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津将右手藏在背后,又问他:“你觉得……我住进雇主家里训犬,怎么样?”
钟期声音一下子拔高:“雇主?是那个盛闵行?”
“是他。”好巧不巧,钟期这个反应又被他猜中了。
“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是,”沈渡津解释说,“我没了夜幸的工作,他便提出延长工作时间,住进他家只是为了免去交通上的麻烦。”
“虽然我今天收到了一笔匿名的捐款,但靠着别人的捐款过日子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我还需要更多钱。”
钟期静默了一会儿才说:“捐款的事,你也没跟我说。”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钟期:“盛闵行知道得比我要早。”
沈渡津感觉到他对盛闵行的巨大敌意,无奈道:“对。”
钟期再次安静下来。
沈渡津:“所以你觉得我住进他家工作这个方案怎么样?”
“其实沈哥你自己早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钟期忽然抬头看他,“你一直很有主见,不论我今天赞同还是反对,你最终都会跟着你心里的选择走。”
末了,钟期又疑似在警示他:“只不过你还是要想好,未来的一切后果,你能否承担得起。”
什么后果?
沈渡津一向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没花多少时间考虑便道:“我可以。”
***
盛闵行给足了时间让他考虑,其实钟期说得没错,他早已有了决断,不然也不会在盛闵行提起时给出的回答是“考虑一下”而非直接拒绝。
考虑的时间持续了大半个月,不知不觉就到了元旦。
马上又是新的一年。
当初签下的合同里,凡是法定节假日沈渡津都能放假。
元旦跨年夜前一天,盛闵行邀请他一块儿吃个饭。
这人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公司里跨年聚会是惯例,沈渡津即使不在公司里也算他半个员工,理应有这个福利。
沈渡津:“你们公司的聚会,邀请我去?”
“不是,只有我们两个。”
沈渡津还在考虑,盛闵行笑道:“沈老师别拒绝我,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我好好感谢一下你这段时间把它们俩养得这么好。”
“说实话,在你来之前,它们俩见着我就吠,一点儿都不夸张。”
沈渡津想了想,道:“好吧。”
吃个饭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今天他还是照常下班,只不过盛闵行提早了一点从公司回来,目的是和他一块儿出门。
盛闵行开车将他载去了医院,他一个人上了楼,照例探望过沈慧后才跟着盛闵行步入今晚的主题。
“盛先生不参加公司的聚会吗?”车上无聊,沈渡津随口问了一句。
“我出钱,他们玩得开心就好了,我在场他们也会拘谨放不开,”盛闵行说,“再说了,我也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
两个人就刚刚好。
沈渡津第一次涉足五星级餐厅,是由盛闵行带着进去的。
他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其实心里还是不时涌上一股惶恐,是对于陌生环境的排斥。
盛闵行还包了场。
曾经在冰箱里看见的名贵食材现在出现在了餐桌上,也不知道冰箱里的那些盛闵行是怎么处理的,他后来都没再见过了。
桌子以长为主体,盛闵行坐在他对面,见他思绪到处乱飘,不满意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沈老师,你今晚的时间可以属于我吗?”
“当然。”沈渡津赞同地点着头。
话是这么说,可下一秒他又在想,钟期一个人跨年应该会很寂寞,待会儿或许可以打包点烧烤啤酒带回家。
盛闵行又伸手晃了晃,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真是说一出做一出。”
周遭很静,整个场只有他们这一桌,再远一些才有几个随时待命的服务生,也是不苟言笑的。
沈渡津听得清清楚楚。
他彻底将出走的思绪收回来。
“这家的菜式是我很喜欢的,你待会儿可以多尝一点。”
沈渡津有些拘谨地点点头。
“沈老师……在紧张?”盛闵行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多看了他好几眼。
“没有。”他否认。
“不用紧张,我们就像平常在家里那样就好。”
侍应生送上来一瓶红酒,瓶塞已经被打开,盛闵行接过后朝着他这边走过来。
“还是说,沈老师觉得和我还不太熟?”
