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不放心道:“来人啊,叫小厨房起锅再蒸一大锅的米饭。”
第9章
从政事堂到瑞宁殿需要一点距离,萧锦年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也不知道系统给他设置精神印记的时候是怎么调的数据,受其影响,最近极其嗜睡易困,食量也比之前又涨了很多。
听到小福子进来通传的声音,萧锦年才迷迷糊糊的睁眼,迷瞪瞪的点点头。
得到萧锦年首肯,小福子才转身叫人进来。
霍烬进来时,就见小皇帝捧着脸正对着他的方向,闭着眼睛小憩。
他视力极好,即便没有凑近,在这稍远些的距离之外,也能看见小皇帝右侧脸被压红的痕迹。
想来之前就已经趴着睡了好一会。
那日在藏书阁他已经替小皇帝把过脉,当时从脉相来看,毫无问题。
可短短一日过去,霍烬敏锐的察觉,小皇帝的嗜睡之症又加重了几分。
不是生病,莫非是中毒?
天下奇毒,若有十他虽知九,可难免会有一种是他不知道的。
小皇帝状态太过奇怪,说是中毒,也不是没有可能。
宫中有如玉的内应,他派来盯着的暗卫至今都没能把人挖出来,此人藏的很深,莫非是这人乘其不备下的毒?
又或是,这宫中还有别的人想要小皇帝的命?
霍烬朝着萧锦年的方向走去,而萧锦年毫无反应,他眼睛闭着闭着,早就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随着霍烬的靠近,鼻息间那股幽香也越发的浓烈。
这种浓烈的程度,是相较于昨日在藏书阁中,需要贴到后颈才能闻到来说的。
现在他只是靠近小皇帝,便能闻到这股莫名的香气。
不知名的幽香让霍烬顿住脚步,小福子一直跟在身后,他出声问道:“陛下沐浴时和衣服上的熏香是谁人负责?”
小福子回的很快,“回禀王爷,以往是一等宫女采柔负责沐浴时熏香,浣衣局的一等宫女云芝专司陛下服饰熏香。
但自从陛下落水苏醒之后,嫌香味过浓,不管再怎么减少用量,都会鼻子不适,打喷嚏。所以如今陛下早已不再使用熏香,连带着瑞宁殿的宫人身上从那之后也没有再熏香,陛下寝宫内更是没有。”
本以为是这不知名的香作怪,让小皇帝身体出现异常,小福子竟然说小皇帝早已不再熏香?仔细闻闻,屋子里除了小皇帝身上散发出的幽香外,并没有其他熏香之气。
小福子定是没有骗他,香这种东西,藏不住,熏了说没熏自然不可能,鼻子一闻就知道。
以小皇帝此时身上的香气清幽静谧,闻了心绪宁静。即便此时香味虽浓,却并不会觉得刺鼻,反而更觉好闻。这种程度的香,根本不可能是他人无意间蹭到小皇帝身上的。
霍烬只想到一种可能,“你闻不见屋中的香气?”
小福子下意识吸吸鼻子,“回王爷的话,小人闻见有菜香。”
能闻见菜香,却闻不见小皇帝身上的味道。
小福子的鼻子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
霍烬了解问题所在,猜想可能是他五感比常人更强,所以才会闻见而小福子闻不见。
鉴于这香来的奇怪,又比前日深重几分,霍烬还是有些不放心怕香有问题。
修长薄凉的手指轻握住细细的手腕,霍烬的动作没能让萧锦年清醒,他依旧睡的香甜。因为手腕被抓着,萧锦年身体倾斜移动,整个人顺势朝着霍烬的方向倒去,侧脸直接贴在霍烬的腹部。
幽香沁人心脾,霍烬的手依旧握着萧锦年的手腕,他垂眸看着倒在自己腹部毛茸茸的脑袋。
人睡的死沉,脉象也很平稳。
依旧是无碍。
霍烬眉心微皱,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福子站在一旁悄悄摸摸的抬头看见摄政王脸色阴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跳。
哎呦,这可怎么办,陛下又惹王爷不快了!
好在小厨房那边很快过来人问话,要不要把刚蒸好的米饭送进来,小福子这才敢悄声的喊萧锦年,“陛下,小厨房那边蒸好饭了,现在就要吗?”
萧锦年模糊间听到有人说“饭”,嗯,对他要吃饭来着。
霍烬在萧锦年睁眼之前,把人扶正。
恢复些清醒的萧锦年看到边上站着个人,他一抬头,就见霍烬沉着一张脸,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
他眨巴一下眼睛,一时间没想到霍烬怎么会在这里。好在他脑袋清醒的够快,及时给想起来,笑兮兮的说:“爱卿呀!快坐下!站着多累啊!”
萧锦年说完还不忘瞪了一眼小福子,假意气道:“小福子你怎么当差的?不知道给王爷看座?”
