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野说过的,我喜欢你,喜欢很久。而现在,他喜欢到连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了。
直到门外进来三五个人,为首的朝老K怒喝一声,“茅平你他妈给我放下枪。”
邵西臣还愣愣地被陆星野按在怀里,他听到陆星野沉重地呼出一口气,手臂放松下来,“没事了。”
老K被进门的戴予飞一把夺下了袖珍枪,巴掌用力扇在脸上,登时一片红。
“你他妈拿着枪在这里干嘛?”戴予飞一拳便揍得老K弯腰伏膝,滚在地上起不来,“你要找死别他妈拉我垫背。”
“这还是在我的场子里。”戴予飞捏着袖珍枪,大步走到老K面前,一脚踹出去,踢得老K惨叫一声,沾着血的牙齿飞出去好几颗。
老K被戴予飞收拾得几乎奄奄一息,他说不出话来,双目失神。
老K被几个小弟抬走之后,戴予飞才转身对向陆星野跟邵西臣。他把袖珍枪放进衣兜里,从烟盒里拿了烟抿着,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盯着陆星野,“小野,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他走上前,递给陆星野一支烟,“你说呢?”
陆星野没接,冷笑一声。他抬手指着地上被蹂躏倒狼狈不堪的夏清,说道,“这是我包的人,茅平给我搞成这个样子,你叫我算了?”
他把说话时将邵西臣往身后拉,尽量不让戴予飞太过关注他,省得为邵西臣惹上麻烦。
戴予飞垂眸看了眼夏清,放低姿态,“医药费我全出,人我也可以再赔你一个。”
那支烟被戴予飞强硬地塞进嘴里,陆星野听到他不容抗拒的声音,“我给你点。”
戴予飞一个地盘大佬,能屈尊给他点烟,已经算给足了面子,真心赔礼道歉。陆星野该知足,也该给他台阶下,再僵持下去没有意思。
当然,今天的事其实也看在他干爹岳川的面子上。戴予飞前阵子给岳川下套设圈,逼得他东躲西藏。但岳川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找了关系庇佑,目前已经顺利脱身。
戴予飞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想要彻底铲除岳川在蛟江的势力,为时尚早。还得继续暗中筹谋,不能操之过急。所以,今天他也愿意给陆星野一个面子。毕竟,对岳川而言,陆星野是除陆元卿之外最重要的人。
要让岳川一败涂地,退出市场,陆星野是一枚好棋子。
明亮的火光簇起,映照在戴予飞脸上。陆星野看着他,抽了口烟,问他,“我们可以走了吧。”
“当然。”戴予飞退开。这时,他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邵西臣身上。一个穿着陆星野夹克衫的漂亮小伙子,下身竟然还是校服裤。
戴予飞扯起嘴角,他突然认出来了。小而雪白的脸,细下巴,高瘦,他在邵孟齐的家庭资料里见过这个男孩。是邵孟齐的大儿子,邵西臣。
戴予飞的目光在邵西臣跟陆星野之间转圜,注意到陆星野攥着邵西臣的手腕。他觉得很有意思,原来是这种关系。
邵孟齐欠他三百多万的高利贷,邵西臣是邵孟齐的儿子,陆星野跟邵西臣是特殊的恋爱关系,陆星野是岳川的干儿子。简直太凑巧了,老天都在帮他。
“要不要我叫人帮你们?”戴予飞手里捏着烟,指腹来来回回摩挲。星火被揉灭了,里面的烟丝也碎成渣,掉在地上。
“不用。”陆星野拒绝。正想俯身抱夏清,却被邵西臣拉住了胳膊。
邵西臣脱下陆星野的那件夹克外套,替夏清裹住下身,然后将他抱了起来。他对陆星野说,“你先到外面叫车,去医院。”
“嗯。”
两人在戴予飞的注视下匆匆出去,邵西臣走到门口时,还是回了头。他看着戴予飞,觉得那眼神中暗含着凶狠与阴谋,但这只是直觉。
邵西臣转身离开,在门锁落下之前,他听见戴予飞说,“邵西臣,我们再会。”
门被关上了,砰一声砸在邵西臣心上,一种莫名的慌张与不安席卷而来。
戴予飞认识他,知道他的名字。戴予飞还会来找他,戴予飞到底想干什么?邵西臣无从得知,但他想,不能告诉陆星野。
“邵——”夏清突然抬手握住了邵西臣的胳膊,瞳孔中闪着细微潮湿的水光,他低声说,“我好痛。”
“没事了。”邵西臣安慰道,“我们去医院。”
夏清被送到急诊,推进EICU救治,陆星野跟邵西臣就并肩坐在外面的长椅上。
“我给你挂号,你去包扎一下。”邵西臣看着陆星野渗血的肩膀说。
他站起来,陆星野也站起来。他去窗口挂号,陆星野就跟着,他们一如往常地待在一起。邵西臣没有再让陆星野滚开,陆星野在身边他才觉得温暖有安全感。
邵西臣攥住陆星野的手腕,全程盯着他。从取药到进诊室,从等医生到包扎。
“哎,你还记得我上次受伤,也是在这里。”陆星野觉得凑巧,想笑,却被邵西臣瞪回去了。
“受伤了很光荣,很好笑?”邵西臣帮他把肩头的衣服撕破,敞开伤口,又小心翼翼地用纸巾擦边缘的血迹。
他始终冷着脸,俯下身去看伤口的时候又注意到陆星野的唇。上面有破口,微微出血,显然是被茅平那个吻弄的。
邵西臣眉蹙得很深,他盯着陆星野的嘴唇,心里不由又涌上来一股怒火,跟刚刚在包间门口时一样。
当他看见茅平紧靠着陆星野,手在他衣服底下胡乱摸,嘴唇也不是简单地相贴,而是色情地吮吸。
邵西臣不敢想,如果他不出现,下一步,陆星野是不是就要跟茅平上床?
