得,田遥今早上在自己家门口说的什么三年抱俩这种话。
“你到底是个哥儿,说话不要口无遮拦。”
田遥:???
他撇起嘴:“要不是她介绍,媒人不会上我家,那个王八蛋就不会半夜跑进我家,我就不会把他打得半死不活,最后把所有的银子都赔给他家了。我就嘴上说说而已。”
郁年听完他的话,才知道两个人说的事情驴唇不对马嘴,这会儿他也没解释,只是听见田遥说这件事情,想起了他之前听过的那些传言。
“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田遥气冲冲的,说到:“我孝期过了,很多人上门来说亲,看我孤家寡人一个,门槛都块被踏破了,最后一个上我家的就是赵青。”
“说得比唱得好听,我也跟媒人说了考虑一下,结果那天晚上他竟然偷偷跑进我家来,想对我图谋不轨,我把他打了个半死,他们一家人来我家哭天喊地,说不赔钱就报官,我就赔了钱。”
郁年的眉头皱得很深,为田遥的身上发生的事情,也为自己轻信传言。
“这事你是受害者,为何……”
田遥叹了口气:“我是个哥儿,当时他们给我两个选择,一是赔钱,二是嫁给他家。我当然不想嫁那种登徒子流氓了,后来两个村子的村长都在,两方商量之下,我赔了银子。”
“但没想到那赵家人那么不要脸,拿了我的银子,还在外面到处说我的坏话。”
郁年的面色很复杂,他想到自己也是轻信传言的人,又联想起田遥这么久对他的好,就更觉得内疚:“为什么没有去澄清?”
田遥无所谓地说:“为什么要去澄清呢?了解我的人不会轻信那些,信了那些的人不会跟我有交集,我为什么要大费口舌地去澄清这些。”
郁年看着他,心中收到的冲击是巨大的,就是这样一个哥儿,做人一片赤诚,坦坦荡荡,而通过流言去看待他的自己,才像是最阴暗的人。
“对不起。”
他突然的道歉,让田遥一头雾水,但他还是实诚地回答:“没关系。”
田遥把人抱到院子里放下,又在他的腿上搭了毯子,他在一边整理先前捡回来的柴火。
有些柴昨晚没来得及收进房间里,这会儿潮湿一片,田遥正在把他们往旁边干了的地上移,这两天应该是晴天,晒一晒总比它们都腐朽掉好。
“马上就要入冬了,得置办冬衣了,我本来想今年盘炕,但是钱不够多,也来不及了,明年夏日来盘炕的话,会便宜一些。”
“为什么?”郁年的手里整理着他杂物房里的草药,从前田遥只是一股脑的都带回来,也没分类,现在乱成一团,郁年整日没什么事做,就一点点的在分类。
“谁没事会在夏天盘炕呢?那不得热死。”田遥说,“夏天盘炕的匠人接不到什么活,价格自然就低了。”
“你不是还有十多两银子,不够吗?”郁年问。
“那些银子是要给你……”田遥说漏嘴,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反正我上次给你你不要,你就别管我的钱去哪了好吧。”
郁年的嘴角轻轻上扬:“好,我不管。”
田遥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今天吃锅子吧?我把地里的菜都收一收,天冷了,地里也长不出东西了,我还得去一趟镇上,买些冬日的储藏,槐岭镇一到冬天冷得吓人,基本都是在床上过的。”
说完之后他又去看郁年的腿:“也不知道冬天。你的腿会不会很难熬,等开春了,咱们就去治腿吧?”
“能感觉到痛就还好,如果一丝感觉都没有了,那就是真的废了吧。”
“呸呸呸,别乌鸦嘴,会好的,开春了我就去外面找活干嘛总能赚到钱给你看腿的。”田遥收拾完了柴火,站起身来去了一遍的菜地里。
他的菜园子里的菜种类不多,只有几颗白菜,萝卜缨已经枯黄,底下结的萝卜倒是白白胖胖。收完菜之后,他把这块小小的菜地平整了一下,又拿着铜板,去了村里做豆腐的齐叔家中,买了些豆腐豆皮,又去屠户家中割了一斤肉,回来切了肉片。
之前的野猪骨头还剩了一些,他按照小爹爹说的方法用粗盐腌了,然后挂在厨房里,这会儿洗了洗,放进了锅里,不一会儿锅里的汤就又变得雪白。
他在储物间里翻了翻,找出了从前他门一家人用的锅子,小爹得最喜欢吃这个,以前他们家里,夏天都要摇着蒲扇吃锅子,他们去世之后,田遥一个人,就再也没动过这个锅子。
雪白的猪骨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豆腐煮成了蜂窝状,里面吸满了汤汁,微咸的口感让人的食指大动。
田遥又给两人调了一个酱汁,缺了点咸味的菜,在酱汁里过一遍口感更好。
“我学着小爹爹的做法做的,我们家从前经常吃这个。”田遥想起在他小的时候,小爹的蘸料碗里红彤彤一片,从来不给他尝,小爹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红色的东西了。
“滋味很好。”郁年倒是难得夸他的厨艺。
“喜欢的话以后经常吃。”田遥嘿嘿地笑,“开春了我就把菜园子重新打理一下,多种些菜,你比较喜欢什么?”
“芫荽。”
田遥的脸纵成了包子:“不行,这个不可以!”
