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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他之间的症结所在，差的是一个人坚定的告白，他们两个怎么能这么胆小。
他希望得到他一点点确切的正向信息，这样他就有了保证；他希望能有更多的一点时间，能有一份百分之百的答案。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傅铖锐看到了他踩着拖鞋的脚丫子，“我跟你回去拿东西，今晚就不再麻烦了。”
龙瑛咬了一下唇，傅铖锐拉着他开始往回走。
“龙瑛，谢谢你来找我。”
“昨晚的事情你要是记得就好了。”他故作轻松。事后的傅铖锐又希望龙瑛想起来，昨晚的他很好对付，龙瑛提出来的不满，他都会改的，而不是现在，他们面对面只能说一些隔着隔阂的话。
“我都说了什么？”龙瑛轻轻问他。
傅铖锐摇了摇头，说：“我有些忘了，你给我一点时间吧。”
龙瑛一下子被这句话弄得怔然了，怎么办，他的脑袋里都是这三个字。
傅铖锐有意将这件事情翻篇，而龙瑛却在想这道题的答案，他算出来了，算出来……
可时候又不对了。
傅铖锐背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龙瑛的家，他故意看着手机跟龙瑛交代了一些事情，那些是说给龙瑛老妈听的。
最后，他还是问了龙瑛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可以过着还算正常的日子，根据联邦规定在21岁找一个自己心仪的伴侣前往政务部门监测匹配度，然后结婚……或者为机甲学院奉献自己……你，会回去么？”
他又问了龙瑛这个问题，龙瑛察觉到了什么，他的呼吸都有些紧张：“你要走？”
在龙瑛眼里，傅铖锐的倾向还算明确，他想回到原来的世界。
“我想听听你的意思。”傅铖锐关掉手机，“我从未跟你认真坦白过什么，但这件事情我要坦白。你走我就走，你留我也留。”
走了的话……在一起会变得很难吧，在那个世界，AA恋几乎是离经叛道的事情。傅铖锐在心里苦涩地笑了。
龙瑛试图想从这句话里分析出来什么，傅铖锐却直接给了他答案：“我只想在你身边。”
龙瑛呼吸一滞，他抬头看着傅铖锐漆黑的眼珠，傅铖锐抬手摸了摸龙瑛的脸：“龙瑛啊，这道题好像有点难，我的解题步骤卡在这里好久了。”
“我算不下去了。”
第47章 难医
如果这都不算是喜欢，龙瑛呼吸急促起来，他抓住了傅铖锐的手。
“我知道，龙瑛他呢需要一点时间。”傅铖锐对他笑了一下，“我等一等，等一等这道题的答案。”
“我不想走，我要留在这里，我其实——”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邻居夫妻提着大包小包出电梯，看到两人，客气地跟他们俩打了招呼。
傅铖锐轻轻说：“不急。”他眼神里有淡淡的哀伤。
“我走了。”傅铖锐对他做了个口型。
龙瑛的大脑突然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白布糊上了，而他的后腰也阵痛起来，下一秒他眼前就开始发黑，又感觉鼻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了。
傅铖锐进了电梯，见龙瑛低着脑袋站在门口，蓦的，龙瑛转身快速关上了门，他是那么慌慌张张。
门被关上的一瞬间，龙瑛听到自己的鼻血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他死死扣着门框，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眼底没有出血，他能判断，和上次的感觉不太一样。
但是真的很晕，龙瑛站不住，直接跪在地上，慢慢倒下……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过生日……好像没什么人给龙瑛过生日，他和傅铖锐是同一天被抱进福利所的，于是那天就是他们的生日，他们两个人会吃一块蛋糕，唱一会儿生日歌。
后来傅铖锐就不过生日了，龙瑛也跟着不过了。
那不是他们的生日，他们知道。他们有了更想庆祝的日子，比如，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拿到奖杯的那一天……心情最好的那一天。
龙瑛慢慢睁开了眼睛，是白色的墙壁，清新的百合香味，和双眼通红却含泪微笑的父母。
“生日快乐，18岁快乐。”妈妈张了张嘴。
龙瑛也说：“生日快乐。”
……
“你最想要什么啊？”妈妈问他。
龙瑛摇了摇头，闭上眼睛，靠在她的肩膀：“此时此刻。”
眼泪洇湿了苍白的病号服，龙瑛慢慢说：“我还能活多久呢。”
