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津无暇思考这么多,午饭时间已经快要过去,他该回去了。
他牵着两条狗回到盛家才发现盛闵行的车停在了院子外。
回来了?
他将狗送回狗屋,再走回去时透过窗子看见盛闵行已经坐在了客厅里。
他走进去:“你又漏东西了?”
他这么猜也没错,毕竟他第一天来上班发烧睡着时就是因为盛闵行回来拿东西才将他发现并送到医院的。
盛闵行转过头看着他,面色有些凝重。
他直觉不太对劲:“怎么了?”
是不满意他的工作态度?难道刚才在外面边遛狗边接电话被开车经过的盛闵行看见了?
他正打算开口解释。
盛闵行还看着他:“你被夜幸辞退了。”
什么啊,原来是这件事。
他松了一口气,可眉头却肉眼可见地聚在一起。
盛闵行这是要演哪出,他记得昨晚已经告诉过这人了,忘性这么大?
“是。”沈渡津说。
盛闵行:“昨晚的事?”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继续道:“是。”
“你昨晚就是因为这件事不想见到我?”
不是不想见,是根本没想到盛闵行会来。
沈渡津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明确表示过不需要再进行接送,哪里晓得盛闵行还是一意孤行。
“不是。”
盛闵行挑了挑眉:“哦?”
“不说这个,你回来什么事?”沈渡津试图岔开话题,至少话题不该围绕着他被夜幸辞退进行下去。
盛闵行摊摊手:“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会查清楚究竟是谁动的手脚。”
“不用。”沈渡津觉得没意义,他人走了就不可能回去,与其留恋前尘不如尽快投身寻找下一份工作。
盛闵行点头:“行。”
?
他没想到盛闵行会答应得如此迅速,本来还以为好纠缠好几个回合。
也好。
他问:“你吃饭了吗,我刚准备去做我的,要不要带上你?”
“当然。”盛闵行笑道,他急着中午赶回来,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能吃口沈渡津做的午饭。
沈渡津见他应承得这么快,对他突然回家的动机产生巨大的怀疑。
“那我去了。”
……
沙发正对着厨房,盛闵行坐在这里正好可以看见沈渡津围着围裙忙碌的背影。
他更觉得自己过往做的所有决定都很正确。
沈渡津动作很快,事实上他对盛闵行家里的厨房也日渐熟悉起来,哪个厨具哪种食材摆在什么位置怎么使用在脑子里都大概有个印象,因此很快便把三菜一汤端上了桌。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吃饭那应该只有一个菜,因为他怕麻烦,但现在多加了一张嘴。
盛闵行还是如之前那样,还没上桌便开始赞叹他的厨艺。
沈渡津心存疑惑,问道:“盛先生应该吃过不少的山珍海味,比我专业的大厨比比皆是,怎么就会看上我做的菜?”
“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吃多了,偶尔也喜欢家里做的,”盛闵行顿了顿,给出两个字的评价,“干净。”
沈渡津尝了口凉瓜:“中午这顿算我送你的,人工费不用额外给了。”
盛闵行方才的赞赏他十分受用,人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盛闵行笑了一声,道:“对了,跟你商量个事。”
“说吧。”
“其实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说。”他也懒得听。
盛闵行急忙改口:“那还是说吧。”
沈渡津“嗯”了一声,朝他抬抬下巴,示意他赶紧。
“你不是刚被夜幸辞了吗,我就想……”盛闵行看起来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他面色一凝:“你继续说。”
“我就想同你商量一下,住进我家全职训犬,你觉得怎么样?”盛闵行试探着问。
他放下筷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盛闵行不敢直视他,脸微微偏向大门口的方向。
“你怎么……不说话?”
