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祁韵的一声怒吼:“乔鹤年,你要不要脸啊!”
乔鹤年的脸被扇得重重偏了过去,可他只是若无其事地转回来。
“我不要脸,我要你回到我身边。”乔鹤年坦然而平静。
“我刚刚跟你说了那么多,你都当耳旁风?!”祁韵崩溃地大喊,“我叫你走,叫你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
乔鹤年:“阿韵,以后我会听你的话,你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只除了叫我走。”
祁韵被他气得胸膛急促,颤颤巍巍指着他:“你、你怎么有脸,还跟我说这种话?你把我害成什么样子了?!你想要我的命吗?!”
乔鹤年迎着他的指尖:“阿韵,我很抱歉。可是我向你道歉,你不接受,我补偿你,你也不接受。你只要我离开你,可是我不能接受。”
他十分坦然:“阿韵,你了解我的。我这个人很自私,只会勉强别人,不会勉强自己,除了你,大概也没有人会这么爱我了,所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罢?”
祁韵这辈子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可这些对乔鹤年都没用。
对啊,乔鹤年不是乔松年,他心机深沉又能屈能伸,碰上自己想做成的事,可谓百折不挠,怎么可能随便一骂就被骂跑呢?
祁韵指着乔鹤年,指尖被气得一直颤抖,心里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最后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气晕了过去。
乔鹤年立刻上前一步,接住了晕过去的祁韵,拉开门,将祁韵打横抱起走出去。
“叫大夫!”他朗声吩咐。
赵婆婆神色复杂,打发小豆子出去请乔氏医馆的大夫。
乔鹤年抱着祁韵进了主屋,走进内间,把他放在床上躺好。
周婆婆跟在背后,想帮忙伺候,却发现帮不上忙 乔鹤年很小心地托着祁韵的脑袋,让他枕在软枕上,而后亲自给他脱了鞋,抱着他的腿放到床上,盖上被子。
而后,他就坐在床边,支着下巴看着祁韵。
周婆婆:“……”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跟进来。
“昨天晚上,夫人碰上什么事了?怎么哭得眼睛都肿了。”乔鹤年忽而开口。
周婆婆:“……老奴也不知道。这附近都是酒楼饭馆,一到晚上就特别吵,老奴在屋里,就听不见主子屋里的动静。”
乔鹤年:“你们不守夜?”
周婆婆:“主子不让。说我们年纪大了,熬不住。”
乔鹤年微微蹙眉。
他摆摆手让周婆婆下去,等大夫来给祁韵诊脉了,他就走到外间,把阿影叫了过来。
“昨晚你们在这儿守着,有没有听见少夫人在屋里哭什么?”
阿影:“……”
他看着乔鹤年,表情十分复杂。
昨晚他确实看见了,看见大少爷 不,应该是二少爷,进了少夫人的屋子。
可是这话他能说吗?
就不论能不能说的问题,他也没傻到说出来惹大少爷发脾气,给自己找罪受啊!
可是,先前因为瞒过一次二少爷的事,大少爷差点直接把他撤职了。
阿影万分纠结,半天都没说出来话。
乔鹤年皱起眉:“你听见动静了是不是?听见什么就说什么。”
阿影权衡了好一会儿,说:“大少爷,这事依属下看来,是件好事,您可一定要耐着性子听完。”
乔鹤年:“我什么时候耐不住性子了?”
“……”阿影便直接开口,“昨天晚上,二少爷翻窗进了少夫人屋里。”
乔鹤年:“!!!”
看他神色大变,阿影不敢拖沓,立刻把最后的结果提前告诉他:“最后被少夫人赶走了。”
乔鹤年:“……”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背着手在屋里踱了两步,而后压低声音问:“他没对少夫人做什么吧?”
阿影如实说:“两个人在屋里,属下看不见。不过二少爷待的时间不长,没进屋一会儿就和少夫人吵起来了。”
乔鹤年哼了一声:“毛头小子。”
阿影:“……”
孪生兄弟,谁敢说谁是毛头小子?
也只有乔鹤年敢了。
乔鹤年又问:“他们为了什么吵起来?”
阿影:“……这属下真的不知道,属下也不敢听二少爷和少夫人的墙脚啊!”
第156章 放过
乔鹤年又哼了一声, 背着手继续踱步,若有所思的模样,像是在想该如何对付自己的孪生弟弟乔松年。
不多时, 大夫出来了,脸色并不太好。
“少东家,少夫人的情况不好。”他说。
乔鹤年的脸色登时一变:“他怎么了?哪里不好?”
