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沈小姜为首的几个社恐类型的学生,从进门起就没有说过几句话,当然,他们不需要说什么,话全被一个研究生和两个大四的学生代劳。
他们里面有学生会主席,还有团委委员,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明明已经过了吃饭的点,大家却还不上桌坐着,而是在会客沙发边或坐或站,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包厢内其他区域的空气有毒,全挤在这小小的方寸之地,看不惯这种场面的沈小姜只觉得呼吸困难。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她或低头沉默的玩手机,或抬头违心的笑笑,以示自己没有睡着。
“嗨,沈同学。”一个女人笑嘻嘻的在沈小姜身边坐下,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不是很好闻,但也不难闻,反正就是说不出来的味道。
总之,沈小姜不喜欢。
不过,既然被点名,她当然要回应。
扭头一看,正是那个给她递名片的女人。
白舒华。
“你好。”沈小姜生硬的回应。
白舒华穿着年轻,笑起来,完全不像企业高层,更像是和沈小姜一样的大学生。
“现在不是校招环节,不用这么拘谨。”白舒华交叠双腿,看着沈小姜笑。
沈小姜实在不知道要跟她讲什么,她很想说,自己不是拘谨,只是不喜欢这样的氛围。
两人就这样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
好不容易熬到开席,沈小姜率先起身,对白舒华点头微笑后向圆桌走去。
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今天又特别累,她现在只想赶紧吃完回宿舍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沈同学,你不介意我坐在你身边吧?”白舒华的声音再次传来。
沈小姜的屁股还没碰到凳子,愣是被她这猫一般轻盈的步伐吓到。
看看白舒华,又看看站在白舒华身边的学生,她有点方。
面对这些金主,她有什么拒绝的权利呢?
幸好,滑头院长来到白舒华身边,将她礼貌请走:“小白总,您怎么能坐在这里呢,当然应该跟咱们校长坐在一起了......”
沈小姜舒了一口气。
刚刚站在白舒华身边的学生坐下来,凑到沈小姜耳边说:“同学,你认识小白总?”
沈小姜一脸疑惑。
那个同学指指白舒华的背影:“万宁的执行总裁,同时,她也是凯华地产白老爷子的亲孙女。”
白老爷子?
沈小姜对其他的都不感兴趣,但是她在陈谊手机上见到过“白老爷子”这个备注。
下一秒,她抬头看向白舒华的方向。
碰巧,对方也在看她,并对她挑了挑眉。
这种轻浮的感觉,和陈谊的,有点像,却又完全不一样。
陈谊偶尔一个轻浮的眼神,沈小姜觉得那是情./.趣,但白舒华的这个眼神,却让沈小姜觉得不礼貌。
毕竟,她们两个并不熟。
圆桌边围坐着一圈人,或尬聊,或赔笑。
只有沈小姜,沉默着,眼神失色的像一朵假花。
她忽然感觉,自己能理解陈谊。
被一圈人包围,无可奈何的需要说一些违心的话,无可奈何的要露出谄媚的笑容。
因为,现在在座的,除了她,全都这样。
也许,这个社会就是如此,需要两面三刀,需要曲意逢迎,需要为了融进某个圈层,达到某个目标,而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沈小姜想了很多,于是沉默,因为沉默,她又想了很多。
在外人眼里,她的沉默并不讨厌,反而有种疏离不强融的高贵感。
远远坐着的白舒华,举着杯子偷看沈小姜的低垂的眉眼,脸上闪过一抹极浅笑意。
*
深夜,Venus酒吧里,陈谊也坐在一圈人的中间。
一会儿谈笑风生,一会儿举杯邀明月。
好累,好烦。
以前,就算再累,再烦,起码结束后能见到沈小姜。
那样,就算等待再怎么煎熬,似乎也能承受。
但是,今天,结束了之后只能自己待在酒店的房间里,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
