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说的是:“我知道。”
我意识到他这三个字是带着哭腔的,于是我在自己情绪崩盘前飞快地站起来,逃回了房间,倒头就睡。
不作死就不会死。来这儿之前,我看过一点进藏攻略,有的博主提到过第一天最好不要洗头洗澡,不适应环境容易感冒,感冒会加剧高原反应。我不仅洗头洗澡了,还穿着浴袍湿着头发去走廊里吹了半天冷风……
睡得迷迷糊糊的,中间因为胸闷气短醒了一次,我起来吸了会儿氧继续睡,第二次又因为气上不来醒了,头痛欲裂,眼睛酸胀,特别想吐。我伸着手臂把床头柜上的手机够过来,一看屏幕的光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眼花,强撑着给小姜打了个电话,开始胡言乱语:“我好像不行了……”
然后就是各种折腾,虽然我也不知道折腾了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让我干嘛我就干嘛,让吸氧就吸氧,让扎针就扎针。一睁开眼,眼前都是白茫茫的花斑,模模糊糊看见旁边围了好多人,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但是我实在没力气答应,整个人跟废了似的。
就这么兵荒马乱过了一晚上,早上醒来,发现李沐和照影都在我房里,一个面朝我横在沙发上,一个合衣躺在另一张小床上。
我的身体和情绪都没有太多准备的时间,新一天的拍摄任务又开始了。吃过早饭后,我们再次前往扎西家,早上有两项内容,去牛舍挤奶、去羊圈放羊,分两组进行。
鉴于昨天晚上又和李沐闹得不太痛快,我不想和他两个人相处,于是主动提出和照影去放羊,照影听完眼睛都亮了。
给我们带路的是扎西的大儿子阿旺,扎西家有七十多只羊,规模十分壮观。我们跟着阿旺,赶着羊群往前走。
照影指给我看落在后面的一只小羊:“这就是昨天梅朵说的,她最喜欢的羊。”
那小羊白白软软一小团,走起路来蹦蹦跳跳,尾巴一摇一摆。我追着它看,发现它表情也可爱,小嘴弯弯像是在笑:“哇,这是美羊羊吧。”
照影就笑:“我昨天给它取了一个汉语名字,梅朵很喜欢,看它这么白白胖胖的,像云一样,就叫它云朵了。”
原本以为放羊会是在草原上,没想到这一路上并不平坦,还需要翻山越岭。
照影叫我:“你能不能慢点走,别剧烈运动。”
“怎么了?”我问。
他拧着眉看着我:“别好了伤疤忘了疼,昨天晚上我还以为你要挂了……”
“不至于不至于。”嘴上这么说着,我还是因为他过于担心的表情和语气放慢了脚步。
越过一个山头,马上就要到达我们的目的地了。那只小羊却因为跟不上羊群的整体步伐,游离在队伍之外,渐渐迷失了方向,往另一面走去了。
阿旺甩了甩鞭子,嘴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哨声。可惜云朵太小了,好像还不理解这些口令的意思,依旧在往错误的方向乱跑。
“我把它抓回来。”我自告奋勇领了任务。
山路崎岖,碎石嶙峋,我已经很小心地走了,还是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脚下顿时一空,我瞬间失去平衡,猛一下往坡下滑去。
第33章
后来,当时在场的小姜是这样向我描述的:“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照老师一个飞扑就把你抱进怀里,然后你俩就像小燕子和五阿哥一样缠缠绵绵地滚下山去了……”
“你确定是一个飞扑?飞扑是救我还是推我呢?”我一阵无语,“还缠缠绵绵?我都视死如归了好吗?收收你的CP脑吧。”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原来偶像剧里不是骗人的!”回忆起这个片段,小姜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她眨了眨眼睛,正色道,“不过花老师你真的要注意一点,你要是真出什么事儿了,宇哥一定饶不了我。这才第二期节目,昨天高原反应,今天又滚下山,太危险了!”
“可能我就是比较容易死吧。”我随口说了一句。
“呸呸呸,不要胡说八道,你重说。”小姜过来捂我的嘴,让我想起上次照影也是这样,现在的小孩好迷信啊。
回到案发现场,事情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山坡下面了。
照影压在我身上,一只手衬在下面护着我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紧紧圈住我的腰。我刚刚不小心动了一下,可能是压到他的手臂了,照影闷哼一声。
我心里顿时一凛,手忙脚乱地从他怀里撤出来:“怎么样?摔伤了没有?”
