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鹤年道:“我昨日叫人去衙门留意了,今早衙门就有消息,说找到了那名乞丐,但人已经死了。”
祁韵瞪大了眼睛。
“能想出这样的毒计,过后又杀人灭口的,定是穷凶极恶之徒。”乔鹤年看他一眼,“阿韵,你在宜州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但是我的仇家不少。他们现在知道你怀孕了,又同我和离,一个人住在外面,朝你下手,当然要比对付我容易得多。”
祁韵一时有些坐立难安:“那怎么办?难道我都不能出门了?”
乔鹤年道:“我会叫阿影带几个人守着你,你平时出门,要带上他们。”
祁韵:“可要是再碰上昨天那种事怎么办?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乔鹤年:“尽量少出门。”
祁韵又害怕,又气愤,说:“我倒是想少出门,可你给我那些铺子东一个西一个,我不出门,怎么管铺子?这些歹毒之人也是你招来的,我真是倒了大霉了,都同你和离了,还要被你的事缠个没完。”
乔鹤年面色平静地挨了骂,片刻,说:“阿韵,我会尽快把这些人料理干净,不会让你和孩子有危险。”
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总是镇定而可靠。祁韵看了他一眼,忽而想起那时自己被他接出府衙时,曾满心依赖地说过
“在我心里,你很厉害,无所不能。”
第153章 纠葛
祁韵抿了抿嘴, 心中的怒气渐渐平息下来。
乔鹤年确实辜负过他很多次,但在大风大浪面前,也确实镇定可靠, 从没让他卷入过是非。
一码归一码,他不能把所有不幸的遭遇都怪在乔鹤年身上。
祁韵冷静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
乔鹤年看了他一眼, 片刻,说:“阿韵,衙门还发现了一些线索, 你要去看看么?”
祁韵点点头。
他起身就准备走,乔鹤年愣了愣, 道:“你不换身衣裳?”
祁韵愣住了。
他今早穿的是在家的朴素衣裳,浅兰色的窄袖纱衣,配着湖蓝的棉布长裙,发髻上只有一支素银簪, 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市井小民。
原本没什么,在城西的街上,一眼望去几乎都是这样的打扮。可他和通身华服的乔鹤年站在一起,登时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祁韵心里闪过一丝窘迫,但很快就释然了。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不会再为了乔鹤年,拼命去挤进那个不适合自己的世界了。
“不用了, 就这样。”祁韵扶着肚子, 往外走。
乔鹤年忙快步跟上,在他越过门槛时,伸手想扶他。
祁韵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 离他远了一些。
乔鹤年
:“……”
他道:“阿韵,我不是说你这样打扮不好看, 我……”
他干脆打住,直接喊了周婆婆:“去拿条披风。”
祁韵脚步一顿,低头看看自己。
他身上穿的薄纱衣有些透,隐约能看见两条雪白的胳膊,街上倒有不少人这么穿,但是去衙门便不太妥当。
原来是他想岔了。
周婆婆把披风送来,乔鹤年便接过,说:“到了衙门再穿罢,这几天确实热。”
祁韵心里有点儿羞窘,没再作声,闷头往前走。
乔鹤年也没再讲话 他现在似乎明白自己讲话不中听,但又说不来什么甜言蜜语,只能尽量少说,虽然没法让祁韵开心,但好歹减少一些让他生气的次数。
两个人沉默着一前一后出来,分别坐上了马车。
说实话,祁韵不太适应这样和乔鹤年相处。
原先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时候,总是祁韵找话来说,乔鹤年只需听一听,发表几句意见,这样的相处模式和两人的地位是匹配的,所以他们也没觉得如何不自在。
可现在,他们的地位没变,祁韵却不再主动了,变成了乔鹤年围着他转。
这太奇怪了,习惯处于上位的人不得不放下身段,极其笨拙地做些讨好他的事,而他这个普普通通的市井小民,要强迫自己平静地吃下叱咤风云的乔家话事人亲手煮的饭。
这事要是传出去,乔鹤年还能在宜州城混吗?
