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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落红场(近代现代)——掉尾金

时间:2023-11-30 09:14:44  作者:掉尾金
  不多会儿,邵西臣就空着手从办公室出来了。
  陆星野促狭地想要恶作剧,他靠着墙角,藏在香樟叶之间。
  在邵西臣走近时,只有两三步的距离,他突然伸手捉住了邵西臣的手腕,使劲一扯,把人拉进自己怀里。
  邵西臣还没有看清什么,一双手就被紧紧钳制住,强烈的吻带着活泼生动的热气覆下来。
  “是我。”陆星野戏笑着,摸到邵西臣怦然猛跳的心口。
  “你吓我?”邵西臣停止反抗挣扎,微微涨红了脸,带着点嗔责瞪陆星野。
  陆星野在邵西臣脸颊上亲了亲,抱着他靠在一边。
  邵西臣故意侧头避开,陆星野厚颜无耻地贴上去,“再亲一下,你一整天都没给我亲了。”
  “别碰我。”邵西臣身体往后退,有力的手臂撑开陆星野。
  陆星野只是笑了笑,牵住邵西臣的手,两人并肩站在阳台上看远处操场上的人影。
  广播准时响起来,放的是邓丽君的粤语歌——漫步人生路。
  “愿一生中苦痛快乐也体验,愉快悲哀在身边转又转。风中赏雪,雾里赏花,快乐回旋。毋用计较,快欣赏身边美丽每一天。”
  陆星野跟着节奏轻声哼,从他高一进书院的那天晚自习前就放这首歌,到如今,仍然是这些旋律。
  时间仿佛只是眨眼而已,青春年少就飞越过去。
  “以前都没听过你唱歌。”邵西臣突然说。
  陆星野转过头,跟邵西臣对视,他一边唱,“在你身边,路虽远未疲倦,伴你漫行,一段接一段。”
  邵西臣微笑着看他,陆星野拨开一些树叶,头靠在邵西臣肩膀上,他听到对方的声音像是浸满了植物的辛辣香气,“哥,你能考上杭州的大学吧!”
  广播里的歌声戛然而止,继而是一阵急促的上课铃声,但两人谁都没动。
  陆星野顺着旋律又哼唱了一会儿,停下来的时候他抬头仰望邵西臣,像小时候看大人们。
  “我妈在的时候问过我想考什么大学,我跟她说我想烤肉。”陆星野说着就笑了,他转过身面对邵西臣,抱住他,低头,不禁把脸埋进邵西臣脖颈间,轻轻地嗅着,觉得内心无比恬静。
  “我妈把我骂了一通,我爸就劝我妈,小孩子知道什么,长大了才见分晓嘛。但是我现在长大了,到底,也没长成我妈希望的那样。”
  邵西臣抬起手,摸到陆星野的头发。浓密的,像一面丝滑的绸,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出温暖的金黄色。
  邵西臣想起来,在莉莉丝发廊见到陆星野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头金发。
  灿烂而耀眼夺目,是他不曾见过的特别。
  “邵西臣,你有时候就像我妈。”陆星野攥住邵西臣的衣角,往下扯,邵西臣低头看他,觉得对方像只小动物。
  陆星野的神情有些天真,落寞的可爱,还有一点悲伤。
  “我一直记着一件事,那就是我七岁的时候,我求着我爸去百货大厦买回来一支玩具枪。那支枪很威武,抖擞漂亮,发射子弹也凶狠,跟真枪似的。我特别喜欢那把枪,所以在我妈生日的那天,我就把这支枪送给她了。”
  “我原以为她会很高兴,会激动地抱住我,拼命亲我,说非常喜欢这个礼物。但是我妈并没有,相反的,我妈竟然生气了。”
  邵西臣怔了一下,沉默着没说话,继续听陆星野讲,“我妈握着枪狠狠地往墙上砸,砸不碎,她就往我头上打。我吓坏了,又疼又委屈,缩在角落里不敢动。我一直在哭,可能是因为眼泪,所以没能闭上眼睛,我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色的枪托落下来。”
  “不过还好,我妈很快就停下来了。她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我,然后也开始哭。她跑过来抱住我,大肚子顶着我的胸口,我几乎要喘不上气来。我妈一直跟我道歉,用手抚摸我。”陆星野说着故作夸张地用拳头比拟了一下,“头上的包有这么大。”
  邵西臣没笑,他低头,温热的嘴唇贴在陆星野额头上。
  “后来我才知道,我妈因为怀孕得了躁郁症。她没法控制自己,她说她看到那把枪气坏了,只想打我。”
  陆星野松开邵西臣,直起身体与他对视,“我妈说,她真的很讨厌这个礼物。虽然,我那么爱那把枪。”
  “她不要,你明白吗?”