“对不起。”他喃喃了一句。
回答他的是沉默。
龙瑛说，好想照镜子啊，于是爸爸拿来了镜子。龙瑛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那张脸，好苍白，好病态，他摸了摸他的脸庞：“其实，我一直瞒着你们一件事情。”
“爸爸，妈妈。”龙瑛留恋这一对词语，嘴唇动一动就能说出来的词语，可他活了那么久每次都对这两个词语感到陌生却无比眷恋，“对不起……”他的眼里有大颗大颗的泪水滚了出来。
……
龙瑛偷偷穿好衣服，走出了病房，床头柜上留有他的笔迹——放弃治疗。他的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他把头埋在围巾里，匆匆走出医院，拦了一辆出租车。
犹如每一个上学的晨日，龙瑛回到了自己少年时代，认认真真地过好每一天。可今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比如，去见那个人。
突兀，仿佛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突兀——没穿校服，没背书包，被当做陌生人被保安拦下。最后还是打电话给张萍过来领走他。
“老师好。”龙瑛对她微笑。
张萍问他：“冷不冷啊？”
“不冷。”
“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有睡好，可能。”龙瑛抱住她，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
今天的龙瑛有些奇怪，张萍察觉不出缘由，只好带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啊走，走到挤满四十多个人的大教室。那一张张的面孔，龙瑛每一个都认真去看——直到停留在一个他想停留的位置，他看到了傅铖锐。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傅铖锐以为他会躲闪，可龙瑛没有，龙瑛看着他，就一直看着他，然后笑了，傅铖锐的心一下被攥得紧紧的。
成绩单是在上午的大课间送过来的，于泽去看了成绩单，很多人都围过去看，傅铖锐拿到了第一名，而龙瑛紧跟其后。
傅铖锐对龙瑛说：“我赢了。”
那你会选我么……龙瑛抓了一下傅铖锐的袖子，傅铖锐没有发现，龙瑛就轻轻地去拉，显得两人很亲昵一样。
“傅铖锐，你选谁做你同桌啊？”有人笑着问他。
“是啊，你赶紧说哦。”姜果掏出笔，“我排一下座位，中午放学我们挪一下各自的位置。”
龙瑛和许多人一样都看着傅铖锐，傅铖锐沉吟了一会儿，慢慢说：“我能第二个挑么。”
“可以啊，你的自由。”姜果说，“那就是龙瑛先咯。”
所有人又看向龙瑛，龙瑛倦倦地靠在墙上，他用指尖点了点桌子，他抬眼看向傅铖锐：“抱歉……”
很多人都感到匪夷所思，为什么龙瑛要向傅铖锐说抱歉，为什么傅铖锐会紧紧抿着唇，露出一副迷茫又低沉的样子。
喜不喜欢这个问题当然需要一个答案，当傅铖锐逼他去做一个决定一个选择，那龙瑛的答案会是什么，是拒绝。他背过身去，不再言语——没劲，无聊，这个世界真没什么意思，他想。
于泽偏头看向面容沉静的龙瑛，他的眼珠没有一点光泽，整个脸瘦削的不成样子，他埋在围巾下，一口一口慢慢地呼吸，好像在吞咽什么痛楚。
“你选我吧。”于泽的声音不大不小，龙瑛可以听见，坐在前面的傅铖锐也可以听见。
龙瑛喉咙里呼呼笑了两声，费力开口：“你可以选我，只是，我不想选任何一个人。”
因为，选择意味着喜欢。他微笑着，却像深冬的陈冰。
最后是于泽选走了龙瑛，姜果选走了傅铖锐，名列前茅的两个人纷纷丢掉了自己的主动权。
当桌椅开始移动，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各种嘈杂声充斥着整个班级，这个世界于龙瑛眼中好像在不停地晃动，晃啊晃……直到有人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他怎么了。
此时的他已经在桌上缩成一团，他能听见声音可就是感觉处理不了声音所传达的信息，他只看见于泽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要走了。”他说。
“你要去哪？”于泽问他，龙瑛费力地用手臂撑起自己的脑袋，他突然发觉有一种窒息感正在缓缓包裹他，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等死一样。
第48章 刺刀
“龙瑛，龙瑛！”于泽喊他的名字。
搬着桌子移到前排的傅铖锐回头——也许，他不应该去关注他了，可他的情况看上去实在是不太好。傅铖锐根本做不到不去看他，当他看到他虚弱又痛苦的模样，自己的心如同被贯穿。
