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野头探出去一点,问道,“什么事?”
邵西臣一把按住他的后脖颈吻上去,舌尖滑过唇角,像是勾引,若有似无地舔了两下便分开。嘴唇挪到陆星野耳边,他压低声音说,“你昨晚给我买的号太小了。”
“最大号了老婆。”陆星野失笑,抬手拍了下邵西臣的脸,正想再挑逗他几句,却忽然愣住了。
冬天的寒风吹过邵西臣的发稍,细而散的黑色之间,陆星野看到了王主任那张铁青的脸。
“你们干嘛呢?”王主任大声呵斥,由于气愤而面目赤红。他实在没想到,竟会在学校大门口看到两个男生接吻。
邵西臣转头,看到王主任之后却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只是略微惊讶,但没有丝毫畏惧之意。他挺直脊背,冷静礼貌地打招呼,“王老师,您好。”
“好什么好。”王主任暴跳如雷,他从教三十余年,还没见过有人会在光天化日做这种下流事,“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刚刚在干嘛?”
“我在亲他。”邵西臣直言不讳,听得王主任粗眉竖起,瞪大了眼睛。
陆星野急忙下车,他推了邵西臣一下,说道,“你快进去上课,我来处理。”
王主任此刻怒发冲冠,陆星野怕他会对邵西臣做出严厉的惩罚。自己违反校规被开除是活该,但他不能害了邵西臣。
陆星野走上前,人站得端正,头一次这么诚恳地认错致歉,“王主任,对不起,我就是送他上学,以后不会了。”
王主任气得发抖,手指着陆星野的鼻尖质问,“你俩,你俩到底是不是在谈恋爱?”
其实不必问,吻都接了,不谈恋爱是什么?况且也没看出来邵西臣有任何被强迫的不满跟愤怒,反倒一脸享受,是个主动的姿态。但王主任还是难以相信,邵西臣一个优秀的好学生,成绩拔尖,将来前途无限,怎么会喜欢上陆星野这个一脑袋浆糊的小流氓?
“是。”
“不是。”
两人异口异声,不禁相对而视,皆是一皱眉。
“我们在谈恋爱。”邵西臣紧迫地盯着陆星野,一双眼睛在温暖光芒的照耀下却闪出慑人的寒意,他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他男朋友。”
“你,你们——”王主任在盛怒之下已说不出话,指着邵西臣的手不住打颤。
邵西臣的目光依然凝在陆星野脸上,他走近一步,狠狠攥住陆星野的手,质问他,“你说,我们到底有没有谈恋爱?”
陆星野掌心剧烈发痛,是邵西臣的手捏紧他。骨头快要活生生碎成片,但每一片,都有邵西臣的血。陆星野看到他眼睛都红了,那么凝重认真,又那么急切地渴望自己承认。
“为什么不认?”邵西臣另一只手揪住陆星野的衣角。
“妈的邵西臣你个傻逼。”陆星野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他妈有没有脑子?”
邵西臣怎么能蠢成这样,承认了会有什么结果难道他不知道吗?背处分都是轻的,甚至于被开除。那么,他就绝无可能迈入江大的大门。承认,不过是逞一时意气的反驳,何必呢?
“你们够了。”王主任冲上来,将两人拆开。
邵西臣强硬地将手扣进陆星野指间,跟王主任说,“我们就是在一起。”
“王主任,您知道的,一直都是我缠着他——”陆星野急得将邵西臣往身后拉,而王主任低了头,抬手示意陆星野不用再继续解释。
默了许久,王主任沉重地呼出一口气,终于说话,“你们都是男的,明不明白?况且你们还年轻,谈喜欢,谈爱情,你们以为能谈多久,到今天还是到明天?”
