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韵轻轻一笑:“不然呢?把他们流掉吗?我可没有你那么狠心,孩子是无辜的,何必把恩怨牵扯到他们身上。”
乔鹤年眼中的光又黯淡了下来。
他问:“所以,你是迫不得已么?”
祁韵沉默了半晌,最后说:“我不知道。”
到底是迫不得已,还是舍不得他,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了。
乔鹤年愣了愣,还想再问,可两人已经走到了设宴的庭院门口,祁韵没等他开口,一步就跨进了院里。
院里的宾客发现他们,都看了过来,乔鹤年不得不打住话头,笑着进院,同大家寒暄,宣布正式开席。
开席先是三杯酒,三句祝福,然后就是入族谱的仪式,乔家族中的德高望重的长辈抱着乔怀远和乔惟远,接受族长的教诲,然后在族谱上写下他们的名字。
不少刚满月的孩子都认生,所以从父母怀里到陌生长辈的怀里时,都会哇哇大哭,惹得众宾客大笑。这两个胖乎乎的小家伙却好像胆子很大,被抱走了,也没有哭闹,只有大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乔惟远还伸手扯住了抱自己的族叔的长胡子,咿咿呀呀叫着挥舞小拳头,把族叔扯得龇牙咧嘴。
祁韵就站在旁边,警觉地留意着四周,其他亲朋好友被两个活泼的小娃娃逗得发笑,他也没心思跟着笑,只生怕有什么人忽然窜出来,抢走自己的儿子。
还好,一切顺利。
入族谱的仪式结束,两个胖娃娃就回到了他和乔鹤年怀里。
祁韵重重松了一口气。
后面的宴席,他就稍稍放松了一些。周围有丫鬟婆子伺候,还有阿影等人警戒着,像个铁桶一样把两个孩子围住了,只有相熟的亲友能过来逗一逗,别的人见乔家把孩子看得严实,也就自觉地不往前凑了。
整场宴席结束,没出一点儿幺蛾子。
祁韵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总算完全松懈下来。他刚出月子,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全靠着一口气支撑了这么大半天,等把宾客们送走,他就完全瘫了下来,直说不行了,站不住了。
乔鹤年叫奶娘抱着孩子们,自己扶着祁韵,往旁边空置的庭院走:“你先在这儿歇一会儿,我那边还有好些族人没走,下午要喝茶聊天叙旧的。你就带着孩子在这边院里歇着,歇好了,我送你们回去。”
祁韵点点头,被他扶着,走到一处院子门口,乔鹤年吩咐阿影几人散开来四处巡逻。
就在这时,一旁的草丛里猛地蹿出一个黑影,一把抢过了奶娘怀里抱着的胖娃娃,拎着襁褓就冲向旁边的池塘。
第188章 满月2
祁韵眼睁睁看着那道黑影挟着孩子的襁褓往池塘冲, 被吓得心都要跳出喉咙口,失声大喊:“我的孩子!”
他下意识往前冲,伸手去抓那襁褓, 乔鹤年冲得比他还要快,刚刚散开的侍卫们也一下子围了过来。
“都站住!”那人拎着襁褓奔到池塘边,抓着襁褓里的小孩儿, 作势就要往池塘里按,“不然我就把他淹死!”
乔鹤年立刻停住了脚步,几名围过来的侍卫也停了下来, 警觉地盯着这人。
祁韵跑到了乔鹤年身后,被他一把拦住。
“阿韵, 不要过去。”
可祁韵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孩子,眼看着胖乎乎的小娃娃被拎着后衣领拖出了襁褓,在半空中晃着小手小脚,底下就是绿幽幽的池塘, 他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慌张大喊:“不要!不要伤我的孩子!”
“哈哈,堂嫂现在知道怕了,你们今天大张旗鼓包下整座万艳楼为儿子庆祝满月,不是意气风发得很嘛!”
抢走孩子的这人,穿着万艳楼打杂伙计的衣裳, 头脸收拾得齐整, 可脸上脖子上却敷着厚厚的□□,比戏台上唱戏的装扮还夸张,几乎叫人认不出原本的样子。
乔鹤年眯了眯眼, 盯着他:“乔柏年,你都落魄成这样了, 还敢到我这里来作恶。”
他一开口,乔柏年的目光霎时变得无比怨毒,死死盯住了他。
“我的好堂兄,我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不都是拜你所赐吗?!”他的声音阴狠怨毒,“你倒好,有妻有子,家庭美满,在这儿挥金如土,而我只能像个过街老鼠,连抛头露面都不敢!”
乔鹤年冷冷道:“你沦落至此,全是拜你那好爹娘、拜你自己所赐,同我有什么关系。你贪图不属于你的家财,为此不惜对亲人下毒手,你还有理了。”
这话似乎一下子戳中了乔柏年的痛脚,他像个疯子一样大叫起来:“你还有脸提我爹娘!他们都被你害死了!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恶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爹刚被流放出去,还不到两个月就死了,怎么会那么巧!就是你做的手脚!”
