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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落红场(近代现代)——掉尾金

时间:2023-11-30 09:14:44  作者:掉尾金
  陆元卿快死了,他已没有了支撑自己的理由。
  陆星野痴痴地哭,泪流不止,仿佛陆元卿已别人世。一切都崩塌了,不用尽孝,剩下的就是无尽的赎罪之路,他该有的报应。
  陆星野被法警架起来,八点五十五,他该上庭了。
  覃宜山站在原地,看着陆星野颓唐的背影,灯光在他身上剥落。
  慢慢地向前走,陆星野走入了暗中。
 
 
第111章 一百一十一、判决
  整个庭审的过程,陆星野的神思都是飘忽的,时上时下。
  法官问话,又问到了那两刀,陆星野没有丝毫犹豫,他坚定地脱口而出,“戴予飞握住我的手,捅在邵斐的肚子上。第二次,我起了杀心,我要他死。”
  “你别胡说。”邵西臣站起来,捏紧了拳头,他恨不得冲上前,跟陆星野来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两败俱伤,同归于尽都好,他受不了陆星野独自赴死。
  陆星野终于抬头,时隔六个月,他将自己罪恶的神态送进爱人眼中。
  陆星野笑了,所有低劣的道德都凝在这个笑容里,“我为了钱,想杀邵斐。这不是一天两天的想法了,戴予飞绑架邵斐只是一个契机。”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邵西臣震怒,吼声几乎惊起窗外停在树枝上的雀鸟。
  法官落锤,以作警示,“证人坐下。”
  邵西臣扶住面前的桌子,他的膝盖僵硬得犹如在骨头里穿了根钢筋,坐不下去,疼得想要掉眼泪。
  陆星野转头,目视前方,或许在看那块金红的徽章,正义的象征。他再次满足地微笑,继续讲,“你们调查过应该知道,一号证人,邵西臣——”
  他叫他的名字,那么生硬冷漠,又那么柔情缱绻,颤抖的尾音,全都死在最后的话里,“他是我男朋友,我爱他,爱到可以为他杀人放火。”
  在一片惊叹声中,邵西臣凝视着陆星野,雪白明亮的灯光照落,在陆星野侧脸上形成一块暗的阴影。
  “我见不得他受委屈。”陆星野听见邵西臣分明的声音,带着微弱的哭腔,他的指尖都在战栗,只能紧紧捏住自己的衣角,“碧水湾的别墅被邵孟齐卖了,我爱人应该得一半的钱,但是邵斐的母亲将钱全部据为己有——”
  “够了,够了——”
  邵西臣简直恨透了,陆星野为求一死,竟编纂出这些荒谬的谎言,他还要残忍地在这个时刻称自己为爱人。为了证明爱吗,不是的,为了证明他杀人的欲念,为了抛弃他,离开他。陆星野,他真是个自私的王八蛋。
  “我说的都是实话。”陆星野竭力克制着自己,他瞪大眼睛,朝上望,再往上,是雪白的墙壁,雪白的落雪的洁净世界,不容藏污纳垢。
  爸爸要病死了,干爹被判死刑是必然,他活着就剩下赎罪,无其他希望之路。
  覃宜山想再出言辩护,但已无从说起。他在申辩时间中摘掉眼镜,保持缄默。邵西臣颓然地坐下,他似乎被凝结,始终望向陆星野,纹丝不动,要铸成永恒。
  直到法官落锤,下了判决,一切结束,尘埃落定。
  窗外突有阳光破云而出,照入眼中,邵西臣在灿烂的金色中目送陆星野被法警押走。那挺阔的背影缩窄,淡化,邵西臣努力凝视,却只勾勒出陆星野两扇肩胛,像山,高高耸起,横亘在他们之间。
