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冷淡不就是阳痿?!”
余晓深深吸一口气:“艹,你声音小点。”余晓对着陶乐说出了这趟旅程中的第一个脏字。
陶乐一下变了个话题:“余晓,以后你多说点脏话吧,你说脏话发脾气的时候比你端着的时候还要帅。”
余晓看了陶乐一眼:“神经病。”
“你说‘神经病’的时候也不赖。”
余晓已经快步走回自行车旁,拿出矿泉水瓶灌了几口,陶乐追上去没忘了回头跟那帮人道别。
他们只在然乌湖待了一个上午,回程陶乐坐在余晓自行车后面,嘴巴还是歇不下来。
“你真的是性冷淡?”
“那今晚我跟你试试?”
陶乐住了口。
接着余晓问了句:“就算在一起了,一段好的感情能持续多久?”
“还相爱就能持续呗,就像酒吧的亮哥和筱文姐。”
“也许他们还是会分开。”余晓说。
“那是之后的事了。”
“分分合合到最后总是要分的。”余晓的声音沉沉的,他就见证了这样的感情,所以他对待爱情的态度总的来说是悲观的。
他当然也经历过父母相爱的时候,那不爱了呢?生活的一切都会变得面目可憎,因为熟悉,反而更知晓如何去伤害对方。
“那就珍惜相爱的时候吧。”陶乐说得云淡风轻:“不然还能怎么办?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
余晓似乎被他说服:“是啊,日子还得过下去。”
道路两侧是金黄的青稞田,他们聊着这个沉重的与他们的年龄不相匹配的话题,带着少不更事的稚气。
后来,他们分开多年,陶乐独自一人咀嚼着和余晓之间的过往,想念余晓时,他总反复回想起这段对话,惊觉这对话好似冥冥之中早为他们备好了结局。
第20章 前篇-第十九小
陶乐和余晓回到然乌,蒙头睡了一下午,要不是有个休闲的下午,两人几乎都快忘了,他们可是在度过高中阶段的最后一个暑假。
第二天他们收拾好行囊离开然乌镇,去往下一个休息点,途中路过了额公藏布河,四面都是高大的山峰,再往前骑行又变成在密集的松林中穿梭。
然乌到波密的整段路几乎都是向下的起伏路,闻着阵阵风浪送来沁人心脾的松脂的香气,如此惬意的一段路让他们不愿意提升速度。
他们没有在途中闲聊,只是自顾自地感受着一下又一下踩着车轮带来的反作用力,享受着松树林的静谧。
陶乐是在这段路途中第一次想到,到了波密后他和余晓分别的时刻也越来越近了。
分别后,各自回到不同的城市,不会再有交集。
不舍的情绪蔓延在心头,他忽然觉得自己对余晓有种依赖感,再上升一些也许就会变成隐秘的感情。
或许,陈之航永远不会爱上自己。
不,他一定不会爱上自己,那……余晓呢?
这个念头只在陶乐的脑海中出现了一瞬,他就立刻止住了向下深入探索的想法。
他告诫自己,别再喜欢上直男。
骑了大约7小时,他们到了波密。
不知为什么,一旦分别的时候来临,时间也快得像从指尖溜走的风。
陶乐觉得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在波密度过一夜,再睁眼又在骑往通麦的道路上。
还好今天气候舒适,那种不舍得的情绪才没有从心底的角落钻出来。
今天的坡路不陡,他们压着速度,欣赏着沿途风景,耳边是帕隆藏布江的阵阵涛声,穿过了几个隧道,下午五点,抵达了排龙乡。
在骑行驿站外头休息时,陶乐和余晓首次看到了手戴护具,膝着护膝,身前挂着毛皮衣物磕长头的朝圣者。
也许是越来越接近拉萨,所以途中能看到越来越多的朝圣者。
“磕长头”是藏传佛教信仰者最至诚的礼佛方式之一,磕头朝圣的人需五体投地匍匐,双手前直伸,每伏身一次,以手画地为号,起身后前行到记号处再匍匐,如此周而复始。
心中虔诚的信仰使得磕长头的信徒绝不会用偷懒的办法来减轻劳累,他们始终如一靠着坚定的信念,甘之如饴地步步趋向圣城拉萨。
在排龙乡的夜晚,陶乐快睡下了又听到手机铃声响起的声音,是陶越打来的。
还好余晓刚洗完澡,头发也刚吹干,现在在收拾行李,他便在房间内把这通电话接起来。
“爸,怎么了?……这两天路上挺顺利的,天气很好,嗯?!你不说我都忘了!明天是我生日。”
他一下有些惊喜,这可是他18岁生日,余晓也在听到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坐回床边。
陶乐开始打算去西藏时,就发现自己的生日要在路上过了,但骑了半个多月居然把自己18岁生日给忘了。
他看看手机时间,对着手机那头说道:“时机卡的可以啊老爸,正好十二点整,一分不多一秒不少……蛋糕?不用了吧,不用那么讲究,等我回来补一个也可以……谢谢老爸!明天?……还是继续骑车呗,明天就能到鲁朗了,我骑友跟我说鲁朗的草甸特别美,生日在鲁朗过也挺幸运的,我拍了照片回来给你看。那今天就先这样了?你早点睡,过几天我就回来了,你和阿姨照顾好自己啊,挂了。”
陶乐收了线,余晓在一旁郑重其事地说:“生日快乐啊,陶乐。”
“谢谢,说起来你还是除了我爸以外第一个祝我生日快乐的。”陶乐捏着拳和余晓碰了一下。
余晓继续道:“刚满18岁这天在318国道上,还挺有纪念意义。”
陶乐有些好奇:“你18岁生日那天在干什么?”