“你还抓住了我娘,你肯定也把她折磨死了!你这个卑鄙狠毒的小人!你连自己的叔叔婶婶都害!”
乔鹤年冷着脸,一边悄悄用别在背后的手同阿影等人打手势,一边继续拖着乔柏年。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爹被流放去苦寒之地,本就是因为他自己造孽,拿无辜之人的性命设毒计栽赃嫁祸。他年纪大了,流放之地又远,一路走过去,亏空了身子,得病死了,再正常不过,流放的犯人,十个有八个都是这么死的。”
“至于你娘,”乔鹤年盯着乔柏年,“她还没死呢。”
乔柏年一愣。
就在他怔愣的瞬间,阿影猛地往上冲,伸手就去抓他手上拎着的孩子。
可他离乔柏年毕竟有段距离,哪怕他速度已经极快,可乔柏年今日能混进来作乱,也早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立刻就掐住了小娃娃的脖子:“别动!”
阿影硬生生停在他面前两步远。
“退后!”乔柏年警觉地盯着他,收紧了掐着娃娃脖子的手。
胖乎乎的小宝宝被拎着后衣领好一会儿了,本来就被领口卡得不舒服,这下又被掐住了脖子,立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祁韵的心都要被这一声大哭给哭碎了,慌忙喊着:“阿影退回来!退回来!乔柏年,你不要掐孩子,他还只有一个月大!要是你害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阿影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乔柏年这才松开了手,把哇哇大哭的小宝宝拎到了眼前:“哈哈,哭啊,哭得越大声越好!”
他斜眼瞥了一眼被自己丢在一旁的襁褓,那上面还绣着孩子的名字。
“乔惟远。”乔柏年嗤笑一声,“还真是个好名字,不过,你能活多远呢?”
他的眼神状若疯狂,盯着脸蛋都哭红了的小宝宝,笑得尤其阴冷:“你排行第二,对罢?以后这偌大家产,反正都是你大哥的,你一点儿也分不到,那你还活着干什么?你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乔柏年!”乔鹤年立刻出声喝止,“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娘还在我手里,你要是想要她活命,就把孩子放了。”
“我娘?”乔柏年转头盯着他,“你恨我娘恨得想把她剥皮抽筋,你会留她一条命?”
乔鹤年道:“你不信?那我现在叫人把她带来。”
说着,他就吩咐:“老刀,把孙氏带过来。”
见他如此镇定,乔柏年也有些拿不准了,但如果乔鹤年真的把孙氏带上来了,难道他就要放过好不容易抢来的孩子吗?
不!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哪怕用亲生母亲的性命来换,他也要放手搏这一次!
乔柏年立刻道:“少在这儿拖延时间!乔鹤年,我告诉你,今天要想你的这个小儿子活命,你就剁下你的右手来换!”
只要是个人,失去了惯常使用的右手,也就几乎和废人没什么两样了,这样的乔鹤年,就不可能压得住这偌大的家业和手底下野心勃勃的管
事们,乔家肯定会把他这个话事人换掉!
只要乔鹤年下台,他乔柏年就是最亲最近的血脉,哪怕乔老爷从族中选人来当话事人,但那些族人早就不知道是表了几表的亲戚了,怎么可能有他这样近的血缘关系,怎么可能有他这样名正言顺!
到时候他就算在里头搅混水,也能夺得不少家产了!
乔家这滔天的财富,只要能分得十之一二,他就能富甲一方。到时候他扬眉吐气、荣华富贵,在这繁华的宜州城里有了立足之地,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过活,爹和娘在天上看见也会欣慰的!
乔柏年的两只眼睛都泛起了贪婪的红光,急切道:“剁下你的右手扔过来!不然我现在就掐死你的小儿子!”
说着,他就一把掐住了哇哇大哭的小宝宝的脖子。
祁韵失声尖叫:“不要!”
就在这时,隔壁院里听见动静的乔老爷、刘氏和乔家族人都出来了,循着声音找过来,一看这阵势,刘氏吓得差点当场昏过去。
乔柏年见众人都过来了,脸色一变,厉声催促:“乔鹤年,少在这儿磨蹭!今天你不砍下你的右手,那就看着你的小儿子命丧黄泉!”
众人一听,登时一阵哗然。
乔老爷高声喊:“乔柏年!你这个不肖子孙!你还有脸回来作恶,还挟持亲侄儿来要挟鹤年,你、你简直丧心病狂!”
“我的孙儿!我的孙儿!”刘氏捂着胸口,凄切大喊,“乔柏年,你对自己的亲堂侄子下毒手,还逼你堂兄砍下右手来换,你是不是人啊!你简直畜生不如!”
