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老太太一回国就不想回去了,说在离家近一点的地方待着踏实,陶乐怕她一个人在国内照顾不好自己,坐在沙发上一顿劝。
谁知林玲反驳道:“谁照顾谁还说不准呢,当初我愿意去日本还不是怕你忙起来饭也不好好吃。”
陶乐噤声了,上班这几年确实是林玲照顾他更多一些,早上六七点就得起床帮他做便当,于是他也找不到劝林玲的理由了,只能和林玲各坐一边干瞪眼。
当回日本这个话题进行不下去时,林玲突然问起陶乐的个人问题:“你往后就这么单着了?”
“啊?现在工作这么忙,我哪里有时间恋爱?”
“你看你都奔三了,这回我不在日本你吃饭肯定又随便糊弄,不管男的女的,圈子不乱的话,就多跟人接触接触。”
“找对象又不是为了让别人给我做饭的,饭我肯定好好吃,你放心吧。”
林玲蹙眉想了想:“你是不是还喜欢余晓啊?你俩之前感情那么好,你爸不让你谈的时候你千般万般不舍得,后来怎么又跟人家分了?他现在在哪上班,谈恋爱没?”
陶乐心里一咯噔,他还真不知道余晓后来有没有找新对象,叹口气说:“林姨,我跟他八百年没联系了,我们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你就别惦记他了,还有,咱能不能别聊恋爱话题?我真是工作忙没心思谈,等不忙了我一定找对象,你要是闲得无聊我陪你下楼散散步。”
“好好好,不提余晓,那之前顺路总送你回家那个同事,就是还来家里吃过饭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悠桑是不是?他能接受男生吗?要能接受的话我看也挺合适的。”
“林姨——”陶乐简直头大,“就算他能接受男生也没有你这样牵红线的,悠桑是我公司领导。”
“领导怎么了,领导不需要谈恋爱吗?”
“那也不至于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你看他那模样像缺对象的吗?”陶乐一脸无奈。
“怎么就不能打你主意了,你是长得不够帅还是差哪了?”
“我怎么就跟你扯不清呢!”陶乐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起身说:“我闷得慌,想下去溜一圈,你去不去?”
林玲说:“去,你别嫌我烦,这不是看你快三十了还在国外打光棍才着急你的事吗?”
陶乐半推着林玲出门,敷衍道:“知道知道,不忙就找。”
陶乐在国内待了两周才回公司上班,返工的第一个早上在别的项目组旁听他们开会,中场休息时他跑去茶水间吸烟,茶水间里还有几位其他组的女同事,看见他后几人停止了闲聊,纷纷与他打招呼说陶桑好久不见。
陶乐低头点燃指尖的烟,笑着问:“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就是承接新办公室建筑设计项目的那个负责人啊,昨天来我们公司了,长得超级帅!”
“是吗?”陶乐觉着新鲜,吸了一口烟在烟灰柱上弹了一下烟灰:“有多帅啊?”
“如果进吉尼斯事务所绝对秒杀所有。”
陶乐笑了两声:“你们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一名女同事搭话证实道:“真的没有夸张,余桑是我见过的最帅的。”
陶乐抱手吸烟的动作顿了一下:“……余桑?”
“全名好像叫余晓,Vulcan建筑设计事务所的创始人。”女同事解释道,“浅草那个媒体中心就是他们事务所设计的哦。”
陶乐面色一凛,神情恢复如常后“哦”了一声,接着把没抽完的半截烟捻灭在烟灰柱上,笑笑说:“我去开会啊,你们聊。”
避开和余晓有关的一切已经成为陶乐的下意识行为,迅速从茶水间离开后他在Line上给藤原悠发信息:新办公地点的建筑设计是你委托给Vulcan的?
组会结束的时候藤原悠才给他发了回信:走正规招标流程的哦。
陶乐坐在无人的会议室里“啧”了一声把手机摁熄屏了。
陶乐是在一个月后的电梯里和余晓打的照面。那天,他抬着笔记本电脑准备跟几名原画师去楼上开会,电梯门一开就看到余晓在里面站着。
余晓比几年前更成熟了一些,但却留着两人曾经一起去西藏时的发型。
余晓往一侧站了站腾出位置,他只能硬着头皮跟同事们一齐走进去。
如果其他同事没有跟余晓热情攀谈的话,陶乐不会意识到电梯从一楼到十一楼居然需要运行这么久。
“余工,过来开会啊?”美术组的一名中国同事问道。
余晓点点头礼貌性回了一个笑容。
另一名同事搭腔:“余桑,你的头发蓄了多久?”