他微微俯下身,为沈渡津倒了小半杯红酒。
“我记得这款酒夜幸没有,沈老师可以尝尝看,还不错。”
沈渡津既不肯定也不否认,红酒杯被盛闵行捏在手里微微摇晃着,里面的暗红色液体透过光后微微透亮,挂上壁后又往下坠,像极潮起潮落。
那杯酒被递到沈渡津嘴边。
他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抬手接过,放到唇边抿了一下。
“谢谢。”
盛闵行微微蹙着眉,手还停在原处。
气氛正好,他本以为沈渡津会愿意直接就着他的手抿一口,没想到还是接了过去。
他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重新回到对面坐下。
“那件事,沈老师考虑得怎么样了?”
沈渡津装没听懂:“什么事?”
演他?行。
盛闵行无奈笑道:“就是你住进我家里训犬那件事。”
“这个啊……”沈渡津望着顶上的吊灯微微出神,“我没什么异议。”
“没异议?那是答应了?”盛闵行微微睁大眼,觉得不可思议,实在太简单太轻松了。
他语速飞快,像是想掩饰什么:“算是吧。”
盛闵行不禁道:“你考虑得好快。”
大半个月,还算快?
沈渡津听出取笑的意思。
“难不成盛先生提起这件事,是想反悔?”
盛闵行急忙否认:“当然没有,我求之不得。”
他明显兴奋起来:“那我明天,哦不,今晚就让律师将合同拟好,工资一定会让你满意。”
“今晚是跨年夜,明天就是法定节假日,”沈渡津满脸打工人的无奈,“放假了盛先生。”
“啊对,那元旦过后吧,元旦期间你可以收拾下东西,先做好准备。”
“看来盛先生才是着急的那个。”沈渡津忍不住讽刺他一下。
讽刺完又说:“一切都得等合同签完再说,至少元旦还不急,这是我的假期,我肯定能自行安排吧?”
“当然,当然。”
沈渡津心情格外不错,上菜以后吃得也比平时多些。
盛闵行暗自记下他吃得多的那几道,决定改天找个时间学一下。
哪怕不喜欢自己的伴侣,但他完美情人的形象还是要做到位,偶尔给些甜头是必要的,营造出家的感觉也是必要的。
看沈渡津的样子,他得手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每每想到这儿他就暗自窃喜。
快了,快了。
每当等不下去的时候他就这样告诫自己,商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心急,比对手先露出马脚是失败的第一步。
他绝不可能失败。
沈渡津一晚上没看手机,也不觉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已经快要十一点半。
他从来没觉得能与盛闵行聊这么多天南地北的东西。
跨年夜有些人耐不住寂寞,早早地便开始放起烟花。
他们所处的位置靠近市中心,烟花是在远郊放的,因此在这儿只能看见烟花的形而不能听见爆破的声音。
盛闵行家里倒是可以,没有高楼的阻挡,他设想了一下,应该从落地窗望出去就能看见一整朵很绚丽的烟花。
看来住进盛闵行家里,好处多多。
人其实很贪心。
沈慧日渐转好,这是天大的好事。
沈渡津也不例外是贪心的人。
既然好事发生了一件,那多发生几件也不是不行。
第74章 “我很喜欢。”
一顿饭吃了一晚上,再怎么样也该进入尾声了。
沈渡津跟盛闵行打了招呼就准备回去。
盛闵行有些猝不及防,彼时他还托着下巴偷偷打量着沈渡津面朝窗外看烟花的侧脸。
“沈老师急什么,不和我一起过零点吗?”