身体仿佛被炙烤着,所有的气血都往上涌。邵西臣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冲上去朝着茅平的头脸就是一拳。不解气,那张嘴居然吻了陆星野,他又砸下一拳。
邵西臣承认,这是他少有的无法保持冷静的时刻,因为他心里被陆星野跟茅平的吻搅得天翻地覆。当时没有别的想法,只一个,不能让别人亲陆星野。
“怎么了你?”陆星野还不明所以,仰头望他,“干什么这个表情,好好的谁惹你了?”
陆星野纳闷,刚刚还挺正常,怎么这会儿就神情严肃,目露凶光了。他好像也没做什么,没说什么,至于么?
邵西臣看着那两片嘴唇上下翕动,唇上潮湿的水光惹得他尤其烦躁。他甚至觉得,这是茅平那个流氓的口水。
邵西臣抬手使劲抹擦陆星野的嘴唇,直到陆星野喊疼。邵西臣停下动作,看到陆星野委屈可怜地捂着嘴,“干什么啊?”
手放下来,嘴唇通红,伤口又开始渗血。邵西臣软下来,但又生气,问他,“为什么让他亲你?”
陆星野心头一跳,突然反应过来,“你吃醋了?”
“回答我。”邵西臣捏着他的胳膊,指尖深深揿下去。陆星野疼了,但又疼得高兴快乐。因为邵西臣确实是吃醋了,说明邵西臣在乎他。
陆星野攥住邵西臣的衬衫领口,把人拉得更低,他笑着说,“被迫的不叫亲。”
睫毛扬起来,他的目光落在邵西臣唇上,“我告诉你,什么叫亲。”
最后的尾音消失在两人的唇齿间,陆星野使劲拉住邵西臣的领子,往下拽,再往下。两双唇触碰,纠缠,互相被包裹。
陆星野的舌尖伸出去,温柔舔弄着邵西臣绵软的唇,灵活地游入,再探到尖尖的牙齿。有丝缕淡淡的柠檬香,酸涩清新,生机勃勃。
这是邵西臣第一次真正接吻,吻得他身体发热,指尖都微微颤抖。一股又一股烧灼感直往上涌,把他的脸都蒸红了。邵西臣此时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只有陆星野的呼吸缠缠绵绵地绕在耳边。
邵西臣不禁伸出手臂,把陆星野整个圈了起来。他抱紧他,心绪像是迷失了。邵西臣找不到理智的出路,只想接吻,狠狠地吻。
直到门嗒一声被打开,邵西臣突然睁开眼。陆星野停住动作,轻轻啄了他一下,然后退开,“医生来了。”
“你们——”医生显然是看到了,还看得一清二楚。他尴尬地背转身,清咳一声,“你们怎么能在医院里做这种事?”
陆星野伸手帮邵西臣擦掉嘴角的银丝,轻声道,“这才是亲,知道没?”
邵西臣没说话,红着脸直起身子。他转头看那位知书达理的医生,然后道歉,“不好意思,以后不会在这里这样了。”
以后,不会在这里这样。所以,以后可以去别的地方这样接吻?陆星野兴奋地眉飞色舞,他笑眯眯地看着邵西臣,一边点头应和,“不会了不会了。”
医生没好气地看他们,拿着治疗包走近。这时他突然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呼,“哎,是你俩啊。”
“小邵。”医生认出来了,邵副院的孙子,邵西臣。
他不禁皱眉,目光又挪到陆星野身上,“你俩都是男生。”
“嗯。”邵西臣点头,然后立即叉开话题,“麻烦您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医生也不是个多事的人,摇头叹了口气,只觉得可惜,邵副院好好的孙子这就弯了。后来的治疗他也不多说话,只照常叮嘱。
上完药,医生摘了口罩,跟邵西臣说,“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没关系。”邵西臣把陆星野扶起来,跟医生说,“您可以说出去。”
“你,你不怕被人知道?”医生十分惊讶。
“不怕。”邵西臣回答。
隔洋的美利坚自由春风还未吹进大陆,鲜少有人能真正接受一对男性恋人。邵西臣这么说,简直是太胆大妄为。
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觉得他还是过于年轻了,所以才会无所畏惧地轻飘飘地说出一句不怕。真正面对世俗,面对别人的诟病指责,邵西臣怎么会受得了?