乔柏年冷哼一声:“少在这儿惺惺作态。你们得了全部家产,过着荣华富贵的好日子,把我们全家赶到津州喝西北风!现在我爹娘也因你们而死,你们难道不该赔命吗?!”
“你!”刘氏指着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要赔命,也是乔二爷和孙氏把命赔给他们!赔他们的小儿子乔松年!
众人只以为乔鹤年和乔松年儿时的那场风波中,两人都侥幸活了下来,还以为他们家没什么损失。
哪里知道他们是生生失去了一个儿子啊!
乔二爷和孙氏本就该赔他们这条命!
而且他们还没主动去索命,是乔二爷和孙氏自己作恶多端,自食恶果!
乔老爷指着他:“你倒是对你爹娘作过的恶只字不提,只知道把他们的死怪在别人头上,真不愧是这对恶毒之人的亲生儿子!”
“我们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早就被逐出家门,不是我乔家的人了。今日你来这一出,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不就是想让鹤年落个残疾,让他当不成话事人,你就好浑水摸鱼得好处,我告诉你,休想!”
说完,乔老爷就转向一旁的族长:“族长,今日正好您在,您也看见这出闹剧了,要是不断了乔柏年这贼子的歪心思,我们乔家永无宁日!”
“原先我太心慈手软,总顾及老太太的面子,不忍心对亲弟弟一家做出什么惩罚,可是他们屡教不改,实在已经烂到了根子里!今日我便恳请族长,将乔家二房三口人,在族谱中划去,从此与我乔家一族再无瓜葛!”
乔柏年立刻瞪大了眼睛:“老匹夫!你敢!”
他一把掐住了手中的小娃娃的脖子:“我现在就掐死你的孙子!”
刘氏一声尖叫:“不要!”
祁韵眼看着被他拎着的小肉团子被掐住脖子,不一会儿小脸就涨得通红,吓得腿都软了:“不、不!不要!我们有话好说!你要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乔柏年见手里的小娃娃一下子牵动了众人的心神,就知道自己这个筹码十分有用,这才稍稍松开了手。
小娃娃这才能够继续呼吸,但是被拎着这么久,小脸早就憋红了,小手小脚拼命地晃,两只大眼睛看着人群里的爹爹和娘亲,发出“呀”“呀”的叫声,像是努力用刚学会的发声技能,向父母求救。
祁韵看不得怀胎十月的亲生孩子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要不是乔鹤年扶着他,他几乎两腿一软就要跪下了。
“乔柏年,你先把孩子放下好不好?他才一个月大,这么拎着会喘不过气的!”祁韵苦苦哀求。
乔柏年的视线扫过来,看见乔鹤年扶着祁韵,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冷哼一声。
“既然堂嫂爱子心切,那就拿起刀,把堂兄的右手砍下来罢。”
第189章 雪恨
祁韵呼吸一窒。
把乔鹤年的手砍下来?
乔柏年要他动手?
还没等他说话, 刘氏已经喊了出来:“乔柏年,你做梦!我不会让你伤到鹤年的!”
乔柏年嗤笑一声:“哦?那你不要你孙子的命了?”
他的手又掐住了小宝宝的脖子。
就在这时,乔鹤年开了口:“你要我的右手, 可以。”
众人一阵哗然。
刘氏失声道:“鹤年!”
其他族人也纷纷开口劝阻,连老族长都说话了。
“乔柏年,你今日拿自己亲堂侄儿的命, 要挟自己的堂哥,想让堂哥变成残废当不成话事人,心思真是歹毒至极。你这样的人不配当我乔家子弟。今日无论你做什么, 乔家都一定会把你从族谱中除去!”
乔柏年目眦欲裂,伸手指着老族长就骂:“你这老匹夫!明明是他们害我爹娘, 逼得我出此下策,你简直有眼无珠!”
就在他伸手去指族长的那瞬间,他身后的池塘里悄无声息地冒出个人影来,握着短刀一刀劈向乔柏年的膝盖窝。
“啊!”
乔柏年被砍中膝弯, 发出一声惨叫,一下子往前跪去。
这变故只在刹那之间,众人还来不及惊呼,离乔柏年不远的阿影像是早就料到,瞬间往前一冲,一刀砍断了他拎着小宝宝后衣领的手臂, 一手把孩子捞了过来。
“大少爷。”阿影捧着小宝宝几步过来, 将哇哇大哭的小肉团子递给乔鹤年,惊魂未定的祁韵连忙先一步接过了孩子,死死抱在怀里。
而那池塘里偷袭乔柏年的人也飞快爬上了岸, 赫然便是方才领命去带孙氏过来的老刀。
他同四周围过来的侍卫们一起按住了拼命挣扎的乔柏年,将他五花大绑。
这一场荒唐的闹剧, 瞬间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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