余晓又站起来收拾东西,回道:“很普通寻常的一天,没做什么特别的。”
其实余晓根本不过生日,也就不记得那天具体怎么过的。不过按照日期推算,那个时候他应该还没返校复读,那天或许去公园骑骑车跑跑步什么的,也可能是窝在家里看看电影。
他能消遣生活的方式无非这两种。
陶乐躺回床上:“这可是18岁的生日,你这么随意啊?”
余晓挑眉,满不在乎地点点头。
陶乐说:“那你明天陪我过,一起感受一下18岁青春的氛围吧。”
余晓失笑:“我就比你大一岁好吗?19也正值青春。”
陶乐晃了晃食指:“那不一样。18、19能是一回事吗?我指的是这个数字之于人生的意义。”
后来余晓每年在陶乐生日的那天都会回忆起这个夜晚,总能坚定一个事实,18这个数字于他而言无足轻重,但19岁这一年他遇到了陶乐,很多没有意义的事,开始变得有意义了。
但这个时候陶乐和他已经分开很多年了。
久到他认为,自己出现在陶乐刚成年的这一年就是一个错误的安排,他不过是陶乐生命中一块照不亮的阴影。
如果没有他,陶乐会过得很幸福。
第二天,他们继续踏上旅程。骑了55公里的坡路,在艳阳高照的正午到达了鲁朗的骑行驿站。
刚把车停稳,陶乐就想奔向整齐的草甸,硬生生被余晓拦着洗了个澡才出发。
只是洗完澡后,先前那迫不及待的心情也被冲散了,两人悠闲地晃到镇上吃了顿汤鲜肉嫩的石锅鸡,就算是把生日过了。
他们揉着肚子从店里出来时,三点刚过,回到驿站后,本想去草甸散步,可惜天公不做美,下了场雷阵雨。
两人只能乖乖待在房间里,等天空放晴,陶乐等得腿都抖麻了才见着太阳从云层中出来。
要说天公不做美,偏偏又因为这场雨,陶乐和余晓看到了难得一见的双彩虹。
他们都穿着T恤牛仔裤到草甸上漫步,任湿漉漉的植被打湿裤脚。
大片的草甸被栅栏分割为小块,两道彩虹横卧天际,绚丽的色彩在靠近草甸的部分极为浅淡,阳光的照映下,整片草甸都是带着柔光的翠绿色,雨后的水珠挂在整齐的植被上,耀眼得犹如散落的星辰。
请游玩的散客帮忙拍了几张双彩虹下的合照后,陶乐和余晓凑在一起筛选相机里的照片。
他们贴得近,两道呼吸交织。
余晓按动着相机上的按键,陶乐在一旁眉头紧锁,一脸严肃地筛选着,最后保留了两张合照,一张看起来是不小心按到的,有些虚焦,但有种抓拍的感觉,能看出二人神情放松正在交谈,陶乐正看着脚下的植被,余晓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后包里,带着笑意看着陶乐。
另一张则是完整地拍下了双彩虹,两人站在彩虹的正下方,余晓的手搭在陶乐肩上,另一只手比了个傻气的大拇哥,陶乐带着灿烂的笑容,手上还拿着根不容忽视的不知名野草,虽然因为曝光时间过长影像有些发白,但由此带来的光感却让照片里的他们看起来更青春活泼。
照片选好,两人去驿站吃了些东西,又赶回草甸看日落。
遗憾的是,驿站所处的位置不是很好,无法将日落尽收眼底,只能看到远方松林间的金色浅浅隐去,整个大地都被染上橘黄,陷入黄昏。
陶乐和余晓倚着篱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却很默契地不去提及几天后的分别。
“我发现你沐浴露还不错,好闻,就是说不清是什么味儿。”陶乐拉开自己的衣领嗅了嗅自己。
“雪松、缅桂。”
“这么高级?缅桂是什么?”
