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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台赋(古代架空)——辛加烈

时间:2023-12-05 14:04:44  作者:辛加烈
  我用小臂推了推,积年陈腐的锁便松松垮垮地落了下来。厚重大门缓缓向内旋动,一座高而空旷的楼便呈现在我眼前。
  楼内中空,高若通天,沿壁修筑了环绕而上的长阶,扶手作乌金蛇石刻环绕其上,金银珠宝镶嵌其间。长阶上每十五步燃一座长明灯,火光摇曳,蛇影绰绰。
  中央空旷处立着一座狐面女的玉像,因长久无人清扫而挂满蛛网尘土。她神色亦喜亦嗔,似笑似怒,蒙尘的狐狸面孔上镶嵌着两颗闪烁如新的紫色宝珠。
  火光一映,目色闪烁,那狐面女仿佛有了生气。
  我见这情景诡异,心中却反倒不害怕,抱着墨鸽就拾级而上。
  每一处染着长明灯的地方,都供了一幅女子的画像。或丰腴、或清丽,或眉目刚烈、或温婉可人,无一不是头戴宝冠、身披华服的模样。
  我当即明白,她们都是从前被献与蛇妖的万明王后。为了祈求一方泰平,将活生生的人送入蛇窟,随后在此装模作样地供奉一幅像以示崇敬。
  万明自古以来的陋习,从未改变过。原来这一座突兀的楼,不过是万明王后血肉铸成的坟、记刻着她们枉死的碑。
  不知攀了多久,我终于拖着步子至楼顶。四周空旷,万明王宫内灯火通明,将天际映得仿佛将明。
  快是年下了,宫里多少都该喜庆些。届时燃放焰火,不知该有多热闹。
  可惜都与我无关了。
  “飞罢。”我将墨鸽捧在手里,用力向上一送。它扑棱棱扇动翅膀,转眼便飞去了夜色之中。
  然而待到我精疲力尽地爬回地上,已有一身披金甲者立在那处。见我出来,他右手一抛,将一只血淋淋的东西掷到我面前。
  是那只墨鸽,被一箭穿胸,流血而死。
  “王有令,明月台不许私自联络外人。”他粗声粗气地丢下一句,转身走了。
  我怔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墨鸽两脚朝天地躺在地上,血染红了一小片雪地。
  -
  又是一夜,我独自坐在屋檐下看院里盛放的满树梅花。这是整座明月台,唯一有些生机的地方。
  送餐的小奴依旧时不来时不来,我偶尔吃些东西,也不问。桑鸠走后,我连药也不愿煎服,只是懒懒地等着自己的死期。
  曾几何时,他们都热热闹闹地陪在我身边度过这漫长的冬夜。彼时我还稚嫩地想象着归于渊京后的情景,虽悲戚,却总有他们二人来宽慰我。
  今时今日,当真只剩下我一人了。
  我长叹一声,起身去了院里。周遭渊宫楼宇宫殿环绕,大雪纷飞迷住眼,一时让我恍惚起来,总觉得自己是那困在渊宫中的人儿。
  是了,那时候在御湖里钓鱼,在梅园里戏雪。宫奴们大多不与我说话,却也不叫我觉得孤单。
  戏雪啊,戏雪啊。我喃喃自语,当真用手去探地上一捧软绵绵的雪。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都跌倒在地上。
  身子撞上梅树,枝上堆的薄雪便簌簌地落在我面上、在颈间,而后化作冰冷的水往衣服里钻。
  我仰着头紧闭双眼,假作自己当真身在渊宫之中,并未受过今日一番跌宕起伏。
  若是大家都还在就好了,今日雪大,足可以堆雪人、打雪仗,或是一同围炉煮茶、就着渊国的蜜饯或万明的肉干,其乐融融地谈一整夜。
  指不定桑鸠和容安又拌起嘴来,嘴上的仗打着打着便动手,随后一同扑倒在雪地里闹腾。我呢,我也不消责备他们,只管看着偷笑就是。
  或许啊,宴月也在。他若要入战场,必然偏帮着容安,用他那不甚流利的渊语指挥着人躲闪,再被容安嫌弃地推一把,最后老老实实蹲到我身边。
  温辰呢,自然是在女君府里,至多赠我一封问安的书信。
  我呼出一团白雾,再没有力气起身,便这样蜷缩着身子躺在雪地里。总觉得一闭眼,今日的痛苦便都能消弭了。
  再说说……皇叔。我对他又怕又恨,后来还带着些许的同情。不知渊国若大雪,他身为阶下囚可是同我一样食不果腹?