“我不知道。”邵西臣顿了下,说到这里发声艰涩,“我不知道他会喜欢我多久,也许像您说的,今天或者明天就结束,他转头就去找别人了。但我知道我自己,我认定的人就会喜欢一辈子。”
“邵西臣,你才几岁,还一辈子,你做得起这种承诺吗?”王主任早已见惯了少年人无疾而终的恋爱,短促而浅薄的情感冲动罢了。谈余生,这简直是要命的。
“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邵西臣坚定地说,他的言外之意很明确。哪怕有天陆星野不再喜欢他,不要他了,他也会凭一己之力完满这段恋爱。无论是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无论陆星野愿不愿意。
在这局促的片刻,邵西臣甜蜜又锋利的表白令陆星野畏惧又疼痛。邵西臣知道他的心猿意马,了解他的朝三暮四,但邵西臣还是奋不顾身,投入了这场前途未卜的爱情。
邵西臣太疯了,一句话就毅然决然地承诺了自己的余生,一句话就在这样年轻的时刻认定自己至死的爱。陆星野是真的意识到,他这辈子可能真的没法离开邵西臣了,无论爱不爱。
王主任看着沉默的他们,在云层之后的阳光破出时,他的眼睛酸涩,想要流泪似的。但并不是为少年的爱情动容,他反而觉得悲伤。因为人最惨痛的时刻,就是陷入爱的时刻。
“邵西臣。”王主任的声音很干涩,他仍然无法认同他们,于是说,“这件事我需要告诉你父母。”
“我没有爸也没有妈。”邵西臣看着王主任,告诉他,“他们都不要我了。”
王主任在少年悲切的目光中有一刹的震动,他想起高三开学的动员大会上,第一排第一座,邵西臣的父母没有一人来参加。他叹了口气,继而又问,“你家里还有谁?爷爷奶奶,或者——”
邵西臣转头看向陆星野,眼神哀伤又幸福,他说,“我只有他。”
陆星野觉得自己被压垮了,这四个字好沉重,重到他无法负担。对邵西臣来说,他们不止是恋人,更是家人。陆星野忽然明白,邵西臣为什么说下辈子你生我出来。
他看向他,温柔又不掺杂一丝爱情地笑了。
第50章 四十九、学不可以已
陆星野还在发愁,邵西臣用笔敲他的脑袋,提醒道,“看书。”
“你不担心啊?”陆星野转头问他。
王主任一旦告知校方,邵西臣就绝对逃脱不了受处分的惩罚,那么纵然成绩再好也上不了江大。况且,别人会怎么看邵西臣,一个跟流氓混混搞同性恋的男生,他还能在学校里抬得起头吗?
“不担心。”邵西臣镇定地看着陆星野,不禁问道,“你怕什么,怕我们会完蛋?”
陆星野笑着摇头,抬手轻捏邵西臣的脸颊,宠爱地骂他,“傻子。”
邵西臣贴近了去亲陆星野的唇,然后告诉他,“王主任今天叫我去他办公室。”
“他说什么?”陆星野有些紧张,不自觉吞咽口水,“会给你处分吗?你家里——”
“不会。”邵西臣轻抚着陆星野的后脑勺,让他安心,“只要我考第一,并且保持到高考,谁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真的?”陆星野露出惊喜的神色。
“是啊。”邵西臣笑着说,“所以,现在可以放心学习了没?”
陆星野眼睛一闭,方才的喜悦瞬间被冲刷干净。不过,学习总比邵西臣背处分来得好。
“学吧。”陆星野说道。他被邵西臣按着头看空白的课本,脑袋有点发晕。
“跟我一起上大学好不好?”邵西臣的语气中含着恳切的鼓励跟祈求。
陆星野哀叹一声,支着下巴垂眸看那些蚯蚓般的字,问道,“老婆,第一天能不能少学一点?”
“不能。”邵西臣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在陆星野眼前摊开。陆星野定睛看,开始觉得窒息。密密麻麻的黑字在他眼前痉挛抽搐,这每一门课的复习计划都被邵西臣清晰罗列出来了。
“从现在到明年高考还有六个月左右,你只要听我的安排,严格按照这份计划学习,上好点的大专肯定没有问题,运气好的话能上普本。”邵西臣认真地分析着陆星野目前的情况,并且挑重点讲述了这几年的考情跟高校录取率。
陆星野深呼吸一口气,赴死般咬牙切齿,“你讲课吧。”
但是,没有坚持过二十分钟陆星野眼神就散了,心也飘起来。两条大腿有一搭没一搭地叉开并拢,直到撞在邵西臣膝盖上,邵西臣倏然按住,严厉的警告在陆星野耳边响起,“你给我专心一点。”
“啊——”陆星野抬起眼皮,萎靡不振地看向邵西臣,开始求饶,“老婆,能不能休息一下?”
“才十八分钟你就想休息?”
陆星野眯起眼,暧昧地盯着邵西臣。他倾身贴近,弓身仰头,像只讨情的小狗。陆星野伸手环住邵西臣的腰,说道,“干点别的。”
邵西臣眉头一挑,问他,“你想干什么?”