“就是一种白兰。”余晓从手机里搜出缅桂的介绍给陶乐看,继续道:“我第一次还是在云南看见的,有老婆婆提着花篮在街边用普通的缝衣服的线串着卖,我买了一串,味道闻着挺安心的,就找了差不多香气的沐浴露。”
“我估计我阿姨也会喜欢这个味道,等会儿我回去记一下沐浴露的名字。”
“嗯,好啊。”
陶乐看完介绍把手机还给余晓,天色渐渐暗了,唯独天边还余着一小抹红。
余晓靠坐在篱笆上,双手在身侧撑着篱笆,屈起一只腿踩在篱笆中间部分,潮湿了大半的裤腿带着寒意,摸出自己的烟盒,点燃一支烟,金属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声响,烟头上的火星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陶乐在他身旁一整个坐在篱笆上,双腿屈膝踩着篱笆,拿着手机心不在焉地把手机屏幕按亮又熄灭。
月色铺满四周,他们就这么吹着风,一时间没什么话说。
陶乐在等一条信息,一个电话。尽管他今早竭力去忽视这个念头,但他必须承认,他等了一整天了。
彼时浓郁的夜色,让他的期待与渴望变成了装在易拉罐里经过摇晃的汽水,只要轻轻一拉就会失控地喷涌而出。
陈之航,那个告白对于你来说是这么沉重的负担吗?连一句生日快乐都舍不得给。
今天,是我的18岁生日啊。
这么想着,陶乐握着的手机突然震动着响了起来,突如其来的铃声惊得他险些没拿稳手机,然后他把手机压在胸口,呼出一口气。
余晓吐了一口烟,低低笑了一声:“魔怔了你?”
陶乐摆摆手,又是一次深呼吸,才看向屏幕。
看到陈之航的来电显示时,他知道,那个易拉罐的拉环被拉开了。
他提着心,把电话接起来,没说话,电话那头也没有说话。
陶乐能听到听筒里细微的电流声。
“陶乐。”陈之航叫了他的名字。
陶乐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浓稠的心绪一下子侵袭而来,硬生生把他逼出了泪意。
“真狠心啊陈之航。”
那头是陶乐能预料到的沉默。
陶乐接着说:“我等了你一天,还以为你不会打来了。”
“你不想说话,还打给我做什么?”陶乐神情黯然地扯了扯嘴角。
“你在哪?”无论什么时候陈之航总是那么情绪稳定。
“你打过来就为了说这个?”陶乐知道自己不该咄咄逼人,陈之航根本没做错什么,可他忍不住。
“在哪?”一如既往没有什么情绪变化的声音。
“在哪呢,”陶乐看了看眼前的草甸,冷冰冰地说道:“风景优美,空气质量绝佳的鲁朗。”
余晓侧过身望着陶乐,眼神晦暗不明,手里的烟已经到尾,快要烧着他的手指,他回神俯身将烟蒂摁熄,把烟蒂收了起来,又拿出一根烟点燃。
“你去鲁朗做什么?”
“艳遇啊,难不成天天躲在家里哭吗?”陶乐的语气带着自嘲的意味。
“我打过来不是想和你吵架,你知道的。”
“哦———我晓得的,只是以为跟你表白了,连生日快乐也不配了。”陶乐存心激他。
“陶乐,我们还是朋友,你冷静一些。”
还是朋友?所以二十多天一句问候也不愿意给,是吗?
陶乐用另外一只手搓了搓脸,尝试把难过的情绪平复下来,做错了的人,只有自己。
他声音暗哑道:“抱歉。”
“我从来不需要你的道歉,你也没必要和我道歉。”
余晓在一旁听了半晌,忽然倾身凑到陶乐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陶乐,吸烟吗?”
陶乐手里的电话还没挂断,只是发现余晓凑过来说了声什么,他不得其解地“嗯?”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余晓骨节分明的双指就把他正在吸的那根烟递到了陶乐的唇边。
陶乐和余晓看着彼此,不知为什么陶乐神使鬼差地把唇凑过去吸了一口,他能感受到余晓的掌心贴在自己的面颊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这是余晓长期骑自行车,手握着车把而磨出来的。
然后余晓的眼神没有离开陶乐,收回手就着陶乐的嘴唇挨过的地方,覆在上面,吸了一口。
电话那头又传来陈之航的声音:“总之,生日快乐,陶乐。”
听到陈之航的声音,陶乐从适才暧昧的氛围回过神,烟呛进了他的咽喉,他剧烈地咳起嗽来,余晓连忙拍了拍他的背,陶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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