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漂亮的眼睛里流转着被烛火倒映着的光,亮晶晶地看着我时,一瞬间让我回想起元旦那天满城的花灯。
我红着脸不肯说,于是被她贴近了又讨了一个吻。
夜里我没睡好,杨周雪的心意被我揭穿、又吻了我后,她就像黏上我了一样,在床上躺着也要抱着我的一条胳膊,我怕压到了她还未卸下的夹板,不敢乱动,她就变本加厉地凑了过来。
第二天我盯着铜镜里自己脖颈上的吻痕,缓缓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正佯装无事的杨周雪。
“你是属狗的吗?”我低声叹道,“幸亏我不会出去见人。”
杨周雪立即道:“你当然不能出去见人,你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待着,外面一切都有我呢。”
我无奈,只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十七在这个时候敲了敲门,杨周雪便走过去打开门:“怎么了?”
十七指了指天色,又比划了一下。
“现在时辰不早了,你别在这里待着了,”我瞟了一眼桌上摆着的西洋钟,对杨周雪催促道,“你快去观海阁吧。”
杨周雪的神色变了变,她应了一声,却没往门口的方向走。
十七和我皆是一愣。
只见杨周雪走到我身旁,弯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这才悠哉悠哉地走了。
我的脸一下就红了。
十七愣愣地看着我,扭过头看了一眼杨周雪的背影后再看向我,他仓皇地比划着手势,我没看懂,却能感受到他的震惊。
“嗯……”我想了想,还是跟他说了实话,“我昨日跟赫连狨说想把你换走不是针对你,也不仅仅是因为觉得让你来侍奉我和杨周雪实在是大材小用。而是因为杨周雪是我要相伴一生的人,但是你也知道男女有别,她又是一个有什么都不肯主动说出来的人,我怕她看你的时候心里不太舒服,就想让你回观海阁。”
十七:啊?
我看他一脸懵懂无知,显然是情窍未开的茫然模样,不由失笑:“总之这都不是你的错。”
十七点点头,有些魂不守舍地走了。
他关上门,离开了我的视线后,我才有心思去想杨周雪。
十七知道了这件事,那么想必过不了多久,赫连狨和阿容也会知道,那么将我和杨周雪被绑定在一起的绳索就更加结实。
我猜得到,赫连狨留杨周雪不是因为他多么看重杨周雪,他自然也不会希望一个拥有一半大夏血统的外人代替花愁成为观海阁阁主,但是他不能任由自己成为庆平帝制衡皇权的工具。
如果赫连狨登基称帝,我无法保证自己和杨周雪的安全,我心知肚明,北陵不是久居之所,我亦不可能永远藏匿在这里,
离巢的鸟终会归家,异乡人无法在他乡立足。
我是这样,杨周雪呢?
她视我为唯一,又厌恶和观海阁,有关的北陵,我知道如果给她一个选择,她宁愿选择浪迹天涯,也不愿意囚于故土。
我终有一日要离开这个地方,杨周雪也得跟我一起。
之后再去往何方,我没有具体方向。
首先要让杨周雪摆脱姬安和观海阁的制约。
我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就随手抽了本书,翻看起来。
上面大多是北陵字,看封面和插画,大概是有关于奇门遁甲的书。我挑的这本是一本旧书,字里行间零零散散地留着些批注,字迹干净,竟有几行是大夏的字。
“无聊至极……大夏的字怎么那么难练,太子也不过来。”
“阿容、十七、阿稚、姬安……”在几个用大夏字写下的名字末尾,是一团被涂黑的墨迹,我对着光仔细辨认,才看出是“赫连狨”这三个字。
“大祭司,大祭司,大祭司,大祭司,大祭司……”翻开下一页,却是一整面的“大祭司”三个字,还在中间较为凌乱的那三个字上画了个圈。
我猜的出来,这本奇门遁甲是观海阁现任阁主花愁的书,大概是在她继任观海阁的那段时间要学说大夏话、写大夏字时,无意间留下的只言片语。
我想起自己在驿站昏迷的那些时日,除了阿稚之外,的确有一个较为低沉的女声在说话。
阿稚也跟我说过,那只叫花绪的异瞳猫就是花愁最喜欢的。
杨周雪在观海阁的这几天还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子,而我怎么都没想到,过不了几天后,花愁会主动前来敲响我的房门。
杨周雪刚走了没一个时辰,我正对着铜镜看自己脖颈上再添的吻痕,听到了一阵有礼有节的敲门声。
我没想那么多,以为十七突然转了性子,便随意收拾了一下后,起身去开了门。
却见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高个子姑娘站在门口,北陵天寒地冻,她只穿两件单衣,长长的头发被绾起来后,上面只插了一根格外朴素的发簪。那张算不上多好看的脸上是一双极为明亮的异瞳,一只蓝,一只绿,微微抬着下巴看着我的模样,竟跟花绪有三五分相似。
听到动静走过来的十七看到她后离开跪了下来,这下不需要她做自我介绍,我都知道了她的身份。
“你是观海阁阁主花愁,对吗?”