“不了,钟期见我不回去会担心。”沈渡津整理着东西,确保没有遗漏。
盛闵行不禁腹诽钟期是个烦人精。
“十一点半走和过完零点再走,只差半个小时而已,没什么区别的。”他试图挽留。
沈渡津笑了:“这句话该是说给你自己听的,我十一点半回去和零点过完再回去没什么区别。”
盛闵行撇了撇嘴,不怎么情愿道:“好吧,可你还是要再等一下。”
“还要做什么?”他不免好奇道。
只见盛闵行挥了挥手招来一个服务生,耳语了几句服务生点了点头又退开。
餐厅里放着舒缓的纯音乐,他听力还没好到这个地步,因此什么都没听见。
“把东西放下,我先带你去个地方。”盛闵行走过来。
他手被抓起来,抓他的那只手力度不小且很坚定。
姑且相信是因为光线太暗这人才抓错了地方。
他轻轻挣了挣发现挣脱不开便也由着盛闵行去了。
盛闵行察觉到他的动静,警告了一声:“沈老师最好别乱动,我们旁边可能有不少障碍物。”
这不胡说八道吗,他还没瞎,能看不清楚他们现在还身处餐厅之内?
餐厅里能有什么路障?
到了光明一点的地方应该就会发现然后放开了吧,他这么想着。
然而事实却是,盛闵行抓着他一直来到了露台上都没松手。
“盛先生,你抓错地方了。”沈渡津忍不住开口道。
盛闵行脸上看起来毫无歉意:“哦,不好意思啊。”言毕才将他的手放开。
看来是故意的没跑了。
盛闵行一脸神秘道:“你不想知道我带你来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
“没意思,”盛闵行手掌撑在栏杆上吐槽了一句,“带你来玩儿石头剪刀布,信不信?”
开玩笑呢这不是,这人大费周章把他弄到露台上来玩石头剪刀布?
小孩子一样。
他掀起眼皮看了盛闵行一眼,却意外地发现这人眼神看起来竟然像是想动真格的。
行吧。
“信,”沈渡津脸上没什么表情道,“那一局定胜负。”
盛闵行爽快道:“行。”
又想占个便宜:“能不能提前透个题,你等下要出什么?”
“盛先生真是一点公平竞争的意识都没有。”他嘲讽道。
盛闵行只好摇摇头无奈道:“那好吧,赢了的人要让对方答应自己一个条件。”
“只要不过分的都可以。”他这话说得不对,听起来就好像自己一定会输一样。
不过他运气向来都不怎么好,一局石头剪刀布,输的概率还真是大过赢的概率。
“当然,那——三、二、”
盛闵行在倒数。
“一。”
话音落下,他藏在背后的手应声而出,盛闵行的也是。
看,果然输了。
他是石头,盛闵行是布。
盛闵行言辞中是藏不住的喜悦:“我赢了。”
“看到了,”沈渡津提前预知了结果,不太意外地点着头,“什么条件?”
“我想想,”盛闵行似乎冥思苦想着,“那你就——陪我看场烟花吧。”
后半句沈渡津其实没听到多少,因为露台上方的烟花爆破声已经完全掩盖住盛闵行的声音。
烟花应该是在不远处放的,各种颜色都有,绚丽夺目,想利用着绽放一次的机会让人为之铭记一生。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看烟花表演,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烟花是圆的。
“本来以为沈老师会和我一起跨年,没想到还是不行,”盛闵行面露委屈,“那就提起放了。”
不知不觉间,盛闵行已经贴到了他耳边,用气声小声说着。
“反正也是为你准备的,零点的仪式感和你比起来,还是你比较重要些。”
感觉身旁的沈渡津没动静,盛闵行又转过头问道:“沈老师喜欢吗?”
沈渡津不知是惊讶更多还是惊喜更甚,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直到盛闵行将手覆上他的腰际他才恍然醒神,瑟缩一下后警示道:“盛先生。”
盛闵行悻悻地把手放下。
“抱歉,一下子有些情不自禁。”
又不死心地问道:“你喜欢吗?”
沈渡津忽然生出些逗弄他的心思:“你觉得我喜不喜欢?”
“当然喜欢,”盛闵行立刻道,“不过我觉得我如果这么回答,你会觉得我很自恋。”
“不是我做的所有事情你都会喜欢,我如果都这么武断的话,你该觉得我大男子主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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