他看他慢慢俯下身，低着头，揪着他脖子上那根好像要勒死他的围巾，狰狞着去呼吸，眼泪顺着他的眼角不可抑制地流出来，他的后颈突出一块颈椎骨快要刺出来。
龙瑛已给不了任何人回答，蓦的，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围巾被人粗暴地扯开了，下一秒那人直接拦腰抱起他就往外冲。
“龙瑛，我送你去医院，龙瑛，坚持住！”傅铖锐一边跑一边叫着他的名字。
他抱着他跑啊跑，冲出教学楼，寒气瞬间钻进衣角，折磨着两个相近无比的心。
不知何时，龙瑛混沌的大脑似乎有了一些意识，他眼珠转动，看到傅铖锐的下颌还有灰蒙蒙的天空。
好像下雪了，他想，因为雪落在他的眼睫上，龙瑛伸手轻轻碰了碰傅铖锐的脸颊，傅铖锐像踩了刹车一样停了下来。
他的眼眸里承载着比深海还要黑的海水，光照进去，都要被吸干了，龙瑛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眼神，有爱意还有傅铖锐武装的冷漠。
他是觉得后悔吧，龙瑛心想。
悔恨在机甲学院毕业的时候和龙瑛竞赛，悔恨他们两个Alpha来到这个世界，悔恨他们被逼无奈地“相爱”，或许也根本不算是相爱，因为龙瑛拒绝了他。
龙瑛释放了心底所有的疲惫，事到如今，自己已不能苟活几天，他倒是有些心疼傅铖锐，曾经那么自负的一个人，如今却求爱不得……
龙瑛心道，自己可以消失在这个世界，可傅铖锐不可以，仅仅因为他是傅铖锐，不是别人。
“放我下来。”龙瑛轻道，“只是低血糖了。”
傅铖锐不信，却想不通自己以什么样的立场去反驳，他皱眉直盯着龙瑛看，龙瑛朝他笑，有气无力地打趣道：“干嘛，不选你做同桌你生气了？”
傅铖锐没说话，他看着龙瑛，自上而下，在以前这是龙瑛非常讨厌的角度，可如今在他怀里被这样看着，龙瑛感受不到他身上的傲气。
龙瑛感觉傅铖锐好像是在观察自己，像是离了婚的妈妈在观察自己无奈留给别人的孩子，就是这种感觉——他在他怀里咯咯笑，天上的雪掉在他头发上，唇上，还有那盛满笑意的眼睛里，化成了泪水一样的东西。
他怎么能察觉不到傅铖锐对他的爱，心疼，疼得好像在出血。
万籁俱静，大雪纷纷而落，傅铖锐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而龙瑛也不再创造话题，就这样以一种非主流小说里男主抱女主的姿势僵持着。
傅铖锐不愿意放他下来，龙瑛也不再阻拦。
直到……傅铖锐真的没了力气，他极力忍耐着，龙瑛知道他是一个傻瓜，不折不扣的傻瓜。
“傻子。”
傅铖锐不吭气。
“笨蛋。”
“蠢货！”
龙瑛挣扎起来，傅铖锐眼底渐渐红了，终于，龙瑛挣扎出他的桎梏，扬手给了傅铖锐一巴掌：“傻逼，你以为你在感动谁，滚！”
傅铖锐被他打得偏过头去，龙瑛揪着傅铖锐的领子：“你不是说你找到回那个世界的办法了吗，回去，回去啊！你可以是无数omega追求的良夫，你可以被调动出机甲学院谋以官职，和你的omega幸福一辈子，你不用背德地跟一个alpha搞在一起，难道只是因为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你就别无选择吗，你明明有太多选择，太好的选择。”
“那你呢，你怎么办？”傅铖锐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我？”龙瑛自嘲一笑，“难道所谓的新人类必须依靠腺体和发情时的慰藉对象而活吗，我偏偏不要！”
“你就要留在这！”
“是！”
“那凭什么我不可以！”傅铖锐吼出来。
龙瑛被他吼得一怔，他喘了几口气，说出了一句最“恶毒”的话：“因为我一想到以后要和你相爱、做爱就感到恶心。”
当他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点了点头，憋着眼泪扭过身去，龙瑛知道他们没有可能了。
——
此后，我和我的死对头不用再说话了，不用再靠近彼此了，我们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龙瑛在等傅铖锐什么时候消失，也在等自己会什么时候消失。当他迈进冰冷的医院，面对医生悲悯的眼神，卷着自己所有的物品踏进一个狭隘的出租屋——他才发觉，自己的人生一直都是灰色的基调。
是他不配得到好运吗，当他走在夜晚的街头，他想起夏天的警局门口，傅铖锐在他身后喊他的名字，龙瑛不回头，而现在傅铖锐在他身后喊他的名字，龙瑛也再也不会回头了。
事情的一开始，都写好了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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