陆星野脸埋进邵西臣颈间,嘴唇刚刚蹭到对方的皮肤就被猛然一拉,人就这么坐在了邵西臣大腿上。
鱼儿上钩,奸计得逞。陆星野笑着凑上去亲邵西臣的脸,打算先以美色蒙混过今天这一关。但邵西臣用力咬住他的唇,狠狠吮了一会儿,分开之后却说道,“好了,现在继续学。”
“草。”陆星野捏紧邵西臣的下巴,愤恨地看着他,“妈的邵西臣,学习还不如被你操。”
“放心,等下学完了就满足你。”邵西臣邪笑着松开陆星野,让他坐回自己位置上。
陆星野被迫又学了一个多小时,邵西臣逼他把第一课的文言全部背出来,背不出来不准睡觉。
“老婆,我真的背不出来。”陆星野把他那头漂亮的金发都抓乱了,气恼地将课本翻得哗啦响。
“刚刚给你讲过意思了,你按照释义理解着去背。”邵西臣说着在课本上用红笔划重点句子,“这几句是出现频率比较高的,要着重记。背完了默给我看,一个字都不能错。”
“啊?”陆星野鬼号一声,蹭地窜起来,“这也太难了。”
他扭身想跑,邵西臣伸手一抓,把人拉进了怀里,“你背,我听着。”
陆星野笔尖点在课本上,生涩地读。但是读都读不通顺,别说背。
刚刚邵西臣给他讲的解释其实只能听懂一小部分,毕竟邵西臣还是高估他了,他连最基本的句子成分、句式都搞不明白。
邵西臣凝眉,耐着性子讲不知道第几遍,“学不可以已,学是学习求学的意思,那么已这个字你来翻译一下。”
陆星野茫然地眨着眼睛看邵西臣,重复道,“你来翻译一下。”
“我是叫你翻译给我听。”邵西臣压着火气。
“我不会啊。”陆星野挠头想了想,又问,“还有这个不可以怎么翻,难道就是不可以?你可不可以再翻译一遍?”
“不可以。”邵西臣回答。
“就仨字,你翻译给我听听怎么就不可以了?”陆星野手背拍了下邵西臣的胸口,觉得他难搞鬼的劲头又起来了。
邵西臣皱眉凝视他,沉声道,“就是不可以。”
陆星野啧一声,把书本按进邵西臣怀里,站了起来,“不可以就不可以,我不学了。”
他真是受够了,这天书一样的文言,用他看得懂的文字组成了他看不懂的句子。被邵西臣逼着学了快一个半小时,陆星野的忍耐力达到了极限。
“你回来。”邵西臣拉住陆星野的胳膊,向他具体解释,“不可以不用翻译,就是不可以。”
陆星野转身,被邵西臣扯回来。
邵西臣终于松口,跟陆星野说,“今天就背半篇,没几句。”
他没想到陆星野的程度会差成这样,连不可以都不明白。陆星野这个人,脸长得好看,但学习能力实在是差。邵西臣甚至觉得,陆星野的海马体根本没有褶皱。
“老婆,要不从明天开始吧。”陆星野再次恳求。
“背。”邵西臣把书放到他面前,催促道。
陆星野压根没有心思,想站起来,但被邵西臣圈住了腰。他坐在邵西臣腿上,觉得困了,俯身趴下来,屁股就这么自然地撅着。
背了大概十分钟,陆星野就觉得不对劲。于是,他背着背着就忍不住笑。扭头看邵西臣,他有些脸红,睫毛也颤得急烈。
陆星野有意要整邵西臣,身体轻轻晃,蹭挨着。少年人强劲的力量被唤醒,躺在胯间的大物逐渐昂扬。
邵西臣闭了闭眼,拍陆星野的屁股叫他站起来。陆星野得意地笑,刻意问他,“怎么了?”
“你去卧室背,一个小时候之后我检查。”邵西臣说完就推开陆星野。
陆星野捧着书直笑,径自进了卧室,扔掉书开始打游戏。
一个小时之后,邵西臣果真进来了,但陆星野已酣然入睡,并且鼾声大作。
邵西臣没把陆星野叫醒,给他盖上被子就出去了。他还有几套题没做完,得完成今天给自己规定的任务,否则根本睡不着。
小猫又在用力挠门,邵西臣走到阳台把它抱起来,又坐回书桌前。猫安静地躺在他大腿上,用力打一个哈欠,眯缝着眼打算入睡。
手边的盘子里还放着几颗化冻的青梅,半个酸柠檬,邵西臣拿了片含在嘴里。剧烈的酸味在口腔里爆开,直顶神经。他皱眉,重新振作精神投入题海。
王主任的要求不仅是次次考试都在校第一,更要在联考中得第一。邵西臣知道自己脑袋聪明,但还没有聪明到天才的地步,他的优秀成绩主要靠苦学。要考江大,也为了继续安心地跟陆星野谈恋爱,邵西臣需要付出十成的努力。
元旦假期之后的第一天开始本学期最后一次月考,邵西臣上回月考掉到全校23,对他这种坐惯了首位宝座的人来说,不甘心的拧劲火一般烧起来。
所以接下来的一个多礼拜,邵西臣几乎不分日夜地埋头啃书,而陆星野为了让他少替自己操心,也绝对配合。能自学就自学,邵西臣让背书就背书,让做题至少也能勉强完成一半。
月考成绩下来的那天,邵西臣一坐上车就把揣在兜里的成绩单递给陆星野。他笑容灿烂,骄傲到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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