  邵西臣推开魏瑜跟方添添的手,他跑上去,差一点就能抓住陆星野。但只是触碰到那副冰凉的手铐,他被警察拦住,隔开了。
  陆星野在最后,回头看他,露出笑容。他知道自己这一秒究竟有多丑陋多狠毒,可有什么办法,他活不下去了。哪怕这短暂的一秒,陆星野又看见了邵斐悲怆绝望的脸,都是血,全都是血,生生不息,源源不断,跟邵西臣的眼泪混合在一起。
  当陆星野被押送至门口,一个穿罗马衣的神父正看着他。神父面带慈爱,眼神温柔沉静。陆星经过时,他面对他,做了一个祷告的动作,“在这弯曲悖谬的世代,作上帝无暇疵的儿女。你们显在这世代中,好像明光照耀。”
  陆星野往前走,神父又说,“上帝宽恕你,你还上帝光明。”
  他听不懂,他的思绪已经完全麻木。直到走进雪地里,站在普照的阳光之下,陆星野眨了眼睛,他松动起来,终于痛快地流出眼泪。
  十二年零六个月,这是最后的宣判,对他肉体上公正的惩戒。
  预想中的轻松并没有如期而至,陆星野心口被沉沉地压迫着,他上车,身体沾满了寒冷,冻得瑟瑟发抖。
  车子往前开,抛下了邵西臣,抛下了魏瑜跟方添添,他的爱人朋友,他的未来全部被葬送在身后。
  引擎声惊起一阵鸟的起飞,羽翅拍击,震碎陆星野的心。他不敢回头,但又克制不住,强烈的哭泣之中夹杂着惊恸的喊声,警察捂住了他的嘴,枪就贴在他们的背上,黑黢黢,泛着寒光,折进陆星野眼中。
  他到底还是看见了,看见穿着黑色毛衣的邵西臣,脸是白的,与大雪融为一体,嘴唇嫣红,像枝头的新梅。在莉莉丝发廊的那个下午,此刻正稳稳安睡于陆星野心中。他闭住眼,长长的泪痕在脸上闪出一片潮湿的光。
  邵西臣跑不动了,滑倒在雪地里,他站起来,往押送车远去的方向走,走出很远,越走身体越空。
  魏瑜跟方添添叫他,邵西臣不为所动。他的心坏掉了,耳朵,眼睛,鼻子,也全都坏掉了。他听不见,看不清,闻不到,他成了行尸走肉。
  “哥。”邵西臣张嘴,却连嘶哑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像有一团破棉絮,在喉口胀开、堵塞。
  邵西臣一直在走,几乎走了一整天,他漫无目的,不知方向,从白天走到黑夜,从麻木到心慌。他想,他又没有家了,找不到归处,不知道去哪里。
  街上流光溢彩,满目璀璨。邵西臣抬头,看到星海大厦门口的巨大圣诞树,碧绿的松针上缀漫海星、火一样的苹果,还有露出微笑的小雪人。他想起来,今天是圣诞节,所以世界很热闹。
  流浪歌手画着夸张缤纷的浓妆,怀抱着风琴,她走遍街头巷尾,欢乐歌颂圣诞。年轻人兴奋地呼喊,手舞足蹈,他们互相拥抱,并且甜蜜热辣地接吻。
  邵西臣拖着虚步往前走,四周声音沸腾,光线饱满,飘散蛋糕糖果的甜香,但他仍然觉得孤寂。他的掌心空空,没有人握他的手,他的眼泪直流,没有吻来抚慰。
  前方传来唱诗班的圣诞赞歌,轻快整齐,邵西臣不自觉就被吸引着往教堂走。
  虔诚的基督教徒穿红着绿,站在门口分发圣诞礼物。有个小女孩看见邵西臣,便笑着奔上来,递给他一支黑色水笔。
  邵西臣接过来,看到笔身一行白字:神爱世人。
  “圣诞快乐!”小女孩对他祝福。
  邵西臣捏着笔,看到教堂中灯火辉煌,华美明亮的金光烘照,所有人脸上都洋溢幸福的笑容。他们欢唱,他们祝祷,他们在神给的爱与信仰中迷失,逃避苦难,获得短暂的慰藉。