陈谊想想都觉得窒息。
她不等宴会结束,独自走到阳台上吹风。
她双手松松的交叠着搭在围栏上,木木的看着远方。
明明是绚丽斑斓的霓虹,在她眼里却像黑白照片,黯然失色。
陈谊今天穿着一袭白色的挂脖旗袍,修长的脖颈和漂亮精致的直角肩美的令人心慌。
路过的行人,远远地看见她,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有其他合作伙伴找到她,恭恭敬敬的给她递烟。
陈谊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那烟,轻笑:“不好意思,戒了。”
看着从别人嘴里飘出的烟丝,她不禁想起草莓棒棒糖的味道,又甜又腻,齁的人嗓子疼。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吃那种东西,一点儿也不好吃。
脑海里浮现沈小姜叼着棒棒糖的样子,陈谊的嘴角下意识的勾了一下。
轻风拂过她的脸颊,带走她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散在风里。
宴会结束后,陈谊目送合伙人离开,在门口的时候,她和他们都保持安全距离。
在何忠眼里,这是前所未有的。
这些男人,大多肖想陈谊的身子,哪怕碰一根手指,轻轻抱一下,或是玩弄一缕头发,他们都会觉得异常满足。
陈谊深知这些人的想法,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一般情况下,她都会给予满足。
然而今天,她却没有这么做。
她拒绝了一切的肢体接触,甚至,连笑容也比平时冷了三分。
“你先进去吧。”陈谊对何忠说。
何忠对着她的背影鞠躬后,转身进去酒吧。
陈谊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日复一日的车水马龙,忽然,又想到了十三年前的自己,站在斑马线外,看着马路中央,汽车轮胎滚过而卷起的灰尘。
大雨滂沱,一个撑伞的小女孩,睁大一双铜铃般好看的眼睛,只对她一个人笑。
那个笑容,像是有穿透一切的能力,化作一根结实的云梯,带她走出人生的黑暗。
明明是黑黢黢的夜,明明是同样黑黢黢的瞳孔。
陈谊却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见了,自由与光明。
多年后,她又从沈小姜的眼里,看见了这一份自由与光明。
沈小姜就是她的救赎,是她的自由与光明。
陈谊的眼眶湿润了,她好想她。
“陈谊,你就是个胆小鬼,超级超级胆小鬼!”她自言自语,声音不大,却被迎面走来的人听见。
忽然,对面响起慢悠悠的掌声。
高跟鞋尖锐的声音,听着刺耳。
“Bravo!”
陈谊眉心微蹙,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你还知道你是个胆小鬼啊?”白舒华摘掉墨镜,展开双手向陈谊走来,“过来,给姐姐抱抱。”
作者有话说:
我说修罗场,你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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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Venus酒吧里,调酒吧台边,陈谊和白舒华并肩坐着,中间隔着半米的距离。
白舒华比白洁大五岁,自称是姐姐,没什么问题。
陈谊十九岁为白老爷子挡过刀,因为眼里的野心和豁出一切的决心,她得到了白老爷子的赏识和栽培。
她和白舒华认识,快十年了。
两人有交情,但算不上多深。
“这酒一般。”白舒华摇晃手上的酒杯,笑嘻嘻的看了陈谊一眼。
陈谊的脸上倒是冷冰冰的,没有对沈小姜的温柔,更没有对合作伙伴的虚伪。
就,寡淡的像凉掉的白开水。
“不爱喝可以不喝。”她说。
白舒华放下酒杯,吸了一口电子烟,笑道:“我付了钱的,不应该享受更好的服务吗?”
陈谊无奈:“来个人,给她重新调一杯。”
“我不要他们,你为什么不亲自调酒?”白舒华的双眼微眯:“你不是会一项绝活,‘爱情魔方’还是‘爱情魔术’来着,说是别人喝了就能坠入甜甜的爱河?”