她朝我倨傲地一点头,先朝十七摆了摆手:“你到旁边去,”再看向我,“我跟她有话说。”
十七不知所措地看了我一眼,见我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花愁问道:“我能进来吗?”
她吐字清晰,大夏话说的跟北陵话一样顺溜,我对她的到来不算多么意外,只是不知道她跟杨周雪见过面没有。
我将她迎进来后,原本要倒杯茶,花愁却道:“别整这些繁文缛节,实在是麻烦。”
我就将原本要倒进她茶杯里的茶倒进了我的茶杯,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花愁先是打量了我一下房间里的布局,又在我的脖颈上停留了一下:“我前几日忙着帮太子跟朝中大臣周旋,没怎么回观海阁,阿容告诉我大祭司的女儿藏了个漂亮还不肯轻易见人的大夏姑娘时,我还没想到会是你,没想到真的是你啊。”
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于是只是笑了笑,没吱声。
花愁一副颇没意思的模样:“别的不说,阿容是真的挺看重你们俩的。”
我假笑:“荣幸至极。”
花愁跟我打了几句机锋后,总算图穷匕见:“杨周雪和大祭司关系不太好吧?”
我不答反问:“我还以为你会继续喊他大祭司呢。”
花愁闻言也不装了,她笑了笑,道:“我也没见他喊过我阁主。”
我不曾料想过姬安会是这般小肚鸡肠的脾性,一面心道还好杨周雪没继承他这样的性格,一面又对花愁弯了弯眼睛:“你和大祭司是这样水火不容的关系吗?”
“那还用说,”花愁突然想起什么,“说起来你和杨周雪都要感谢我才是,原本姬安得知杨周雪擅自改动了自己的计划,说服太子牺牲她去换你活下来时,在京城里暴跳如雷,写信要我给你下蛊。我跟他说我学术不精,更没学过什么蛊术,不如等阿容暴露身份后随太子回北陵后,让阿容做这个恶人。”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笑得格外张杨:“否则你以为现在你还有自己的意识吗?”
我狐疑地眯起眼睛:“我昏迷的时候隐隐听到你们说用蛊虫没用,最后是让医官用针灸将我救醒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花愁牙疼似的“嘶”了一声:“这你也听到了?”
“若是你不实话实说,很难取信于我,那么就算杨周雪对观海阁阁主之位并无兴趣,我也不可能成功说服杨周雪站在你们这边。”
我看得出来,花愁这人生性薄凉,想必在她眼里所谓的情谊还不如阁主之位的重要,她未必能够确认杨周雪会将阁主之位拱手相让,所以才会来我这里试探一二。
“真受不了你,心眼这么多。”
我权当她在夸我,假模假样地笑着看她。
“我不会什么蛊术这件事不是骗你,姬安把蛊术都传给了阿容而不是我。当时你昏迷的时候,我操控的蛊虫唯一的作用就是疏通被瘀血堵住的血管,再从耳朵里爬出来。”
我:“……”
我有点犯恶心。
花愁倒是很无辜地看着我:“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姬安在十八年前提出这个计划的真正目的不可能是攻打大夏、一统天下,他当时不知道你的存在,不把蛊术传给你尚且是情有可原,但是他早就跟庆平帝离心,为什么会将这么重要的蛊术传给赫连狨身边最重要的暗卫阿容呢?是因为他觉得太子比皇帝更好掌控吗?”
“当然不是,”花愁道,“是太子要求的。”
第82章 插柳
我一惊,问花愁是什么意思。
花愁耸耸肩道:“阿容自出生开始就将永远都是太子的人,太子这么做,姬安以为是太子支持他十八年前制定下来温水煮青蛙去分裂大夏的计划——毕竟阿容在计划中居功甚伟;庆平帝会以为太子是在以阿容为棋子,助我一同掌控观海阁。”
我接话:“但是其实不是这样的,对吗?”