  陆星野叹了口气,靠在一边。他的半张脸隐在暗中,邵西臣看不清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悲伤。
  “到长大了我才明白,珍爱的东西仅仅是对自己而言,并不是每个人都渴望都喜欢的。”
  “我妈到死都没再拿过那把枪,我只能自己玩。有一回我妈看见了,她看上去很惭愧,又尴尬,跟我道歉,说她其实很喜欢这个礼物。她亲了我一下,跟我说谢谢。但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她爱的不是这把枪,是我。”
  邵西臣握住陆星野的手,拉近他,陆星野在这一刻做出了童年的告白,类似周小莲的真情告白,“我爱你。”
  “对不起。”邵西臣说话时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尖,他觉得很疼,于是贴着陆星野的嘴唇亲了亲,想汲取一丝温暖与慰藉。
  “回教室了。”陆星野笑起来,他吸了口气,看向邵西臣。
  邵西臣点头,正想转身,却听到一阵剧烈的不可抑制的气流声,像是狂风。
  眼前的树枝受到强劲的撞击而断裂,发出清脆而沉重的巨响。
  最后是,砰的一声。
  楼底下传来人的尖叫,像尖刀一样刺破了耳膜,“啊——有人跳楼啦——”
  宁静祥和的校园顿时沸腾起来,学生纷纷从教室里涌出,你挤我推来到走廊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惧恐慌的表情。
  陆星野跟邵西臣一齐探出头往下看,他们的心在胸腔里乱撞,血液飞流着,几乎要流到眼前,遮住视线。
  隐隐约约,陆星野透过茂密的枝叶,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
  墨黑的,像是一场葬礼上的颜色。
 
 
第95章 九十五、明日星臣
  天台边脱落的细碎石子砸在陆星野脖颈上,他受惊似的猛然一震。
  就着明黄的灯光,陆星野看清了躺在草地上那人的脸。
  “邵西臣——”陆星野低声叫他,手摸过去,颤抖暴露出邵西臣的惊慌与紧张。
  两人转身飞奔,拨开涌动的失措的人群,迅速往楼下去。
  那些此起彼伏的喊叫,吹响的尖锐哨音,以及老师们的呵斥与命令,在这充满血腥的风里冲撞。
  天上一轮窄窄的新月,却像是耀眼热烈的太阳,照得邵西臣眼前发黑。
  他气喘吁吁,及至推开围拢的众人,看到秦颂章满脸是血,一动不动躺在雨后潮湿的泥坑里,邵西臣惊诧地瞪大了双眼。
  哪怕被欺辱,被折磨,被诋毁,邵西臣也从没想过结束生命。他始终都渴望存在,渴望强劲有力而勇敢地活着,他不曾屈服过,也不愿求饶。
  邵西臣不明白,性格温顺和善的秦颂章怎么会有这样惊人的魄力与胆量,选择在高考前夕跳楼自杀。
  他愣愣地盯着秦颂章看,大滩的血,肢体扭曲成奇异的姿态,像是供上帝玩乐的小丑。
  “小西。”陆星野轻拍了下邵西臣的脊背。
  邵西臣迅速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蹲下去抹掉秦颂章口鼻处的血,而后解开那些紧扣的衬衫纽粒。
  陆星野脱下自己的校服衬衫,裹住秦颂章受伤流血的手臂。
  镇医院的急救车来得及时,在这五分钟之内,邵西臣没敢动秦颂章分毫。
  他依然沉默地看着自己曾经的同桌,这个身材瘦弱,说话温吞,极为腼腆却热心善良的男生。
  “颂章——”邵西臣狠狠握了一把秦颂章的手,都是粘稠温暖的血,他难以克制地颤抖起来,咬声道,“别死。”
  “快让开。”医护们跑上来。
  陆星野把邵西臣拉到一边,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的秦颂章抬到担架上。
  “你们回去自习。”王主任冲周围的学生大吼一声,他心急如焚,迅速跟着上了救护车。
  蓝色的灯光一旋一旋飞快转过去,映在邵西臣苍白的脸上。
  额头的汗水快要淌进眼睛里的时候,邵西臣抬手,用力抹掉了。
  陆星野转头看邵西臣,他的神色肃穆而悲伤,眉尖凝着一丝血痕。
  “去洗洗脸。”陆星野拉住邵西臣的胳膊,牵着他往教学楼走。
  “今天我不去上1B课了。”邵西臣声音沙哑。
  陆星野点头,“行,我一会儿跟老师请假,咱们提前回家。”
  邵西臣嗯了声,之后便一直沉默。他有些失神,一双手在水流底下冲洗了十来分钟,揉搓得潮红发疼。
  陆星野给他擦脸,指腹在眼眶处轻轻地按压下去。
  邵西臣被清凉的水一刺激,轻松地呼出一口气,他跟陆星野说话,又像是在自语,“颂章为什么要死?他明明昨天还跟我一起上1B课,周老师夸他是个生物天才。我才考了93,颂章得了满分。”
  “他可能有苦衷,一时想不开。”陆星野犹豫片刻,继续说,“之前我经过教师办公室,无意间听见老师们在谈论他的事。”