陈谊不看她,但是出于礼貌,还是直视白舒华的眼睛:“你不需要。”
白舒华是个浪荡性子,公开出柜,喜欢过的漂亮女孩数不胜数。
一般只图个新鲜感,新鲜感一过去,换女友的速度就跟脱衣服一样快。
陈谊觉得白舒华心术不正,三观也不正。
白舒华觉得陈谊虚伪世故,曲意逢迎。
两人也不是一开始就不对付,只是,这样的不对付已经持续好几年了。
白舒华的父母意外去世后,原本应该是老爷子的掌上明珠,理应继承老爷子的全部家业。
但是天上掉下个陈小七,老爷子把毕生所学全都教授给陈谊,有心要扶陈谊做商会会长。
外界都传陈谊是老爷子的私生女,或者情人,还传言说老爷子会把全部家业给陈谊继承。
白老爷子也不是完全不管白舒华,但对她确实更放纵一些。
然而,陈谊心里知道,痛失儿子儿媳,白老爷子不想再失去白舒华,于是不掌控她,只想让她过的快乐。
陈谊不计较,毕竟,她的野心比白舒华大,她的确想要借老爷子的力量登上自己梦寐以求的位子。
“我怎么就没必要了,”白舒华对一个女调酒师眯眯眼睛,“我觉得,我可能找到真爱了。”
“你?”陈谊一脸不屑。
“嗯,我啊。”白舒华摊开双手,“哎,八字还没一撇,不过我挺喜欢那种女孩的,还是个学生,数一数二的优秀,高高瘦瘦,目空一切,是那种一看就不太好拿下的女孩。”
只是很简单的几句介绍,陈谊的心里便出现了一张年轻的脸。
“你今天去哪了?”她问。
白舒华懒散惯了,和身着旗袍笔直坐着的陈谊不同,她一条腿伸直,另一条随性的曲着轻晃,双手抚在桌面上,用搅拌棒戳着酒杯里的方形冰块:“南城大学。”
陈谊的心里咯噔一声。
她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自己猜错了。
“嗯,所以,你今天去南城大学做什么的?”陈谊紧紧捏着杯子,冰冷的气息从掌心渗进皮肉,肆无忌惮的往心口的方向钻。
白舒华歪着嘴坏笑一声,“怎么,许久未见,突然这么关心我?”
陈谊快速眨了眨眼睛,皮笑肉不笑:“哼,我很闲吗。”
“谁知道呢?”白舒华抿了一口杯中酒,“我知道你的取向,来,告诉姐姐,这么久了,都是怎么排遣寂寞的?”
陈谊鄙视的瞪了一眼白舒华:“看来,我在你眼里,是真的很闲啊。”
“切!”白舒华咬碎了一颗冰块。
陈谊还是这样,油盐不进,滴水不漏。
从她嘴里,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我看你啊,一定是有一个很厉害的小玩具。”白舒华打趣。
“小白总,祸从口出啊。”陈谊冷淡的回了一句。
掌心融化的冰水被捂热,很快又凉了下来,从深深的掌纹里滑落,在桌面形成孤独的形状。
小玩具?
沈小姜吗?
她如果真的是小玩具就好了,就可以随身带着,走哪都带着。
“你看上南城大学的谁了?大几了?”陈谊急不可耐的问道。
还没等白舒华回答,她又忽然改口,“算了,你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白舒华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你想知道,我还不想告诉你呢。”
说完,她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然后纵身跳下高脚凳,“你一个人坐着吧,我去跳舞了。”
说完,白舒华的身影被群魔乱舞,肆意挥洒荷尔蒙的男男女女淹没。
短短几秒钟,陈谊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同时,心里的恐惧和不安也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到底为什么,她变得这么胆小。
不仅胆小,还患得患失。
不仅患得患失,还诚惶诚恐。
陈谊看了一眼白舒华的背影,又重新看向自己面前的酒杯。
她端起酒杯,将所剩不多的酒全都倒进肚子里,妄想能用酒精麻痹自己日渐敏感的心。
然而,冰块被嚼碎,薄荷叶子被碾磨,喉咙灼烧的刺痛感越发强烈。
陈谊却并没有就此得到想要的麻痹感。
只有无尽的失落,与孤独。
这酒,真他妈难喝。
白舒华喝的烂醉,陈谊找人把她送回了家,自己坐在车子里,一直看着窗外发呆。
车子停在斑马线前,等红灯。
忽然,一辆乳白色的电动车停在了陈谊的窗外。
两个女生都戴着安全帽,一个粉色的,一个灰色的。
陈谊的双眸一怔,心跳漏了一拍。
她仿佛看见了那晚在海市,沈小姜和她,坐在小电驴上,走街串巷,看遍万家灯火。
“七爷,要回酒店吗?”何忠问。
“不......”陈谊下意识的准备说去南城大学。
然而,话到嘴边,被狠狠噎了回去,“嗯,回酒店。”
“今天,不去南城大学吗?”何忠斗胆发问。
绿灯亮起,那辆乳白色的电动车一溜烟儿跑没影了,两个女孩的身影也消失在陈谊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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