花愁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坦诚道:“对。”
“赫连狨让阿容去姬安那里学蛊,是要削你的权,怕你身为观海阁阁主却一家独大——就像当时的姬安那样。他更是要让永远忠诚、永远都为自己所用的阿容有一项可以傍身的技能,可以供他玩弄人心,也能助他成就大事。”
花愁默了默,她神色间褪去了一开始的漫不经心,神色也有些郑重起来。
她道:“原来是我看轻了你,从大夏来的姑娘不输给任何一个谋士。”
我朝她微微一笑,进一步去询问她的来意:“你此番前来,必然不可能只是为了跟我扯这些淡,我已经把诚意给你了,你该让我知道,你为何事而来。”
花愁道:“太子要削我的权,想让阿容跟我在观海阁里分庭抗礼,我能够接受。毕竟就算阿容心有七窍,只要我将他会蛊术这件事隐隐透露出去,就能让很多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太子设想中的分庭抗礼,也不过是我占尽优势。”
我点点头,暗忖赫连狨未必没想到这件事,那么花愁的地位依旧会招到威胁。
“我一开始觉得阿容并非我的威胁,一时掉以轻心,直到杨周雪被太子带来了观海阁。”
这回是我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猛地看向她。
“杨周雪是大祭司之女,在身份上就能获得大祭司一党的支持。而我这几日偷偷去过观海阁,观她的行事作风。”花愁脸色很难看,“她这人……阴狠、狡黠、聪慧,为人礼,行事明,于德重,几乎比我更要满足观海阁阁主的条件。”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是庆平帝送到赫连狨身边继承观海阁的人,即使她忠于权利,但是赫连狨并不信任她。杨周雪的出现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她无法除掉杨周雪,却又在警惕赫连狨是不是要等姬安倒台后,拖花愁下水,让杨周雪继承观海阁阁主之位。
花愁看我神色变化就知道我明白了她此次前来的原因:“太子重视杨周雪,我不可能将她杀死,而我猜得到的事情,她想必也猜得到。”
我微微点头,想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我是问你要一个答案的。”
“你说。”
“我听说你跟杨周雪两情相悦,但是观海阁阁主可以有贪嗔痴三欲,唯独不能有心上人。”
“这你还不放心?杨周雪不可能为了一个阁主之位和我分开。”
花愁僵了一下,她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阁主之位也好,手握大权也罢,至少杨周雪是从来没想过要在观海阁留下去,你大可放心。”
花愁喃喃道:“当真如此?”
房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我下意识地以为是赫连狨,正起身要拦的时候,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不由呆了呆。
“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在观海阁吗?怎么过来了?”
杨周雪用阴沉而格外冷漠的目光扫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花愁,看向我时才柔和了神色。
只听她道:“十七跑到观海阁说阁主大驾光临,问我该如何招待,”她没怎么看花愁,明显没把她放在眼里,“我怕我姐姐受了委屈,跑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姐姐?”花愁笑得格外促狭,“这是你们俩的情趣?”
我的脸红了,杨周雪却没搭理她,只是盯着我。
我见她脸色不太好看,便向前道:“她找我来是有其他事情……”
杨周雪握住我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很久,才肯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担心她对你不利。”
花愁闻言便冷笑一声。
“我有事求她,还能对她不利?”
“你有什么要求她的?”杨周雪依旧不肯松开我的手,只是终于肯看向花愁。
花愁直截了当:“你对观海阁阁主之位有没有觊觎之心。”
杨周雪失笑:“这种事你不应该问我吗?”
“若是你不肯实话实说呢?”
她们二人针锋相对,我先示意杨周雪坐下来,再给她倒了杯茶。
杨周雪眼里冰雪消融,听完我的解释后,才看着花愁。
“就算你知道我看不上阁主之位,又不想在赫连狨的控制下度过一生,那又如何呢?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我要权利,你要自由,”花愁顿了顿,指了指我,“她要跟你过一辈子,是这样吧?”
我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
杨周雪道:“是又怎么样呢?”
“我知道你现在在帮太子调查姬安制定十八年前那个计划的真正目的,”花愁说话时颇有些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是扳倒了姬安,太子极有可能会让你代替阿容的存在,分走我的权力,甚至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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