  若是他未遭难,大抵我也不至于沦落至此罢。
  我断断续续地喘着气,在雪地里冻得几乎昏死过去。右眼干涩着,不知是否有泪落下。
  “都不在了……”我倒在地上,听着雪地里有脚步渐近。那人很慌张地将我抱起来,温暖的斗篷裹在我身上。
  我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探不到一丝暖意。
  “什么都没有了。”我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肺里像是被风灌满了,咳出的声音像座腐朽破烂的风箱。
  那人垂下头,将耳朵凑在我耳边,颈上坠下的金蛇挂坠硌在我胸口。
  “什么?你说什么?”他反复地问,似乎盼望着听清我口中含糊的话。
  我的身子在他怀里搐动、颤抖,突然仿佛融化了,一股热泪自右眼里涌出。
  “都不在了。”我的唇经过几番挣扎,终于倒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大家都不在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第157章 以后
  昨夜里大抵下了场厚实的雪,白日的雪色映着日光,晃得我眼睛疼。
  我木木地挪开眼,眸子底下像刀划过似的,眼皮又像劈头盖脸浇了壶醋,同样酸胀着。
  伽萨坐在床边,浓密的睫几乎搭在下睑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坠着,令他睁不开眼。
  他缓缓地用木匙搅一碗汤,仔细地研磨,发白的圆物在汤中浮浮沉沉,好似人骨。
  我将脸朝另一侧偏过去,他的目光就追过来。
  “邹吕死了,五马分尸。”他沙哑地开口,倦意掺杂其中,与窗外呼啸的北风抗衡着,“以后不会有人欺你了。”
  我听着,心中却未起丝毫波澜。
  死了一个邹吕,将来还有赵吕、王吕、孙吕。只要还有我,他们便无穷无尽、循环往复。
  见我不语,伽萨又道:“你要好好吃饭,别总饿着自己。腹中含饥,病也难养好。”
  他终于舀起一枚东西,是个煮得软糯稀烂的元宵。万明人做不来这等甜腻之物,好好的元宵几乎煮成了粥。
  我别过脸,只嗅到一丝清浅温热的甜味。
  “你母亲的琴,”他似乎叹了口气,将木匙暂且搁下,“先前送去修时留了底样,已经叫工匠去寻同样的木料重制了。”
  我掀睫向角落里堆着的焦黑木料看去,重新包扎住的手在被褥上动了动,“不必费心了。这双手,如今也碰不了琴。”
  “好好养着,都会好的。”他似乎想把手覆上来,我扭过肩,将双手藏进被子底下。那只探过来的手就顿在半空中,最终寂寥地放下了。
  伽萨的睫终于抬起来,露出眼下两块浓紫。他憔悴了许多,整张脸疲惫又哀愁。
  “伤处还疼么?”他又问。
  “疼不疼,都挨着。”我道,“早都疼过了,就这样罢。”
  “昨晚上你哭得厉害。”他踌躇着,试图唤起一丝我们之间的温存,“外头雪大,太冷了,要少出门,别被冻坏了。”
  下令克扣用度的是他,将我困在此处如囚徒的是他,如今好言相劝的人又是他。口中说着望我好生照顾自己,背地里却又不肯给我一丝喘息之机。
  我抬起脸看向他,只觉得眼前人已非彼时人。
  伽萨的目光在落到我面上的那刻颤了颤,不由自主地盯着我左眼上那道疤。
  见我如今这副模样,也该死心了。
  “对不起。”他喃喃地,“对不起。”
  “你也看过我这张脸了。”我将脸转回去,淡淡地,“我如今……没有几日了,以后也不必专程过来一遭。你有你的事做,不必为我劳神。”
  伽萨面上露出不忍的神色,长眉微微蹙着,“这是什么话?总能治好的,这病并非不治之症,我今日来就是要劝你放心……”
  “放心?”我口中念着这两个字,“次次都叫我放心,我还能将心放到哪里去?如今成了这样,别管我了。”
  “这次是真的。”伽萨急切地起身,阴影登时落在床前。我不知怎的浑身一哆嗦,向内缩了缩,他又坐下了,“我从前也并非弃你,只是尚待时机将邹吕一众连根拔起。我自知叫你受了许多委屈,将来定然好好偿你。”
  他拼命想着要说的话,我却已经闭上了眼。
  “他们都很恨我罢。”我道,“有了那份诉状书,不论是朝廷官员还是城中百姓,都恨死我了。”
  伽萨怔了怔,没问我为何要顶罪。他只说:“是邹吕逼你认错,我知道。朝中如今空缺颇多,明年三月仿渊国开科举取士,还要你帮着留意。你先养好身子,等开了春我就放你出来。”
  仿渊国开科举?难怪他要来宽慰我,原来是为了这个。
  我心中越发凉薄,“你的那些事,我不会碰了,也请你放心。”
  他面上刚露出的一丝希冀转瞬便僵住,而后消失在了深深的无奈之中。
  长久的沉默过后,他又试探般地伸出手,想碰一碰我的面颊。我扭头躲开,他便颓唐地耷拉着肩。
  “眠眠,”他口中念着,“眠眠,我是真心想待你好的。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想着等你好些了,我就陪你去折梅花。我们去野原看月亮,去大漠看星辰,我一直都陪着你,还像从前那样……”
  “从前?”我眯起眼,往昔种种重新浮现在眼前,却好似已经度过了千百年的光阴。
  那样遥远的从前,其中埋没了无数人的性命。还能回去么?