“不剪的话,半年吧。”余晓回答。
那名同事看向陶乐继续道:“陶桑,我记得你之前也留过这个长度,也是像余桑这样扎着,是吧?”
其他同事纷纷附和说对陶乐曾经的同款发型也有印象,余晓没说话,而陶乐看着手中电脑屏幕微微闭了闭眼睛,不知道女同事们的这番话会不会让余晓误会什么,开口回道:“我那段时间太忙,没空去理发店,不是故意蓄的。”
“这样啊,余桑,陶桑留你这个发型的时候也超酷的噢。”同事只是随口一提,马上就跟发现新大路一样盯着余晓的手指问道:“余桑,原来你这么朋克啊!你左手无名指的这个刺青是什么图案?”
另一名同事也凑近惊奇道:“诶?好酷啊!我看着有些像心电图。”
陶乐不经意间用余光朝余晓的手指瞥了一眼,只见极细的藏青色折线缠在修长的指节上绕成一圈,状似戒指。
他胸口一阵奔涌翻腾后,对上了余晓深邃的眼神。
陶乐知道这个刺青根本不是什么心电图,而是十年前他与余晓在318川藏线骑行时翻越的14座山峰的海拔高度示意图,而这个刺青并不是两人还在一起时刺上的。
狭小的电梯内,陶乐望向余晓的眼睛后其他人的话语就像隔了一层水雾般被他略去了,他就在嘈嘈杂杂的人声中与余晓对望。
大概是几秒后,余晓看着陶乐淡淡启唇说道:“不是心电图。”
“那有什么寓意吗?”同事问。
“……没什么特别的寓意,”余晓移开眼神,转而去看那位女同事:“因为喜欢骑行就把中国其中一条国道要翻越的几座山峰的海拔高度示意图刺在手上了。”
陶乐看回电脑屏幕,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着,说不清为什么内心像被泼了杯凉水般冷却下来,明明……余晓曾说这是他的心动电路图。
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怎么还以为余晓会放不下自己。
女同事和余晓的谈话还未停下:“诶?这么喜欢骑行吗,刺在无名指的位置,难道是把骑行比作爱人?”
电梯内同事们接连发出探究和八卦的声音。
余晓回复:“确实和爱人有关。”
听到余晓口中的“爱人”两字,陶乐转头望了余晓一眼,电梯不合时宜地发出“叮”的一声,十一层到了。
就这一眼他的心脏又灼热起来,因为余晓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直至电梯门合上,他才收回与余晓对望的目光,跟在同事身后走向会议室。
会议开始,余晓孤伶伶站在电梯里这一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使得陶乐的心刺刺的。
整场会议陶乐都在走神,直到快结束时同事站在投影仪前的询问打断了他的思绪:“陶桑,你还有要补充的地方吗?”
“啊,有的。”陶乐把投影仪的连接线插在自己的电脑上,告诫自己别再想了,余晓也不像是会缺朋友的,没准他之后有了好几段新恋情也说不定,轮不到他来关心。
散了会,陶乐忙着将刚才提到的一些修改细节更新在公司内部网站便把刚才那茬事抛之脑后了,忙完后他去找同事沟通工作时又在五楼公司展柜前看到余晓,就在他停在楼梯台阶上迟疑着要装作没看见还是大方打声招呼时,余晓朝他投来眼神,显然也是怔了一秒。
陶乐漫不经心问道:“会开完了?”余晓这两个字对于陶乐来说有些烫嘴,而余桑又过于生分,于是问出这句话时他没加任何称呼。
余晓轻轻“嗯”了一声,说:“在等人。”
“哦。”陶乐正要离去,又莫名回头对余晓说:“你今天在公司见到程一了吗?”
“开会忙,没来得及。”
“嗯,程一说……你被困住了。我想问你……”
余晓在这时浅笑着打断陶乐的话:“没事,挺好的。能吃能喝,能画图,还想拿普利兹克。”
“……”
陶乐暗骂自己多管闲事,面不改色回道:“我就随便问问,先走了,站不住你就去三楼的游戏室找个游戏玩吧。”
“谢了,你……方便带我去吗?”