“是小人的错。”小福子认错速度极快。
霍烬看萧锦年一见到他时展颜欢笑,由于眼中的睡意还没彻底驱散,这会咧嘴直笑,看起来傻的很。
手腕处传来温热触感,霍烬低头看去,萧锦年正拽着他的手腕往前拽。
“来,爱卿,你坐朕边上,我们一起用膳。”
霍烬不喜被人触碰,他想抽回手,人已经被萧锦年往前拉了一步。
他本就站在桌前,距离自己的座位也仅有这一步之遥,而小皇帝拽着他的手也在这一步之后收了回去,过程十分短暂,像是错觉。
耳边响起小皇帝十分热情的招呼声,音色清越,讨喜的很,“爱卿想吃什么吃什么!就像在自己府上一样,千万不要和朕客气!”
霍烬危襟正坐,他抬眼看向桌前,满满一桌子的菜,他右手边还单独摆放着一盘糕点,与他在藏书阁吃的那块糕点是同一种。
萧锦年拿起筷子开始夹菜,还不忘提醒霍烬,“爱卿你快动筷子啊,御膳房做的菜都可好吃了!”
看着萧锦年亮晶晶的眼睛,霍烬沉默片刻,也拿起筷子,夹起菜吃。
霍烬因为自小在寺庙长大,从小吃素,养成习惯便一直保持。萧锦年并不知道这个,他见霍烬碗里全是蔬菜,没有半点油荤。
为了展现出自己的“善意”,他拿着公筷夹了一块羊头签给霍烬,“这羊头签,是只用羊头脸肉片成薄片卷起的羊肉卷,肉质细腻鲜嫩多汁。这是我最喜欢吃的,可好吃了。爱卿快尝尝,别说朕亏待了你。”
碗碟中多出一块过油炸的焦黄的羊肉卷,让霍烬有些出神。
萧锦年见霍烬迟迟不动筷子,出言问道:“爱卿不喜欢吃羊肉?”
询问期间,萧锦年还过了一遍记忆,没有霍烬爱吃什么和不爱吃什么的相关记忆。
霍烬的目光从那块羊肉上收回,似乎是有意回避一般,他没再看碗碟中的那片肉。更是放下碗筷,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对萧锦年道:“政事堂还有事等着臣去处理,容臣先行告退。”
萧锦年看着霍烬匆忙离去的背影,饭也不吃了,跑去找纸笔,然后用他的狗爬字在上好的洛纸上写着:霍烬不喜欢吃羊肉,甚至害怕吃羊肉,看到羊肉就逃跑了。
咬着笔头想了一想后,又在后面写上:喜欢吃各种各样菜叶子。以后不高兴了,就给霍烬吃羊肉,高兴了就给霍烬吃菜叶子。
短短几句话,萧锦年写了七张纸。他将纸从中间叠起来,拿着跑到床前。
趴到床上后,萧锦年掀开里侧的枕头和被褥,屈起指节扣了扣,扣到一处真空的地方,他用手用力往右侧一推,露出一块藏匿起来的小空间。
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个雕刻八仙过海图的宝箱,萧锦年从床头的小抽屉里摸出钥匙,打开宝箱后,将手里的七张纸都放在宝箱里。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萧锦年又怕记下会被人无意看见,只能将这些藏起来。
他还不敢用外文写,就怕被人发现这些纸,以为他被什么脏东西附身,要用火烧死他。
处理完纸张的萧锦年回到餐桌前,一个人默默的吃完了所有的菜,包括小厨房新蒸的一大瓷盘的大米饭。
小福子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虽说御膳菜式多些量少,但连荤带素加起来也有二十道菜,那也是够五六人吃饱,别说又多蒸的那盘米饭。
摄政王就吃了一些蔬菜,那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他由衷的想着,陛下这食量,真的越来越骇人了。
萧锦年光盘的时候,自己也惊呆了。
他怎么越来越能吃了!一开始要穿越的那个omega,到底是什么品种,为什么这么能吃!
他胃口要是再大下去,估计直接会被拉出去当怪物烧了吧……
———
自从萧锦年喊霍烬一起用过膳之后,霍烬除了上朝就再也没在他眼前出现过。
萧锦年叫小福子去政事堂找过霍烬,结果在那里的两位相公都说霍烬近两日下朝后就直接出宫了。
没想到一块羊肉卷的威力这么大,霍烬竟然被吓的连皇宫都不敢多呆了?
萧锦年眉头皱的老深了,霍烬要是不在,他还怎么和霍烬建立深厚的兄弟情呢?