“好痛……”他翻了个面躺在地上,扭过头瞄了一眼坡上正朝我们这边跑来的工作人员,指了指自己的脸,压低嗓子补了一句,“花老师你亲我一下就不痛了,快点,趁他们都还没过来!”
能说出这种话,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我扶他坐起来,帮他拍掉身上的草屑,还好现在是冬天,身上的羽绒服足够厚,要是穿得薄一点,我俩这一路滚下来非得脱掉一层皮。
照影的左手背擦伤了一块,节目组的医疗人员帮他做了简单的处理。
因为这段小插曲,我和节目组都想取消放羊的拍摄,但是照影坚持要继续。他说:“来都来了,不拍的话这么多人的努力都白费了。”所以我们还是按计划完成了放羊任务。
回去的时候,李沐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他迎上来问我:“没事吧?”看来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内部有沟通,他已经知道了。
“我没事。”我回头看照影,“他帮我挡了。”
按照流程,我们和扎西一家告别,开车前往下一站。令我欣慰的是,越往上走,海拔越高,终于不止我一个人有高原反应,我们三个都连了根管子开始吸氧。
一开始还是李沐开车,我坐副驾,照影一个人蔫蔫地缩在后排。
平时看他活蹦乱跳的,对比之下实在有点可怜,我以一个“高原反应前辈”的身份关心他:“你头晕还是头疼?胸闷吗?心跳快吗?”
照影像条淋湿的大狗一样甩了甩头:“花老师,我想喝水,我杯子里的喝完了。”
我出发前特意用保温杯在扎西家接了热水,我把盖子拧下来当杯子,接了一小杯水,吹凉一点后,伸手递到后排。
照影接过杯子,很不巧正好碰上前面有个大转弯,李沐打了一把方向,照影手里的杯子一歪,水全洒了。
我没想太多,脱口说了句:“啊,慢点开吧。”说完我马上觉得不太合适,这话好像在怪李沐一样,本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照影直接一句话让我放弃治疗。
他可怜兮兮地眨巴眨巴眼睛:“不要怪沐哥,是我自己手疼,没拿稳杯子。”
“你还是多喝水少说话吧。”我赶紧又给他倒了一杯。
李沐透过内后视镜瞪他:“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没受伤的那只手也可以用来拿杯子?”
“可是我另一只手也受伤了。”照影把袖子推上去,全方位展示给我看,右手手腕那儿已经肿起来了。
“疼不疼啊?你怎么不早点说,一会儿下车让医生看一下。”我心里很愧疚,毕竟照影是为了救我受的伤……
总之,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我换到了后座,给照影端茶送水,每杯水都吹凉了送到他嘴边,还给他喂了扎西家自己做的奶贝和牛肉干。
很快,李沐就坐不住了。终于,在照影得寸进尺准备躺我腿上睡觉的时候,李沐一个急刹停到路边,说开车开累了,要换班。于是我和李沐交换了位置,我来开车,他负责照顾伤员。
后排鸡飞狗跳,吵得我脑仁疼。
“我现在不想喝水了!”
“没事,你多喝点呗。”
“真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来,自己来!”
“别不好意思,你不是手疼吗?”
“我现在不疼了不行吗!”
……
一路吵闹,傍晚时分,本驾驶员太阳穴突突跳着,终于把车开到了雪山脚下的营地,今晚我们要住帐篷。晚餐是在营地老板家吃烤全羊,拍摄完晚餐,今天的正片部分就结束了,然后就是一个个轮着录单人采访。
轮到李沐的时候,照影过来找我,晃了晃漱口杯:“花老师,你能不能陪我去刷牙?”
洗漱区离营地区比较远,条件也简陋。说是“陪”照影刷牙,实际操作其实是“帮”他刷牙。原本只关注到他左手手背的擦伤,没想到现在右手反而更严重一点,手腕肿起来老高。
我一边给他刷牙,一边问:“有好一点吗?很疼吗?”
照影也不知道回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只看见他咕噜咕噜吐出一大堆白沫沫。他现在左手抓着冰袋按在右手手腕上冰敷,腾不出手,我索性拿过杯子接水给他漱口,一条龙服务。
服务完以后,我就着水槽清洗牙刷和杯子,一转身直接对上了照影放大的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离我特别近,两只手一左一右握在水池的边沿,瞬间就把我困在了洗手台和他之间。
我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扭头看四周有没有人经过。
照影抿了抿嘴唇:“花老师你有唇膏吗?”