“……行吧,反正顺路,走楼梯?”陶乐问。
“嗯。”余晓应了一声跟在陶乐身后下到三楼。
陶乐带着他找到游戏室,发现同组的山田杏还有其他几位在茶水间夸赞余晓的同事也在。
余晓的出现引发了游戏室一小阵骚动。
余晓笑着用日语跟她们打招呼,陶乐小小震惊了一下,没想到余晓的日语说得这么流利。
程序组的前田纪子很是惊讶,用日语说:“没想到余桑的日语说得这么好!”
余晓笑了笑:“谢谢,我大学时候考过N1,不过没什么机会和母语是日语的人交流,还是比较生疏的。”
一位叫上野加奈的同事跟陶乐使眼色:“我就说余桑很帅,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陶乐颇感无奈,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接。
山田杏离开电脑桌站到陶乐身边:“加奈,你不知道もも(桃子)和余桑以前是校友啊?”
“真的吗?!”
“もも?”余晓有些疑惑。
山田杏俏皮笑道:“もも是我们社长给陶桑取的外号啦。”
陶乐无奈地说:“说了几百遍别跟悠桑学着这么叫我,我一米八的个头叫もも合适吗?”抗拒完这个可爱的昵称,陶乐给余晓一一介绍了在场的同事,拧眉问山田杏:“小杏,你从哪知道的余桑跟我是校友?”
“悠桑说的啊。”
陶乐叹口气:“行吧,你们玩,我有事要忙,先走了。”
余晓若有所思应了一声目送陶乐离开,上野加奈凑到他身边有些神秘地问能不能加联系方式,还说自己也用微信的。
余晓笑着点点头拿出手机调出了二维码的界面,加奈边扫边问:“余桑,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余晓摇摇头回复:“我性取向是男生。”
加奈惊得手机差点儿掉到地上:“什么?”接着她扶额说,“怎么我总被同志吸引?到底哪里出错了!我以前问陶桑,陶桑也说他喜欢男生哦。”
加奈眼神幽幽飘向余晓,问道:“那……余桑有男朋友吗?”
“没有。”
“好吧。”山田杏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余桑,你认识陶桑大学时候男友吗?”
“……认识。”
加奈的表情从沮丧转换到一脸八卦:“长得怎么样,和我们社长谁帅啊?”
“……不是很好评价,”余晓转移话题说,“我看你们刚刚在玩游戏,在玩什么?”
“陶桑设计的游戏《无尽海底》,益智消除类的,还没发售呢,很有趣!你试试。”山田杏把余晓带到电脑桌旁。
余晓坐下后滑动鼠标进入游戏界面,山田杏站在他身边鼻子嗅了嗅说:“余桑你有用香水吗?味道还挺好闻的。”
“没有,可能是沐浴液的味道吧。”余晓笑了笑。
“不过我闻着怎么感觉还挺熟悉的……”山田杏若有所思道。
前田纪子也凑近闻了闻:“嗯?我也挺熟悉的,等下,”说着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好像もも身上的味道也是这样啊!“
余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陶乐还在用缅桂香气的那款沐浴液,他笑着解释:“可能他跟我用的同个品牌的沐浴液吧。”解释清楚后他迟疑着问了一句,“……你们社长叫陶桑もも?”
“其实在公司很少叫。”山田杏把自己刚才的游戏进度存了档,又帮余晓创建了新账号,说:“我们社长是中日混血哦,中文里陶的发音是不是跟桃子一样啊?”
“嗯。”余晓回应道。
“但是这个昵称是社长专属,我们只敢社长不在的时候偶尔叫一下,因为陶桑真的超可爱的啊。”
程序组的前田纪子附和道:“陶桑很温柔,比起其他几位组长温柔得有点过分了!我前几天还听到我们组长骂:做不出来就给我滚回家!”她边说边模仿了组长愤怒的语气和表情。
加奈很惊奇地说:“诶?!这么说的话,陶桑好像是对女同事会更温柔一些哦,对男同事还挺腹黑的,之前他指责一名男同事说:你写这么多bug出来是不是想带动就业?”
几名女同事聊得很尽兴,余晓插不进话,于是就在一旁静静听着,从别人口中了解到与自己隔了六年光景的陶乐,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但他对陶乐的那个外号还挺在意的,低声问几人:“もも这个昵称是你们社长专属?”
加奈站在一边说:“对啊,陶桑跟我们社长是恋人啦。”
“……”余晓的呼吸停滞了一下,面容有些发僵:“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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