他虽然恨他,但曾经也是爱过他处变不惊、运筹帷幄的模样的,他并不为乔鹤年这样讨好自己而开心,乔鹤年养着这么大的生意、这么多的人,他自然有他该做的事,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意义的讨好上。
可是,他现在还管乔鹤年做什么?也许乔鹤年就是想要他管他。
算了,他现在管好他自己就行了。
祁韵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影带着几名侍卫护卫着他的马车,祁韵看见他骑着马走在车外,便喊他:“阿影。”
阿影连忙弯腰凑近车窗:“少夫人。”
祁韵顿了顿:“你不能再这么叫我了。”
阿影:“是。少夫人有什么吩咐?”
祁韵:“……”
阿影:“少夫人见谅。阿影是大少爷的属下,从大少爷那儿领工钱,大少爷不叫我改口。”
祁韵只能放过称呼这事,说:“你这阵子在我跟前护卫,我住的那处院子正好还有个后院空着,腾出来给你们落脚歇息。”
阿影道:“少夫人不用担心这事,大少爷安排了住处。”
祁韵有点儿好奇:“他安排你们住在哪儿?”
阿影:“就在您后院那条巷子上,和您背靠着背那处民宅。”
祁韵:“……”
“他不会把那院子买下来了罢?”他皱起眉,“怪不得今天一大早就能来,他难道就住在那儿?”
阿影:“属下不知道。您可以直接问大少爷。”
祁韵:“……”
他哼了一声,没好气道:“随便他住在哪儿,我管不着。反正他来做早点,也是为了他亲生儿子,又不是为了我。”
阿影:“少夫人,您知道大少爷的,他不会说什么好听话。这无论给谁做的,最后不是吃到您肚子里吗?”
祁韵瞥了他一眼:“你还挺维护他。他都这么折腾你了,你不觉得累吗?”
阿影如实道:“大少爷给的工钱多。”
祁韵无话可说,摆摆手:“骑你的马去罢。”
到了衙门的正门口,乔鹤年给祁韵披上了披风,系上带子,才带着他一道进门。
衙门的捕头同他们讲了乞丐的死状、仵作验尸的结果,又说问过认识他的其他乞丐,说是看见过他近日同一名年轻男子攀谈过。
乔鹤年:“怎样的年轻男子?”
捕头:“这几个乞丐没什么见识,只说约摸二十来岁,穿得挺气派,不过身边连个下人都没有。”
乔鹤年一顿,道:“只有他一个人么?身边没有跟着个中年妇人?”
祁韵闻言,微微一愣。
捕头道:“乞丐们说的,就是只看见一个年轻男人。”
乔鹤年:“我知道了。多谢了,王捕头,帮我留意一下这个案子,有空再邀你小聚。”
他带着祁韵出来,祁韵连忙问:“你觉得是乔柏年和孙氏?”
乔鹤年道:“我的仇家虽然多,敢同我作对的却少。而其中,连个下人都没有,要自己亲自出马的,只有乔柏年和孙氏了。”
祁韵蹙起眉头。
这两个人现在算是亡命之徒,只有把乔鹤年斗倒,他们才有翻身的可能,所以使的手段也尤其阴毒。
要是这两个人盯上他了……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他担忧道:“那怎么办呢?”
乔鹤年:“别太担心。他们手段虽然毒,但没钱没势,要做点什么,只能亲力亲为,很快就会露出马脚的。”
两人走到了马车前,他便伸手扶祁韵上了车:“有阿影他们护卫着你,你只要少出门,就不会有事。”
祁韵进了马车里,从车窗探出个脑袋:“那我的铺子……”
“你昨日不是去查了账本么?我暂且帮你管着,你过阵子再去查账就行。”乔鹤年道。
祁韵:“……”
这样一来,两人哪算正式分了家?
可是他现在手底下没几个能干的,只有一个林星儿,管着禄丰街上的六间铺子就已经够辛苦了,没法再分心去管这些东一个西一个的铺子。
不像乔鹤年,手底下养着一大帮管事,还有年轻族人,出类拔萃之辈不在少数。
祁韵只能向现实屈服:“……那就有劳你了。”
乔鹤年一怔,随即微微一笑。
他也不说别的,只这么笑笑,祁韵更加不自在,连忙叫车夫赶车回去。
回到了自家铺子正门口,伙计正打着哈欠开张,林星儿已经来了,正站在柜台后打着算盘算账。
见祁韵走进来,他喊了一声:“郎君。”
随即,他就看见了跟在祁韵身后的阿影几人。
林星儿当即搁下了算盘,走出来:“谁叫你们进来的。”
阿影这回可不怕他,带着几分得意,说:“我们这次进来,可是少夫人自己准许的。”
林星儿一愣,看向祁韵。
祁韵同他解释:“星儿,昨天冲撞我的马车的那个乞丐,今天被找到了,但是已经死了。看起来有人要针对我,所以乔鹤年叫阿影他们过来守着。”
他一说完,阿影就挑了挑眉,像在说“你看,我没说假话”。
林星儿瞥了他一眼:“你们来守着,难道要住在这里?”
