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瑛不想面对很多事情,比如一直安静的通讯录,在告诉“父母”自己不是他们儿子的一瞬间,龙瑛终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归还。
他状态好一点的时候便回去学校,状态不好的时候就整日待在廉价的出租屋内苟延残喘,当龙瑛动不动就因为一下细小的磕碰弄出大片的淤血和密密麻麻的血点时,他清晰地感受到一条生命正在悄悄地流逝。
也许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比较好,他原本以为傅铖锐会是事事顺利,可傅铖锐家的新能源公司却破产了,那一天,龙瑛注意到傅铖锐走得很早,他看着走廊里他颀长的背影,陷入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回忆轮回。
第49章 解药
曾经那是他望尘莫及的背影,他艳羡甚至嫉妒他身上的光芒,为什么他站在那里就是天然的焦点,他站在那里就能被那么多人喜欢和爱呢,为什么……当他回头,向龙瑛伸出手,笑起来像是春天的花,那时候龙瑛觉得他比少女还要纯洁,他爱谁便轰轰烈烈去爱,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像是开得聒噪的栀子花,吵着闹着告诉这个世界我有多香,我有多爱你;像是一个刚刚启蒙的小孩,不停地追问,无论如何也要得到答案,甚至只想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有一天,龙瑛感觉自己实在太无聊,便翘了整天的课,在街上游荡,那一瞬间,他感觉这个世界无聊透了,什么都好像是灰色一样。
为什么不回原来的世界呢,才不要……宁愿清醒地死去也不想麻木又痛苦地活着,痛苦是因为他明白自己会让傅铖锐步入他的正轨。
就像那日他的呐喊——你会找一个属于你自己的omega,你不用再跟一个叫龙瑛的人做背德的事……你要有你自己幸福的人生。
是爱么……原来这就是爱,龙瑛迟钝地想着,慢慢地走着,揣着冰凉的手机,放空着他的灵魂。
路过天桥,龙瑛想起来会有很多失意的年轻人选择在天桥结束自己的生命,可选择是一回事,真正去做又是一回事,与其说是去求死不若是在考验这个世界到底还有没有温度。
下面车来车往,跳下去会被车撞成烂泥,龙瑛拄着脑袋在天桥上的路灯旁站了一会儿,就在这空当,兜里的手机插播了一条新闻,叮咚一声。
龙瑛听到提示音便拿出来看,是本地宝发的一条新闻——著名企业家傅钦于今日18时02分跳楼身亡。
刚刚过去半小时,龙瑛看着那些文字和配图,脑子乱成一团麻,当即他拦了一辆车就往事发地奔——上了S市的头条,又赶上晚高峰,出租车堵成了罐头。
他听到出租车司机跟手机里同行聊这件事,说是傅钦是被逼无奈才走上这条路,而他的死能给傅铖锐和他的母亲留下更多家产,傅钦倒霉就倒霉在他中了别人的圈套,等到他幡然醒悟时,最好的办法竟然是死他一个人成全傅铖锐和他母亲两个人。
龙瑛生理性地吞咽,他紧张、慌乱而更多的是担忧,前方路况依旧是堵塞,龙瑛再也坐不下去了,他火速付了钱,打开车门就往外跑。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剧烈运动了,实在是难以支配这具脆弱的身体,他的内心无比煎熬,他不知道现在自己是否应该给傅铖锐打一个电话。
可,你又是他的谁呢。
他便一边跑一边嚎啕大哭,路上的人纷纷为他侧目,不知道他是因为何事而伤心欲绝。
他突然在这个世界迷失了,这个世界的大门正在以一种残酷的方式为他关闭,等到龙瑛真正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现场的情况要比他想象中的复杂很多,刺耳的警笛,身穿制服的警员和医生忙得焦头烂额,拥挤在一起的看热闹群众,扛着摄像机围堵现场的各路媒体和记者。
“他们在里面。”“他们在里面躲着。”“怎么还不出来。”“他们不敢……”
他当然想到傅氏集团的大门处去,可现在这是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就像龙瑛和傅铖锐的感情。龙瑛心想,只要能让他看到一眼傅铖锐,看他一眼,看他没有受伤没有难过地偷偷掉眼泪就好。
这样大的场合和巨变,傅铖锐也会感到无措和害怕吧,那具尸体旁围着一圈集团的员工和傅钦的长辈家属,唯独看不到龙瑛最想见的那两个人,记者最想采访的两个人,也是未来继承千万家产的两个人。
*
女人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眼睛里尽是血丝和悲痛,她双目无神地盯着单向玻璃外黑压压的人群,在这封闭的一楼大厅她并不是孤单一人,还有一位黑衣少年长身而立,他始终站在她的身旁不再离开半步,与她一起对抗这场狂风暴雨,悲痛和阴谋混杂在一起,穹顶之下她和他宛如蝼蚁,可他们是被人留了一线生机逃出去的蝼蚁。