“我只是在想,时间怎么掐得刚刚好。”
“你别误会,你被辞退不是我做的,我只是觉得住家训犬于我们双方而言比较有利。”
盛闵行解释道:“我一开始就希望你能住在我家训犬,这样可以延长你每天陪伴我家小狗的时间,对你来说其实也是好事,你可以获得比之前更高的薪资。”
沈渡津点点头,继续看他表演。
盛闵行摆出一副纠结又痛苦的神色:“我其实从知道你被辞退开始就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跟你提。”
“因为我一旦提了,免不了祸水会引到我自己身上。我很担心你会怀疑被辞退这件事是我做的。”
“有句老话叫,身正不怕影子斜。”沈渡津说,“除非盛先生心里有鬼,才会生出这么多疑虑。”
他慢悠悠地端起桌上那杯果味饮料喝了一口,那还是他刚才翻冰箱时翻出来的,是他最喜欢的白桃味。
盛闵行一开始准备了很多种口味,应该是发现冰箱里这款果味饮料除了这种白桃味都还一瓶未动,便猜到了他喜欢这个味道。
自此冰箱里只剩下这个口味。
“所以你愿意吗?”盛闵行很诚恳。
绕来绕去还是逼着他做决定,沈渡津掩下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说实话,你这么急着让我搬进来,我真的很难不怀疑是你动的手脚。”
盛闵行又要张口就解释。
“我想想吧。”沈渡津抢在他前面说道,语速还有些快。
盛闵行眨巴着眼睛,脑子转过弯后逐渐露出个挺真诚的笑。
沈渡津想,这人是不是特地练过,不然怎么不仅能笑得比花灿烂,还能比蜜还甜。
***
不需再紧赶慢赶着去上夜幸的班,沈渡津的夜晚时间被彻底空出来,他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到医院陪着沈慧。
他又愿意相信运气守恒定律,他被夜幸开除了,可沈慧也获得了匿名人士的捐款。
也许放在从前,他年轻气盛,心高气傲那会儿,面对一笔来源不明的巨款他是万万不可能接受的。
说是伤到了自尊也好,小看了他的能力也行,他总是不愿意要的。
可现在不一样,生活的重担无法不让人放下体面,事实就是他的确做不到仅凭一份工作便支撑起一个有重病患者的家庭。
再说了,捐款的名头也没不好听。
坦然些,接受吧。
早晨那会儿医院给他来了电话,沈慧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他有些欣喜不已。
可他也知道,这仅仅是其中一次劫后新生,并且是下一次劫难的开端。
这天不是周五,他却久违地到步行街买了束新鲜的百合,插到了床头柜的花瓶里。
百合的香味很快便蔓延到了病房的每个角落。
他不再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浑身插满管子,床周围再堆满不知名仪器的沈慧了。
他能抚摸上沈慧的手背,感知到那上面属于活人的体表温度,以及有些病态的皮肤纹理。
她还没醒过来。
沈渡津还是像之前很多次沈慧睡着时那样,窝在她的床边,跟她说起沈俞的近况和进步。
“沈俞前两天打电话告诉我,他们高三马上要办成人礼了,云城冬天冷得要命,你猜她跟我说什么。”
沈渡津等了一会儿,又喃喃道:“她说她要穿短裙,好看,这不胡闹吗。”
“她真是越来越不听我话了,你还是赶紧醒过来,自己去修理她。”
沈慧依旧没有反应。
沈渡津失神地望着虚空中某一点:“我最近换了份新工作,新雇主家里养的藏獒,和我之前在齐德那儿训过的那只很像。”
“新雇主人……”他突然停顿了一下,“还不错。”
旁边监测仪依旧按照固定的频率一下一下响着。
他继续道:“我不是一天打两份工吗,晚上那份不知怎么的,前段时间就被开除了。”
他还是怕睡梦中的沈慧听到担心,下意识把“昨天”隐成了“前段时间”。
沈慧忽然手指动了一下。
沈渡津看得清清楚楚,从前他也因为过这一点点动静儿无比激动,但找来了医生后,医生很明确地告诉他,这是正常的。
人只是睡着了,又不是死了,怎么可能不会动。
医学上的植物人还能打哈欠吐口水玩泡泡呢,更何况沈慧只是睡着了。
还没醒而已。
“可能是运气守恒吧,也不能这么说,还是因为你教的学生多,估计有几个混得还不错,”沈渡津面色平静地扫了扫她被子上的折痕,心跳却无法抑制地变快,“不知从哪里知道我们有困难,主动出来捐了一大笔钱,我想找到他是谁都无从下手,因为他匿名。”
他语气平缓,盯着被单上那一大片白色出神,在思考着还有什么积攒了很久想说但还没说的事。
“新雇主——”他觉得切入点不对,话还没说一半便停下来。
“我认识了个人,我——”