我不敢抬头看他,慌乱答道:“包里有,回帐篷拿给你。”西藏地区很干燥,小姜特意给我准备的,我刚刚还抹过。
“不要,现在就借我。”下一秒,照影就低下头,用干燥的嘴唇贴上我的嘴唇,来回轻轻蹭了蹭。
“你……!”我又一次被他的胆大妄为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会有人看到的,他们都在拍摄。”照影的嘴唇染上一层好看的水光,他垂眸看着我,长睫毛在眼瞳里投下一片夸张的阴影,“拜托,别推开我,就当是奖励好不好?”
他一只手圈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托住我的后脑勺,用我们从山坡上翻滚下来的姿势将我固定在怀里。
——然后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他口腔里清冽的留兰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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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好久没亲亲了 得想个办法亲亲
第34章
我和照影是分开回去的,我故意晚了十几分钟,回帐篷的时候,看见那俩人一人占据一个角,坐成一条对角线,属于在一个空间里恨不能离对方更远一点的状态。
李沐在铺垫子、整理睡袋,照影对着帐篷顶上的摄像头做鬼脸。我撩开帘子进来,他俩齐刷刷地转头看我。我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粗声粗气地说:“睡觉了,睡觉了!”
照影悠悠吐出一句:“哥,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我发现他每次一反常态,改口叫我“哥”的时候,就是准备使坏了。
“……可能太热了。”我避开镜头瞪了他一眼。
照影丝毫不收敛,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又补了一句:“可是外面只有零下十五度耶。”我真的想揍他一顿,实不相瞒,我脖子上还被他啃了一口,我只好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顶上,把草莓藏起来。万一被李沐看见,我要说我在零下十五度的雪域高原上被蚊子咬了吗?
我强行转移话题:“我还是第一次在帐篷里过夜。”
这顶帐篷挺大的,完全够睡三个人。李沐把一大一小两张床垫分开,中间留了一条过道用来堆放背包和行李。他抬起手很自然地把我拉了过去,拍拍身边的位置:“睡吧。”
照影就不乐意了,拧巴道:“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们睡那边,我要拼一起睡。”
“为你好。”李沐笑得特别温柔体贴,“不是伤到手了吗?还是单独睡吧,一起睡会压到伤口的。”
照影腾一下站起来,我感觉他想和李沐打一架。于是我赶紧从地上扯了件衣服,盖在摄像机上,强行结束了今天的晚间拍摄,然后飞快地钻进睡袋里躺好:“晚安!”
李沐笑了笑,走过去灭了灯:“晚安。”
可能因为慢慢适应环境了,很幸运,今天晚上没有产生高原反应,本以为会是个一觉睡到天亮的快乐夜晚,可是中途我被吵醒了。我睡眠很浅,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有人在说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辨别了一下,是照影在说梦话,什么“你先走”之类的,听起来像是做噩梦了?
我不敢大声叫他,怕把李沐也吵醒,只好从被窝里钻出来,跨过我们中间的一堆衣服山,去到他那边。
我碰了碰照影的肩膀:“醒醒再睡,做噩梦了吧。”他还是拧着眉,表情有些纠结和痛苦。
我只好靠得更近一点叫他:“照影,照影!”他终于眯了眯眼睛,懵懵地看着我,但是我怀疑他根本就没醒,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于是我压着嗓音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你刚刚做噩……”话还没说完,我就被他拉了下去,他可能把我当做某种抱枕之类的东西,整个人像条八爪鱼一样扒在我身上。
“等等!”我扭过头,发现他的眼睛居然又闭上了!这么快又睡过去了吗?这不科学!
我左右动了动,企图从箍紧我的这双手臂里挣脱出来。紧接着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抽气声,——应该是我刚刚的动作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了。
照影吃痛地放松了手上的力气,我却不敢再乱动了,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听天由命,时间久了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是被李沐叫醒的,睁开眼就看到照影近在咫尺的脸,再一抬头看到李沐能杀人的目光,我思考了两秒钟要不要躺回去装死。
还没等我想清楚,李沐已经直接上手把我从地上一把薅了起来:“别睡了,起来看日出了。”
按照台本,看日出的气氛是温馨、感动、和谐又充满朝气与希望。而此刻,我裹着被子,头都不敢转,眼珠子飘到左边瞄一眼李沐,再飘到右边去瞄一眼照影,只能说眼下这个氛围,他俩没在镜头前打起来纯属给我面子。
我们开始发挥毕生演技,假装“温馨、感动、和谐又充满朝气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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