父亲,用尸首捍卫了一座城堡,城堡里有他自己还有他的母亲,这一瞬间,他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龙瑛能把自然界里的这两个人看得无比重要,因为他们原本就很重要。
茶几上摆放着父亲的遗书,傅铖锐几不可闻地察觉到傅钦和谢晴似乎认出了他并不是他们的儿子,可那字迹的最后几行,却仍诉说着我爱你。
-儿子,我爱你。还能见到你,很开心。
他当然不知道当他降临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们的儿子早就成了冰冷的尸骨,而谢晴和傅钦就整日地抱着他,求神拜佛要他活过来。
谢晴和明叔请的保镖将这封闭的场所看护地严严实实,只要等待舆论过去,他们就出去重新面对生活。
父亲的血好像还在流,傅铖锐缓缓攥紧了拳头,单向玻璃后面是无数的看客,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赤身裸体一般,他和谢晴只求那些警员和医生能早点把父亲的尸体处理好,此后他和她便隐姓埋名般活着——那群穷凶恶极的流氓,施以圈套,等待收割,却被鱼死网破。傅钦宁愿公司破产也不愿和他们同流合污,用死保住妻儿,却不能瞑目,他无法阻止恶徒的报复,就像好人甩不开发了疯的狗。
巨大的单向玻璃前,傅铖锐伸手想要去触碰天空,所谓羁绊便是如此,是和龙瑛难言的爱,是父亲用命换来的亲情。从未有人教过他的这些,终于在数年以后如同子弹一样命中他的眉心。
“儿子,儿子……”谢晴在身后哆嗦着叫他,傅铖锐转身前去,顺着谢晴惊恐的眼神看去——侧厅消防通道的双扇门正在发出动静。
是谁,崩溃的谢晴在这此时此刻再以难以抑制,压倒她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傅钦的尸骨,而是要时刻警惕身边的一切,否则十八岁的傅铖锐还会死第二次。
“啊啊啊啊!”她尖利地尖叫,傅铖锐单膝跪下紧紧抱着她,西装被压出了褶皱,屋内的安保人员全部为警戒状态。
那扇门被铁链粗暴地锁着,却能被推出一个女人、小孩可通过的缝隙,先是一段骨感、苍白的手臂,接着是一张瘦的吓人的小脸,龙瑛喘着粗气狼狈又难堪地挤了进来,他趴在地上带着哭腔和眼底的一片红得意地跟傅铖锐讲:“无论何时何地,在危险时都不能丢下你的同伴和战友;无论何时何地,熟悉建筑内所有的紧急通道和通风系统是机甲学院学生必备的素养——《学生手册-三项-11条,22条》”
第50章 接吻
“傅铖锐,你没事就好。”他说。
谢晴的理智瞬间回笼,她睁大着眼睛紧紧盯着龙瑛看,像是要在他脸上盯出来一个洞。
“瘦了,瘦了。”她喃喃道,又扯了扯自己儿子的袖子,而傅铖锐站着不动,等她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时已明白了所有。
为什么,天下爱而不得,深受情伤折磨的人都长着一张同样的脸,他们委屈又可怜,眼泪丝毫不需酝酿。
心疼,克制,悲恸,茫然,傅铖锐无法拒绝龙瑛,无法拒绝他的眼泪,他的拥抱,他的呼吸。
龙瑛与他相拥,他发誓,此刻他们一定相爱。
傅铖锐再也不压抑自己的情绪,他抱着龙瑛痛哭起来,坚固的城堡一下又被摧毁了。等他哭累了,便拉着龙瑛来到沙发上坐着,他们两个靠在一起默默无言。
如果我们还能回到过去,那么我们将默契般不再诉说我有多爱你,再多迈一步又会有人将言语化作匕首,扎得两个人都血淋淋的。
龙瑛看着他一点一点靠在自己肩膀睡去,这种心安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舒服地喟叹。
这场天降的头条在午夜才肯偃旗息鼓,谢晴拒绝验尸,尸体已被火化,干涸的血迹已被尘土掩盖,人群散去,夜晚变得静悄悄,只依稀听见车辆的疾驰和摩托的轰鸣。
大厅内的安保人员与外部取得联系,谢晴接到了今晚最后一个电话,她“喂”了一声,便陷入长长的沉默,几十秒后她把傅铖锐叫醒了:“铖锐,醒醒。”
傅铖锐睁开沉重的眼皮,他意识完全回笼后才从龙瑛身上起来,他哑着嗓子喊了谢晴一声“妈”,算是应答。
“铖锐,老宅那边要你过去签字。”
说完她便利索地挂断了电话。
龙瑛看向傅铖锐,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枷锁还能把傅铖锐锁多久——他不能留在这里,不能。
傅铖锐问:“是关于什么的。”
“你爸死了,老宅也要分家了,你姑姑她们已经赶过去了。”谢晴肿着眼睛说,“铖锐,从今天开始你要以一个成熟、冷静、拔尖的成年人标准要求你自己。此后的事情不光是学习那么简单,外有狼,内有虎,你父亲兄弟姐妹四个,各个都是虎视眈眈。”
谢晴的意思颇有今后我们娘俩的日子就看你争不争气了,不争气的后果就是原本有的东西也都会被抢走。
眼见傅铖锐就要点头,龙瑛直接了当插了嘴:“阿姨,我能和傅铖锐谈一谈吗?”