还是不对。
“有个人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那只与蓬松被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手,缓缓地握住了他。
第73章 “我求之不得。”
沈慧醒了,沈渡津不免喜出望外。
看来运气守恒的确成立,不然怎么医生刚让他做好沈慧长期昏迷的心理准备沈慧就醒了过来。
大概老天都看不过眼,决定让他不要这么惨了。
“妈……”沈渡津轻声喊道。
沈慧刚醒,他怕吓到她。
沈慧嘴唇翕动着,不知道想要什么。
沈渡津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她想喝水。
“医生说了,你现在还不能进食喝水。”
像之前很多次那样,他出门到护士站要了根棉签,沾了沾杯子里的温水便送到沈慧唇边轻轻点上去,将干裂的嘴唇一点点润湿。
沈慧眼睛紧紧盯着他,然后艰难地开口说话:“你刚才说……捐款……”
捐款?
沈渡津暗自讶异了一下。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就有意识了吗?
那他后面说的那些,沈慧又听到了多少?
其实也没多大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沈慧不可能懂。
……
最好还是不要懂,沈慧曾经多次为了他的性向大动肝火。
即便他坦白得很早,可沈慧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他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有人匿名给我们捐了款,我查了查,应该是你的学生。”
其实他并不肯定那匿名人一定就是沈慧的学生,但沈慧一辈子除了他和沈俞,最在乎的就是她的事业。
所以有学生在困难之际向她伸出援手,她该会感到很欣慰。
这不是空口无凭的,方才她不正是听到了有学生捐款才清醒过来的吗。
这就是最好的证据,她热爱她的事业。
匿名人应该也不会介意这种善意的谎言。
沈慧停顿了很久,大概刚醒过来脑子还转不过弯,她需要消化一段时间。
然后又紧紧攥住沈渡津的手:“你……”
沈渡津心脏咯噔一跳。
你什么?沈慧听到了?
“我换了份新工作,新雇主是好人。”他连忙抢占先机道。
沈慧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昏睡过去。
“妈?”沈渡津又叫她一声。
沈慧没反应了。
他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之前试过多次,医生都告诉他是正常的。
事实证明沈慧无虞,因为旁边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很平稳。
照平常的经验来看,他知道今天沈慧不会再醒来。
坐着也是白搭,他该回去了。
给沈慧又掖了掖被角,沈渡津回了家。
钟期还不知道他被夜幸开除的事,因此看见他十点前出现在家门口玄关处时吃了一惊。
他硬着头皮,又省去一些不必要的细节,将前因后果给钟期讲了一遍。
钟期果然是他意料之中的反应,愤懑不已。
“不干就不干,我就不信云城他夜幸一家独大,没关系沈哥,没了这家我们再找下一家。”
“我不准备找同类型的工作了。”
钟期愣了一下,随即改口道:“也好,这种工作太受气了,不如我教沈哥你画画,你学会了跟我在陈师兄那儿抢抢饭碗?”
沈渡津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也跟着轻松笑道:“算了,我手笨,学也学不会的,还是你好好跟着你师兄干吧。”
“不不不,沈哥你这就不懂了,弹钢琴讲究拥有一双手指修长的手,学美术也是,”钟期抓起他的手仔细端详着,“我看沈哥你的手就很适合学美术。”
他动作之余,不小心碰到了沈渡津右手手腕上的疤。
他完全没注意到,可沈渡津那块皮肤尤其敏感,几乎是下一秒就缩回去了。
“怎么了?”钟期手还举着。
“没事,就是我手以前受过伤,碰到会很敏感,不关你事。”
“噢。”钟期声音闷闷的,看上去还是有些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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