时间不等人,两年光阴简直就是眨眼功夫。萧锦年摸着下巴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出不了宫门,只能想个办法把人扣在宫里才行啊。
只是萧锦年还没想到要用什么理由,把霍烬留宿宫中,他就多了一个老师,整天盯着他学这学那。
据说还是霍烬联手王相公,给他千挑细选出来的。
这人整天不见人影,给他添的堵倒是一个不落。
第10章
御书房内,萧锦年撑着自己的眼皮盯着书上的字。
这一页的书萧锦年已经看了半柱香的时间,不说因为要节约用纸精炼语言,一个字能包含许多意思,单说古人书籍的排版还有繁体字实在耗费心神,他看了后一句就能忘前一句。
没看一会,萧锦年就开始走神。
两鬓斑白的清癯老者,坐如松竹,眼神犀利的盯着正溜号的萧锦年。
感受到视线,萧锦年头皮一麻,连忙埋头看书。上方传来老者威严的嗓音,“陛下,读出声来。”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注1】
萧锦年坐如针毡,读书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他已经被拘着读了好久的书,实在是不想再读。
他还好饿,好困啊。
苏元应教书多年,也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喜爱读书。他能够感受到眼前帝王的排斥,可却无法像以往一样,放任不愿读书的孩童回家。
不学无术,整日里想着玩乐的孩童不会对江山社稷造成任何影响。但这样的帝王,轻者王朝落败,重者葬送社稷。
“听闻陛下曾出宫过两次,在外玩乐甚欢,今日陛下可想出宫否?”
既然无法放任不管,苏元应对于小皇帝准备施行寓教于乐。
萧锦年听到能出宫,心中大喜,触及到苏元应严肃的神色,立即收敛脸上笑容。假装镇定自持道:“朕自然是想的。”
“那便走吧。”苏元应整理好坐上书籍,起身看向萧锦年。
没想到真的能出宫去,萧锦年还有些不太相信,“太傅,我这些书都还没有看完,真的能出宫去?”
苏元应点头,“书中的道理有万千,陛下要全看完,怕是此生都做不到。只从书中看,也看不全世间百态,陛下走吧。”
这位尚未及冠的小皇帝,自小就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书读的不多,字更是狗爬一样,还总是缺少比划。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苏元应也没打算拔苗助长,只想着教会小皇帝勤政爱民,便足矣。
由着苏老太傅领着,萧锦年这次出宫很顺畅。
不过这次出来只有老太傅和萧锦年两人,小福子想跟过来,都被老太傅拒绝了。
萧锦年本来也不是那种需要人伺候的主,老太傅不想小福子跟着他也没什么异议,走的时候见小福子一脸担心是模样,萧锦年拍拍小福子的肩膀,安慰道:“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小福子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像是儿子要出远门的老母亲一样,千叮咛万嘱咐要萧锦年一定注意安全平安回来。
苏元应将主仆二人的相处方式看在眼中,脸上的情绪有些松缓,至少从这位年轻内官带举动中能看出,小皇帝心地善念,能当个仁君。
但“仁”之一字亦是双刃剑,仁君,往往会与无主见,优柔寡断,踟蹰不前,贪生怕死有所牵连。更别提小皇帝如今只有一个“仁”字沾边,“君”字还没影。
太过软弱,没有主见者,难成大事,做皇帝亦不适合。
苏元应想的出神,手被人拽了一下,他视线看去小皇帝正端着一杯茶递给他,“太傅,你在御书房的时候一直没怎么喝水,杯中茶凉你没再继续喝,这是温的,快喝些解渴吧。”
老者眉头轻缓,多年来僵硬下垂的嘴角有了柔软的弧度,“有劳陛下费心。”
茶水温热适中,并不烫口,他确实是很渴了。
这次出宫,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去广宁街,而是郊外。
马车停下,车夫在外面喊了一声老太傅说到了地方。
萧锦年率先跳下马车,苏老太傅紧随其后从车厢内出来,萧锦年下意识伸出手搀扶。
苏老太傅看了一眼萧锦年,见对方神色如常,这动作似乎只是下意识为之。他思索片刻,还是握着萧锦年的手,借力下了马车。
“多谢小公子。”在外面苏老太傅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并没再尊称陛下,只叫萧锦年为小公子。
“前头不远处是郊外的一处漕运码头,那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公子要做好心理准备。”
苏老太傅脚步不停,速度却放的很慢,他时不时的还会看向两边,偶尔远眺河面,像是在郊游,与周围行色匆匆满脸疲惫的行人相比相差甚大。
萧锦年跟在老太傅身边,脚步亦放的很慢。没一会他听一旁悠闲惬意的老者问道:“公子,看出什么没有?”
这个问题让萧锦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将自己看到的场景一一细数,“有许多的船,鱼摊,茶摊,面摊,还有很多木箱,麻袋,有很多的人,有的人衣服打满补丁,有的人只穿了一条深色裤子,有的人衣服看起来很好。”
苏老太傅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在原地,他拉过萧锦年,小声说道:“那边茶摊的女主人正哄着刚出生的孩子睡觉,货郎们正在叫卖,他们衣着朴素,衣服破旧但声音很洪亮,脸上带着笑。穿着光鲜的人身边跟着一个账房,正在给上了些年纪的漕工结账,那人或许对这位年纪有些大的漕工说了继续用他,所以漕工现在很开心。木箱,麻袋,各种摊位,码头停靠的数艘船只,是生计。女主人和孩子,笑着的货郎和漕工,是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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