  邵西臣转身离开,他觉得冷,风呼呼直往毛衣里钻,骨头都要被冻碎了。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邵西臣不敢接,但它无休无止地响,让人躲不过去。
  是陆元卿,他的声音被悠扬响亮的赞歌所遮盖,传进邵西臣耳中只剩下虚弱的残喘。
  陆元卿在问他,问他陆星野怎么还不回来,他在哀求,求自己去带陆星野回家。
  邵西臣沉默着,只是奔跑,他跑得很快,身体像是流云,要随风去,嘴巴里灌满狂响的风跟洁白的雪。
  直到医院门口,邵西臣才倒下来,结结实实跪在台阶上,两条腿犹如再一次被敲断。他忽然感知到陆星野的心,绝望的忏悔是如此无尽无息,如此悲苦。可邵西臣又不能接受陆星野自私的决定,他凭什么独自承担罪过,他凭什么就这样抛下他。他们的命运已经通过邵斐的血脉紧密相连,谁都躲不开谁,彼此要永生永世铭记对方。
  “起来。”魏瑜站在门口抽烟,他等了邵西臣很久。
  邵西臣麻木地站起来,又无措惶恐地朝前走。
  “瞒不过去,我们都说了。”魏瑜道,他使劲抹脸,呼吸时发出粗重的吭哧声。
  邵西臣被惊动了,转头看他,魏瑜的眼角有泪。
  “医生说陆叔挺不了多久,也就这一两个月。趁今天,该说的话你都说了吧。”魏瑜搭了下邵西臣的肩膀。
  “我说什么?”邵西臣拳头攥紧了,声音粗哑,“告诉爸爸小野要坐十二年的牢,我没能把他带回家?我说不出口啊。”
  魏瑜不语,他没有答案。
  两人走到病房,陆元卿醒着。所有的灯都被打开了,室内一片死白,好像今日的大雪落了进来。邵西臣被这场雪浇得肉骨都凉透,他走到陆元卿面前,已经失去了知觉。
  陆元卿泛着浓黄的浑浊眼睛看过来,死死盯住邵西臣,像两把刀,在他皮肤上刮。
  陆元卿猛地抬手,双臂抻直,是两根坚硬的铁,它们直逼上来,撞在邵西臣胸口。
  “陆叔——”魏瑜惊了,扑上来想制止陆元卿,但邵西臣挡开他,只是摇头,“我跟爸爸说。”
  魏瑜叹气,继而站到一边去了。
  “爸——”邵西臣握住陆元卿的手,叫他。
  陆元卿听见这称呼,像是被针狠狠刺了一下。他揪住邵西臣的毛衣领子,用力摇撼,“你去死,你去死。”
  “没有你就好了,小野不遇见你就好了——”
  邵西臣被摇落许多的眼泪,脸上挨了巴掌。他看见陆元卿两只细瘦笔直的手臂像振翅的蝶一样晃动,越飞越高,悬空而去。
  胸前的那两颗金子被陆元卿捏住,他看清了,“小野,这是你妈给你打的金子啊。”
  指尖细细地摩挲,抚摸金子上的那两个字,陆元卿不禁流出许多的眼泪,“你就喜欢他吧,都魔怔了,你都敢杀人了,你,你不听话——”
  陆元卿的目光发直,愣愣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他喃喃道,“小野啊,爸爸好想你。爸爸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玩具手枪跟游戏机,偷偷藏在床底下,你外婆的那只大月饼盒子里,不许告诉你妈。里面还有信,有一对戒指,戒指是我跟你妈吃对象饭那天买的。你妈不喜欢钻戒,她笑着说,我俗,喜欢那个翡翠绿的。我就买给她,绿洇洇的,像一汪碧水。给她戴戒指的时候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就觉得心慌,觉得对不起她。后来,她跳下去,回头看我,那双眼睛也是这样。”
  “爸。”邵西臣哽咽着。
  陆元卿松开手,安静祥和地闭上眼睛,“我马上就要见到你妈了,见你干爹。我知道,你干爹是要被枪毙的,我想啊,熬到他死的那天再死。”