大夫说:“脉象虚浮, 心慌气短、忧虑多思的症状。孕夫最忌想得多、歇不好。”
乔鹤年皱着眉。
祁韵近来连遭波折,先是落水失忆,而后被小叔子骗得怀孕, 再恢复记忆和自己闹了和离,现在搬到这个又小又吵闹的铺子后院来住, 可谓大起大落,怎么可能心平气和?
祁韵又不像他,在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被熬出了万事波澜不惊的老成心态, 祁韵是个被父母娇宠的小儿子,虽然家里穷,吃的用的不好,但有父母的庇护,他几乎没受过什么挫折风波。
只有这样的人,才养得出一颗单纯善良的心。但是这样的人, 却又像琉璃一样容易破碎, 因为善良的人有好心肠、有底线,就总是容易让自己辛苦劳累、受委屈。
所以老话说,好人不长命, 祸害遗千年,讲的就是好人把罪留给自己受, 坏人则让别人受罪这个道理。
而乔鹤年,正是折磨着祁韵的那个恶人。
他背着手在屋里踱了几步,大夫则接着说:“怀双胎本就不易,孕夫要是心浮气躁、情绪不宁,吃不好睡不着,不利胎儿发育,到时候生出来的孩子,恐怕会有先天不足呀,这可是耽误孩子的一辈子!”
乔鹤年冷肃着脸:“那怎么办?”
大夫:“疏肝解郁的药得吃一吃,但最紧要的,还是要自己放宽心,开心一些,多吃些东西。”
乔鹤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要祁韵开心一点,那自己岂不是应该消失在他眼前?
他转头盯着大夫:“他现在看到我就发脾气,今天还气晕过去了,难道他怀孕期间,我就一直不能来了?”
大夫可不像阿影,他知道怀孕期间养好身子至关重要,口气一点都不松:“既然这样,您就不该来。不仅是怀孕期间,等孩子生完了坐月子的时候,您也不要来。”
乔鹤年脸色十分难看,盯着他的目光像要杀人:“……为什么?”
大夫:“前几年我接过一个孕夫,怀孕的时候没养好,孩子先天不足不说,还难产,生了三天三夜呀,孕夫的命都去了半条。坐月子的时候孩子哭闹、丈夫发脾气,把他身子气得更坏了,生完孩子第二年就死了,没过几年,那孩子也夭折了。”
“少东家,难道您希望少夫人也早早死了,孩子也夭折吗?”
乔鹤年脑中嗡的一响。
祁韵落水后他没日没夜地在运河边寻找,一次又一次落空,那种疯狂、恐惧、无助、无可奈何的心情,再次席卷了他。
这种害怕到极致、恐惧到癫狂的感觉,他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体会过。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但这恐惧和癫狂在他脑海里不知名的地方留下了深刻的烙印,每次触发,都有种惊心动魄的余悸。
他不能再失去祁韵了,他不敢再失去祁韵了。
他隐隐地感知到,这是自己手里抓着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祁韵死了、孩子死了……他受不了的,他真的会疯的。
脑子里那种突突的剧痛又涌了上来。
乔鹤年捂住了额头,身子趔趄了一下。
阿影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大少爷!快、快坐下歇一歇。”
乔鹤年被他扶着坐到桌边,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往外倒。
可倒了好半天,药丸都没倒出来,阿影连忙接过白瓷瓶帮他倒,这才发现瓶子里的药丸已经吃空了。
“大少爷,这、属下前不久才帮您配的一整瓶,您不能把这药当饭吃啊!”阿影皱着眉头。
乔鹤年揉了揉眉心。这次的头痛好像与先前不一样,不是一阵又一阵接连着袭来,只是突然一刺,而后就消散了。
他缓过来,道:“我没事。药吃完了?再去配一瓶。”
阿影:“大少爷,您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唉……既然大夫都这样说,您就让少夫人单独歇一阵子,您也歇一歇。”
大夫附和道:“影侍卫说的对。您何必和少夫人互相折磨呢?两个人各退一步,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对彼此都好。”
乔鹤年不作声。
他退后了,别的男人凑上去怎么办?