第13章
时间进入了十月之后,就一天比一天冷,田遥先前忘记了要给郁年做冬衣,还是顺婶子有先见之明,把后来没做的那件衣裳,里面加了厚厚的棉花,做成了夹袄,这个时候穿正是合适。
灰灰长大了一圈,已经不再是小奶狗的样子,因为田遥养得好,他的毛油光水滑的,露出的牙齿已经能看出了獠牙的形状,田遥这才意识到,灰灰应该是大狗和狼生的,狼犬。
可能是因为最近天渐渐冷了起来,又或许是因为两个人之间更近了一步,田遥每天早上起床都跟郁年紧紧地贴在一起,甚至有些时候他的腿都搭在郁年的腿上。
趁着郁年没醒,他灰溜溜地把腿收回来,又检查了一下郁年的腿有没有被自己压坏,才心情很好地起床做饭。
两个人的被窝就是比一个人的暖和多了,这样看来,今年的冬天应该也不会太难过。
田遥昨日收到了镇上木匠让人给他带的信,叫他今天就可以去拿他的轮椅了,提醒他要把剩下的银子带上。
他跟郁年说了一声,打算去镇上采购一点过冬的蔬菜和米面,没有自己的土地就是这点不好,什么吃食都得去买,也不是没有想过从村里人家中买,但这两年土地的出息都不太好,交完税之后,可能自己家都不够吃,所以他只能去镇上的米粮商那里买。
往年冬天,他基本各种米粮加起来买个一百斤就够他舒舒服服过完整个冬天,但现在有郁年了,得多准备一点。
他比起粗糙的杂粮,要更喜欢精细一点的,所以田遥打算多买一些细粮,今年也算是赚了些钱,除去给郁年买轮椅的钱,他还剩了好几两银子,能够舒舒服服地过完这个冬天。
买好了米粮和冬天易储存的菜,田遥赶紧去了木匠那里。
“来得倒挺快的。”木匠搓了搓手,“看看吧,这一个做得比我之前做的那个都满意。”
田遥以前从没见过轮椅,第一眼也就是在木匠的图册上看到的,看到实物的时候他才变得震惊,他没有办法用言语来描述眼前的轮椅,但就是觉得很神奇,有这个,郁年就能够去他想去的地方,不用再被自己抱来抱去。
“太感谢了。”
木匠只是笑了笑:“钱给够就行。”
田遥赶紧把剩下的银子付给他,自己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样轻轻地抚摸着。
“瞧你这哥儿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赶紧带走吧,不是着急让你家里人用吗?”
田遥嘿嘿笑:“是给我夫君的。”
木匠看他那不值钱的笑,简直没眼看:“快走快走。”
田遥这次没带郁年来,借的村长的牛车后面没有车棚,只是板车而已,他问木匠要了一块破布,把轮椅遮了起来。
他在回家的一路上心跳的跳得很快,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回到家。
“郁年,我回来了。”他人还没到门口,声音就先到了,牛车停在门前,他先把轮椅放在一边,然后把车上的粮食搬进了储藏间,白菜土豆什么的也搬了下来,等一会儿空了就放进地窖里。
给牛喂了几把草料之后,他才抱着轮椅去了房间里。
郁年见他回来,放下了手中的册子,他已经把田遥小爹爹的图册看了一遍又一遍了。
“你看,我给你带回什么了!”田遥难掩激动,揭开布的手有一瞬间在发颤。
郁年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只是眼眶红了,他知道田遥为了给他做轮椅,又是上山打野猪,又是去猎大雁,平日里也是省吃俭用,如果没有他这个累赘,田遥的生活本不应该这么清苦,他应该过得更加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郁年?”田遥在他眼前钱挥了挥手,才让他的意识回笼。
“你不来试试吗?”
郁年这才点了点头。
田遥把他从床上抱下来,让他坐在轮椅上,木匠的手艺确实是没话说,每一寸的木料都打磨得光滑,没有一点木桩扎手。
郁年摸到轮椅的轮子,尝试转动,就能够让轮椅动起来,灰灰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新奇的东西,围着郁年上上下下的跑跳,甚至还想爬到郁年的身上,让这个东西带着他也动起来。
郁年笑着摸了摸他的狗头,然后让它窝在自己的怀里,他再次转动轮椅,这一次就很熟练地让轮椅按照他想要去的方向前进。
田遥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就有点想哭。
腿终于不是困住郁年的囚笼,他能够自由行进,能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他原本是笑着,可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他这一方小小的院子,不知道能让郁年停留多久。
“哭什么?”郁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田遥的面前,看着他哭得满脸泪。
田遥蹲下来,看着郁年:“真好。”
郁年伸出手,轻轻地擦掉他的眼泪,他的手上也有些伤痕和老茧,但在最近田遥的照料下,已经好了很多,甚至他的手比田遥的脸还要细腻一些。
“谢谢你。”这句谢从很久以前他就应该说了,但那个时候的他,听信传言,自怜自艾,根本无心去在意这些。
“说什么谢,都是一家人。”田遥擦干净了脸上的泪,“你得多试着用用这个,以后我要是不在家,你也能自己做饭,自己找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郁年点了点头:“好。”
田遥从房间里绕着整个院子走了走,然后回到房间:“我一会儿把咱们家的门槛都拆了,你就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他把郁年连轮椅带人一起搬到了院子里,院子到外面是没有台阶的,于是郁年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把一袋袋的土豆白菜搬进地窖里。
随后才环顾四周,这还是他第一次走出房间,走出院子。
来的时候,过长的头发遮住了他全部的视线,他今日才看出了这个院子的全貌。
依山而建,围墙外面应该就是田遥种菜的菜地,后面一片竹林,蔓延到了山上,渐渐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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