  房间里宁静,只有陆元卿恍惚的叹息,“他们两个,我谁都对不起,谁都对不起。不过,我马上就要死啦,死就解脱了。”
  说着,陆元卿轻松地笑起来,他的眼睛闭得更紧,身体的颤抖也停止,完整安然地躺着,像要提前进入死的深眠。
  “爸。”邵西臣俯身,他看见陆元卿的嘴唇仍在翕动,气息微弱地流过耳边,“小西,你不要走掉,小野他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会走。”邵西臣说,“我不会走。”
  陆元卿没有再讲话,他似乎是睡着了。
 
 
第112章 一百一十二、麦芒
  之后的半个多月,陆元卿始终在昏迷,他越来越瘦,身体发出将死的浊臭。
  于是,邵西臣辞退护工,开始自己陪床。每一天,他都心惊胆战地过,几乎不敢阖眼,怕一睡陆元卿就过身走了。
  一月十三日的凌晨,邵西臣突然从梦中惊醒,不详的预感涌上来,惊得他发出一身冷汗。
  扑到枕边去看,陆元卿仍在昏睡,呼吸面罩上浮起一层雪白水雾。邵西臣松一口气,他穿上大衣,静静地坐在床边。
  六点钟,天仍昏暗,只从云层中透出一点微弱的星光。魏瑜来了,指间夹着烟,站在楼道口等邵西臣。
  今天是陆星野正式入狱的日子,邵西臣托魏瑜带他去五里坪监狱。
  “又不能进去探视,你说你去干嘛?”魏瑜拧着眉,扭头看见邵西臣又开始烧烟。
  “我想他。”邵西臣低头,闻那湿苦的陈皮香气。
  魏瑜没再讲话,看着眼前的大雪。
  一路越行越荒凉,也少有树木,依然是苍白满地。
  等八点之后,金色的光芒从云层中破出,射过来,闪烁在邵西臣眼里,照亮了他所见的世界。
  五里坪监狱高高的围墙呈现在他面前,鸦灰的,上头停了好几只雀,还有鸽子,白得刺目。
  “再近就不许了,就在这儿吧。”魏瑜道,他降下车窗,一阵寒风扑入,刮得邵西臣脸疼。他盯着五里坪的监门看了一会儿,问魏瑜,“你说里边什么样啊?”
  魏瑜点烟,掐了把鼻尖,回答道,“高墙,有电网,什么都方方正正的,人也是,要守规矩。”
  “他每天都要干嘛?”邵西臣又问。
  “上思想教育课,跑操,背守则,把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一样。也要劳动,活动时间可以去阅览室念书。”魏瑜干涩地笑了一下,继续讲,“这小子不爱看书,应该喜欢去小广场晒太阳。”
  邵西臣抿了口烟,说道,“天太冷,出去要感冒,我得给他多买几套棉衣。他肠胃不好,老拉肚子——”
  邵西臣沉默了,侧过脸去。
  “回吧,一个月之后就能申请探视了。”魏瑜劝他。
  邵西臣闭住眼,点头,觉得冷,就把手按在胸口。心脏跃动泵出新鲜的血液,在他身体里四射,奔涌,像火到处烧。
  魏瑜启动车子的那一霎,邵西臣看到高墙上的那几只鸟倏然腾飞,往他这里疾射过来。
  车窗升起,那白鸽就狠狠撞在玻璃上,两根细短的灰羽毛迎风旋起。
  引擎轰轰作响,魏瑜猛踩油门,掉头往回飞驰。
  邵西臣一直到回医院都没说话,眼神也发愣。魏瑜买了午饭进来,见他从抽屉里拿出电推子,递过来,求他帮忙,“头发太长了,你帮我理理。”
  “去发廊吧。”魏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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