离祁韵生产还有半年,保不齐就有野男人往上凑。
这里不是他的地盘,他没法时刻盯着祁韵、拘着祁韵,那个林星儿还一直在祁韵跟前宣扬些乱七八糟的观念。祁韵年纪小,半年时间,够林星儿把他潜移默化变成一个根本不需要婚姻的寡情郎君了。
阿影见他不讲话,想了想,又道:“现在属下天天守着少夫人呢,不会有事的。您不是也把旁边酒楼的雅间包下来了么?想看少夫人,还是能看到。”
乔鹤年:“……”
他一想到那个“夫人第二年死了,孩子没多久也夭折了”,心口就像被刺一扎,深深地酸疼。
他不要祁韵死。
哪怕祁韵讨厌他,他也想缠着祁韵,吵吵闹闹,活到七老八十。
他本以为自己看不上祁韵、以为祁韵在自己心里无足轻重的。
可实际上,有这样一个温暖的人安安静静陪在身旁,失落伤心时有他轻言细语的安慰,波澜起伏时有他共进共退,噩梦惊醒时有他躺在身边平稳的呼吸,永远不用担心他算计、伤害自己,这样的日子是多么可贵。
活得聪明、活得算计,是很累的,能碰上这样一个能让多疑的他全然信任、全然放松的人,十分不易。
他不由自主地亲近这份放松,不知不觉地爱上了这样的日子。
他很想回到几个月前,回到这些风波没有发生的时候。
他不会再说祁韵穷酸土气了,他要像伺候眼珠子一样伺候他的宝贝。
可时光哪能倒流?
许多人都幻想回到过去、幻想人生重新来过,把犯过的错一一弥补。可实际上,每个人都只能在不停的懊悔中继续走下去。
永远回不到过去了,他能做的,只是在未来的日子里少犯错误。
乔鹤年极不情愿,却又万般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祁韵和他和离了,他们永远无法回到婚后的甜蜜时光了。
他后悔、难过、恐慌,无所不用其极,想把祁韵追回来,可只是越做错得越多。
他不能再犯错了,他怕自己承担不住那个后果。
乔鹤年在桌边坐了很久,才道:“我知道了。”
大夫这才放心,把调理的药方开好,又叮嘱了注意事项,才离开。
乔鹤年把赵婆婆叫来,叮嘱了她好半天,最后将阿影等侍卫留下,独自走了出去。
祁韵悠悠转醒时,屋里只剩了周婆婆在伺候。
他的胸口还有些发闷,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周婆婆把他扶起来,说:“主子,你终于醒了,早饭还没吃呢,要不要吃点东西?大夫过来看了,开了药,但是吃完饭才能吃。”
祁韵抚着胸口,低声问:“乔鹤年呢?”
周婆婆:“乔少东家已经走了,说以后不会再来烦您了。”
祁韵一愣。
乔鹤年怎么忽然愿意放过他了?早上他说那些气人话的时候,还那么理直气壮、一脸不悔改的样子。
周婆婆在旁接着说:“这回您晕过去,大夫说您身子情况不好,得放宽心、少生气、多休息、多吃东西,不然孩子可能先天不足。”
祁韵心中咯噔一声:“孩子情况不好?会有什么毛病吗?”
周婆婆:“大夫说,前几年他就接了一个孕夫,怀孕的时候没养好,生产的时候难产了三天三夜呀,人都去了半条命,娃娃生下来还体弱多病。”
“这娃娃身体不好,肯定就要哭闹,因为他难受嘛,又说不出来,只会哭。这孕夫坐月子的时候呢,娃娃就一直哭,他丈夫也不体谅,孕夫身体急转直下,第二年就去世了,娃娃没多久也夭折了。”
周婆婆还把自己的见闻说出来:“主子,这样的事情可不少见呢,老奴原先在小县城做事,孕期养得不好的,以后可麻烦了,不是娃娃出事,就是大人出事,您可一定要放在心上!”
祁韵也被吓到了,慌忙问:“那、那怎么办呢?”
他现在身子一天比一天大,对生产的恐慌也就越来越严重,一听要生三天三夜,脸都白了。
那么大的孩子从下面生出来,还卡三天三夜,他得被活活痛死!
周婆婆:“大夫给您开了些疏肝解郁的药,让您吃着,每天要多走动,照着他给的饮食单子去吃去喝,好好休息,最重要的是自己要开心。”
“这人一旦不开心了,各种各样的毛病就来了,所以大夫都说,心病最难治。您看那些长寿的老头老太太,不论贫富,都是些看得开、活得高兴的人,不是吗?”
“无论您先前过得如何不顺,现在也都过去了,终归是自己的身子最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祁韵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孕肚,轻声道:“你说的有道理。”
想必乔鹤年也被大夫的话吓住了,这才不敢再来惹他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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