但医生没再多劝,各人有各人的命,他劝不动。
两人在医生走了之后也出了诊疗室,夏清还在急救,陆星野想去门口抽根烟,邵西臣拎着药袋跟他出去。
“邵西臣。”陆星野倚靠在门口的柱子上,他望向他,眼里微微发亮。
“嗯。”邵西臣不远不近地站着。
“你是不是喜欢我?”陆星野问得很直接。他追了邵西臣那么久,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最要紧的是,他喜欢邵西臣喜欢得不行,只等他最后的答案。
陆星野捏着烟,有些紧张,另一只手不断地按打火机。嗒嗒,嗒嗒地响,两个人的情绪在这忽明忽暗的火光里被放大,急躁地涌动。
“喜欢我,到底考虑好了没?”陆星野不让邵西臣逃避,紧紧盯住他,语气严肃,“你抬头,看我。”
邵西臣依言,抬头看他。彼此在这露水沉沉的昏暗的夜间对视,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不回答我吗?”陆星野一用力,把手里的烟掐断了。
第28章 二十八、如你所愿
“家属。”有护士走出来冲两人招手,“夏清的家属是不是?”
“是。”邵西臣点头回答。
护士说,“跟我进来签字。”
邵西臣抬脚迈步的同时,陆星野喊住他,不死心地追问,“邵西臣,告诉我。”
邵西臣顿住,他勉强挺直脊背,身体因紧张而发力。沉默半晌,邵西臣才回答,“不喜欢。”
单薄的三个字被吹散在深秋的风中,幽幽的凉意渗进陆星野身体里,连心都冷得颤抖。他攥紧拳头,突然扬起怒火,“你他妈刚刚亲的时候不是挺享受吗?”
他不信邵西臣不喜欢他,一点都不信。明明很在意别人亲他,明明关心他,帮他擦伤口,喝酒了不让他骑车。明明担心他出事,跟了一路,进门就为他打架。怎么就不喜欢了,怎么就能说出不喜欢这三个字?
邵西臣没转身,语气僵硬地说,“被迫的不叫亲。”
“草你妈的,老子刚刚强迫你了是吧?”陆星野气得把手里的打火机掷出去,邵西臣的背被砸了一下,东西小,一点都不疼。但又很疼,疼得他心里一片茫然。
他犯过很多错,错了可以改正。但这一次,在他说出口的时候就知道错了,错了却没有勇气纠正。
邵西臣眼看着陆星野怒气冲冲地走进抢救室去签字,他还是不开口,他对爱怕到不敢开口说爱。
喜欢陆星野,当然喜欢。邵西臣搞清楚了自己的心,就在刚刚接吻的那一刻。他快乐激动,身体所有细胞都震颤到酥麻,他想要陆星野,他喜欢陆星野,邵西臣知道。
只不过,他不敢认。喜欢是一件多难,多奢侈的事。邵西臣不怕被骂同性恋,不怕被指责被鄙夷,只是自私地怕自己陷入。
因为喜欢就意味着敞开自己,意味着承担受伤的风险,意味着可能会再次被抛弃。他多怕,怕陆星野会像陈予洁,像邵孟齐,像所有不要他的人。
像垃圾一样被丢弃过,邵西臣不敢喜欢,不敢爱。所以他拧巴,他别扭,他没办法打开自己的防备与警戒线。害怕,畏惧,怕自己苦心经营的强硬被爱击得溃不成军。
陆星野付了医药费,把夏清送进病房。期间并没有跟邵西臣说一句话,他的脸上不再露出轻松调皮的笑容。邵西臣看着他,像换了个人,没有温柔,没有情意,冷冰冰的,又带着怒气。
他搞砸了,全部都搞砸了。因为口是心非,因为言不由衷,可他活该。
“你听我说。”邵西臣伸手去抓陆星野的小臂,但被甩开了。
“不用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强迫你。”陆星野都不去看邵西臣,他一路走到门口,心里像是有千万把刀在四处绞割。气愤,伤心,失落交杂在一起,陆星野觉得自己像玩物一样被邵西臣耍得团团转。
明明可以吻得那么动情,那么爱意绵绵,但邵西臣竟然说自己是被强迫的。他否认,他说不喜欢。轻描淡写的三个字,掩埋了陆星野的一片痴心。
痴心原来是妄想,邵西臣就是不肯喜欢他,一点都不肯。拥抱是他腆着脸求来的,亲吻是他强迫来的,送糖送衣服送饭全都是他犯贱去刻意讨好的,邵西臣什么都不肯给他,一点真心都不肯给。
陆星野原以为会把这个铁石心肠的硬邦邦的人打开,但他觉得自己大错特错。邵西臣不是心硬,他是没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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