阿影:“我们有住处。放心罢,林掌柜,不会占你的地方。”
林星儿哼了一声,没再搭理他。
祁韵这一天便留在家中,没再出门。
到了晚上,乔松年又来了。
他听说了白天的事,这晚并没有再带祁韵出门,只是安安静静地给祁韵揉着腿。
“韵儿,你现在身子重了,还有哪儿不舒服?”
祁韵侧躺着,两条腿搭在他膝上,想了想:“腰酸。”
但是他肚子大了,没法揉腰,万一揉到什么要害处,反
而弄巧成拙。
乔松年从榻上拿了个软枕过来,垫在他肚子下面:“你现在不方便仰躺了,侧躺的时候,可以在肚子下面垫个枕头。”
祁韵摸了摸肚皮,忽而叹了一口气。
乔松年:“怎么了?”
祁韵有点儿低落:“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等孩子生下来,就要送到乔家去。等他们长大了,会认得我这个娘亲么?”
乔松年顿了顿,说:“你要是想自己养,可以和兄长提,他肯定愿意你来养,那样他就能经常见你了。”
祁韵:“可是我不想见他。”
乔松年没有作声,手上动作不停,给他揉着腿肚子。
祁韵也意识到这个话题有点儿奇怪,像是在和现任丈夫谈论前夫。可是以前在乔家的时候,他就总和松年说这些,已经成了习惯,碰上摸不清乔鹤年想法的时候,他就来问松年。
他道:“你介意我说这些?”
乔松年:“我只是不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想着别的男人。”
祁韵:“可我说的是不想见他呀。”
“那是因为他现在每天都来找你,每天都出现在你面前。”乔松年揉着他的脚底,“你想想,原先他不怎么回家的时候,你是不是每天都等着他回来?现在天天都能见到,你反而觉得不稀罕了。他也一样,你中意他、对他好的时候,他不珍惜,现在反而舍得下血本了。”
“人就是这样,越得不到,就越想要。”
第154章 纠葛2
祁韵有点儿不服气, 说:“也不能这样讲。我那时候想见他,是因为我在乎他、中意他,现在, 我……”
乔松年:“现在你就不中意他了?那你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原谅了我?”
祁韵一愣。
他怔怔望着乔松年,好半天,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乔松年:“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不是吗?”
祁韵当即坐了起来:“乔松年!你……”
“被我说中了?”乔松年盯着他,“你拿我当他的替代,反正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性格比他还好一些,更体贴你, 是不是?”
“我没有这么想!”祁韵气道,“乔松年,我没有追究你骗我,你反而怪起我来了?!”
“那为什么对我不像以前那样了?!”乔松年逼近他, “你失忆的时候,把我当成丈夫的时候,不是这样待我的!”
祁韵哑口无言。
乔松年直勾勾盯着他,胸膛起伏:“以前你跟我说过,说你好中意我,你现在怎么不说了?”
“以前你叫我的名字时, 那样欢喜温柔, 现在怎么不那样叫了?”
“就因为你记起了乔鹤年,你记起了你真正中意的那个人。就算他辜负你千万次,你心里还是最在乎他、最爱他!”
他的话总是那样一针见血, 祁韵在他面前好像无论怎么遮掩都遮不住赤条条的内心。他难堪羞恼,争着说:“我没有!我要是还中意他, 我为什么同他和离?!”
“你是和他过不下去了,可是你心里还是中意他。”乔松年的眼睛像直直地看透了他的心,“你就是爱他那副波澜不惊、万事不在乎的模样,爱他高高在上、玩弄心计的冷淡,现在他来讨好你,你心里反而觉得不该这样,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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