  “什么?”邵西臣急切地问。
  陆星野想抽烟,手摸到空荡荡的衣兜最后只是咬了下嘴唇,他在邵西臣紧张的注视下开口,“秦颂章放弃了跟江科大的签约,他跟老师说父母不同意他念生物工程专业,说没前途,赚不了钱,养不起家。”
  邵西臣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低头,沾在眼睫上的水珠坠在了陆星野的指间。
  两人走出去,经过被灯光打得明亮的长廊,一直回到空旷宽阔的草地上。
  漆黑的夜色中有几颗星,充满希望地闪烁着,邵西臣的目光就此被吸引了。
  “颂章每回生物都能考满分。”邵西臣回想起一些事,有些明白了,他在苦笑中透露出愠怒,“怪不得,他连市竞赛都没能参加,原来是不被允许。”
  “我当时问过他,他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肯说。后来换了座位,我跟他就很少讲话了。”
  邵西臣一直走到一棵栀子树下面才停下来,他倚靠在树干上,感觉有弱小的虫在皮肤上细细地爬,抬手去摸,原来是一片花瓣。
  六月二号,已经步入初夏,校园里到处都是盛开的栀子香气。
  活泼,轻盈,浸满快乐跟自由。它们跃跃欲试,想要随风向天空飞驰。
  半个月之前,他们的毕业照就是在这片草地上拍的。
  秦颂章个子高,被安排在邵西臣旁边。他在阳光的仁慈普照下眯起了眼睛,像是世界上的万物,被神被上帝爱着的小孩,向邵西臣露出一个温柔而朴实的笑容。
  邵西臣想起来,在那张毕业照背后,秦颂章的名字旁边印着校长寄予的诗,“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
  邵西臣不知道秦颂章未来是否还能跟自己青云相见,而他此刻,面对生死未卜的秦颂章,只有震撼跟惋惜。
  当晚,邵西臣没怎么睡着。半夜惊醒的时候他忍不住给王主任打电话,询问秦颂章的情况。王主任告诉邵西臣,因为被大树托了一下,秦颂章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伤到了脊髓,下半身截瘫。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沉闷的敲击声,以及响亮的哭泣、辱骂。接着,是一阵尖锐的电音。
  妇女带着绝望的哀嚎传过来,“你们学校怎么管学生的——啊——”
  “赔钱。”是一个男人中气十足的愤怒声音。
  很快,电话被王主任挂断了。
  邵西臣忍不住把陆星野叫醒,他想要在这短暂的瞬间变得软弱,不再强硬地支撑着自己。
  他把脸埋在陆星野温暖的怀里,没有哭,却很悲伤。
  陆星野抚摸邵西臣的头,亲吻他的眼睛,手臂拢住邵西臣的身体,摸到了那些坚硬的骨骼。
  是原野中的一匹马,是凌霜的一柄剑,是鹰锐利的爪。
  邵西臣抬头,咬住了陆星野的嘴唇,陆星野嗅到一阵淡淡的血腥味。
  他看着邵西臣,看他的眼睛像是星辰。
  “明天我们去医院看颂章。”邵西臣说。
  “嗯。”陆星野想了想,还是说,“买点他喜欢吃的东西。”
  邵西臣一下就想到了,他脱口而出,“杨梅。”
  秦颂章的父母是农户,家里种着杨梅树,每年夏天杨梅成熟,秦颂章总会带几筐到学校,跟大家一起分享。
  邵西臣吃过那么多杨梅,却没有一颗比秦颂章给他的更好吃。
  那些杨梅乌黑,饱满,结实,像秦颂章的眼睛,秦颂章的理想,还像秦颂章的心。
  第二天放学,邵西臣跟陆星野特意去城南的水果批发市场挑了一筐杨梅。
  蛟江的杨梅还没到上市时间,邵西臣只能买到空运过来的外省杨梅。
  个头小,泛红,尝起来酸口,但没办法,买不到更好的。
  当然,其实秦颂章也吃不到嘴里。
  邵西臣见到秦颂章的时候他仍在昏睡,呼吸面罩盖着那张瘦削的脸,仿佛在忍痛,秦颂章总是皱着眉。
  一个头发蓬乱的中年妇女挨着面容苍老憔悴的男人坐在病床前,他们纷纷叹息,流泪,不知所措。
  邵西臣知道,那该是秦颂章的父母。
  两人透过门上的方玻璃看着秦颂章,却没有敲门进去。
  秦颂章看上去很疲倦,他应该不想见到任何人。
  邵西臣在门口放下杨梅筐,转身正想走,却见两个衣衫脏破的男人推门而入。
  他们的声音都洪亮,像钟声一般,笃笃地敲击着邵西臣的神经。
  “怎么会跳楼,他妈的生出这么没种的东西,丢死人了。”其中一个面目黢黑的男人朝秦颂章的父亲大骂。
  “哥,你别说了。”秦颂章的父亲一双粗糙的手颤抖着抓住对方的胳膊,“求你了。”
  “不就是替他跟蛟江师范签约了,到底不高兴什么?多少人想去师范做公费生都没资格,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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