安保人员示意谢晴安排的车已经在后街等待,谢晴从沙发起身,她点点头,又低头看了一下表:“小张,我们先从后门走。”
“是。”
傅铖锐送自己的母亲离开,等他回来的时候傅氏新能源的商务大楼一层只有龙瑛一个人在等待,他站在沙发前,姿势很是乖巧,傅铖锐产生了一种错觉:新婚过后,他在加班,龙瑛来等他下班一起回家。
傅铖锐每在大厅内踱一次步,龙瑛都能听见阵阵回声。
身穿黑色正装的傅铖锐英俊得夺目,龙瑛会忍不住想多看他两眼,他先开口问他:“出了这样的事,你是不是不会走了。”
傅铖锐站定,他却直接跳过龙瑛的问题,转而问他:“龙瑛,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龙瑛下意识问他。
“这个地方真适合接吻,玻璃会映出我们的身影,只有我们自己能看见,外面的人却不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傅铖锐背对着他,慢慢抬起脑袋。
龙瑛下意识地想说你疯了,你母亲还在外面等你——可转念一想,四面巨大的单向玻璃就像屏幕,他和傅铖锐是两个站在舞台中央的主角。
如果能把这场戏剧表演成一场爱情剧,应该会很卖座吧。
“为什么总在意我该如何回去呢,为什么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傅铖锐扭头,他的半张脸藏匿在阴影里,半张脸被窗外冷冷的月色镀了一层淡淡的光,他面无表情看向龙瑛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
他要重新审视他。
龙瑛不敢多说话。
“你钻进来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那么窄的缝隙你也可以钻进来,雪化的时候天气冷,你穿的衣服太厚我都不知道你瘦成了这副鬼样子。”傅铖锐一步步向他走去,一步步逼问他,“你到底有没有在好好照顾你自己,检查结果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还是说——”
他猛地顿住,面目表情在龙瑛看起来甚至有些狰狞,因为龙瑛知道他在剧烈地隐忍着什么。
“龙瑛你回答啊。”傅铖锐停下脚步,龙瑛刚想往回退,傅铖锐就威逼他,“你敢!”
此时此刻,傅铖锐才站到了“舞台中央”,以他为绝对圆心,五米上方的水晶吊灯的中心就在他的头顶。
龙瑛站定,他发觉傅铖锐这个人是可怕的,在某种情形下,他的阴暗面会让人觉得太有压迫感。龙瑛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地说:“总之,就像我之前说得那样,你得回去。时间太晚了,我要回家。”
傅铖锐朝他伸出手:“过来。”
龙瑛摇头,傅铖锐又说了一遍:“过来。”
龙瑛明白他今晚如果不过去、如果敢跑,傅铖锐一定会不罢休,那么事情就麻烦太多了。龙瑛拿他没办法,就慢慢朝他走过去。
傅铖锐如愿触碰到龙瑛的掌心,好凉啊,他想。他忍不住用力握着,他低头认真看着龙瑛:“在我这里,你永远可以有拒绝回答我的权力。”
我想是没有的,如果有,我并不害怕今晚能逃避你的问题成功离开,龙瑛心想。
“龙瑛啊,”傅铖锐感觉他在紧张,便用指尖撩他耳边的头发“既然你不想回答问题,那我们就做点别的吧。”
别的,是什么……
下一秒,傅铖锐就将他抱进怀里,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固定他的后脑勺,他看着龙瑛无措的大眼睛,用最小的声音说:“那我们就接吻吧,像我刚刚说得那样。”
“你——”龙瑛的嘴唇被他轻轻吻住,他感觉吻他的人是极其贪心和带有掌控欲的。
第51章 缘起
傅铖锐会引导一切、掌握主动权,在他的舌尖触碰到他舌尖的一瞬间,龙瑛的脊椎骨爽得发颤,他短促地哼了一声,开始往后躲,傅铖锐却将他抱得更紧。
鼻间的喘息听着太粗嘎和色-情,两人都偷偷红了耳尖,傅铖锐忍不住用指腹摩擦龙瑛耳后的那一片嫩嫩的皮肤甚至有往腺体摸的趋势,刺激之下,龙瑛开始推搡他,为了迎合傅铖锐的攻势,他的脖颈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如同献祭一般,而傅铖锐则顺势吻得更深。
……
傅铖锐依旧衣冠楚楚,可他不老实的小动作却让龙瑛看起来少儿不宜,他俯身,抬起瘫坐在地上龙瑛的下巴,狎笑:“那一天,忘了祝你18岁成年快乐,今日悉数奉上。”
“混蛋。”龙瑛低头避免与他的注视,小声骂了他一句。
“和你接吻的感觉很好,”傅铖锐认真发表感言,“像是能忘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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