  让我踏着容安的尸骨,踏着温辰的尸骨,踏着所有葬在火场里的渊人的尸骨,假作无事去求一个从前?
  伽萨目光炽热地盯着我,俄而又挪开了眸子,像是怕自己盯得太过用力令我厌恶。他满怀的期待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又被笨拙地藏起,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景象。
  我抬手抵在心口上,曾经如瀑布般喷薄的悸动再也不曾出现。如同沉入水底的月,或有残影,却也仅此而已。
  “现下想来,你我也算年少相识。”我道,“从前是很好的。”
  “是,是,”伽萨道,“你那时候才这么高。”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眼里突然闪出一丝晶亮,“在你们那叫……粉雕玉砌的,那么一个小娃娃。”
  “我喜欢,我从那时就喜欢你。”他说,“渊国非我故乡,可我临走时,竟想再留一日,想再见你一面。”
  “你明白吗?眠眠,你明白吗?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伽萨身子前倾,那双向来狭长的眸微微睁大,“这段时日里发生了太多事,让你过得好苦。是我不好,没能护着你,如今已经尘埃落定,以后再也不会叫你受委屈。”
  自始至终,我只是倚着身子听。
  他道:“所以你安心养好病,等过了年,放一场盛大的焰火,烧尽往昔的晦气。以后,我们还像从前一般。”
  听到“火”字,我心下一凛。蓦然抬头,伽萨止住话,几乎是哀求地等待着我张口。
  透过他的眸子,我仿佛又看到那一场大火及火中嘶吼扭曲的焦尸。
  “不,”我僵硬地在口中挪动舌,“不会有以后了。”
  作者有话说:
  统一回复:全都睡不着
 
第158章 送酒
  “只要我在一日,晟都、万明,都不会消停。”我闭上眼,不再去看他的神色,“如今大家都不在了。我在这里,不知还要祸多少人的性命。”
  伽萨的气息骤然顿止,俄而短促地吸气,又急急地喘去。他的声音如同檐上的雪簌簌落下,四分五裂。
  “那些渊奴,对你有异心,所以该死。”他道,“我只是借机除去……眠眠,往后万事太平,你信我。”
  我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衣料重重地摩擦一下,伽萨几乎蹲在床畔。我睁开眼,他已经略低于我。那双金瞳以一种微微仰望的方式,注视着我的双眼。
  “眠眠,这次是真的。”他的手搭在床边,小心地碰上被褥一角。我将被子往后掖起,他局促地收回手,“我们这些日子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到如今。眠眠,你记得吗?我们分别之时、绝望之时、痛苦之时,如此种种都挺过来了,眼下是黎明将近,我们……”
  我明白他的意思。
  当初几番经历生死离别,哪怕粉身碎骨也咬着牙想彼此再见。伏地讨饶也好,装疯卖傻也罢,纵然断情使我形同废人,也未曾叫我动摇一分。
  我信他会平安而归,信他会继承大统,信他会护我一生,信他会与我白头偕老。可临到终了,才发现不过错信。
  从前拼尽全力也要珍惜的“情爱”二字,竟是最易滚落尘泥、最形同草芥的不堪之物。
  长夜漫漫,不过是将一颗陨落之星最后的光亮,误当做了启明的长庚。
  “一路走来,确有许多难以释怀之事。”我张口,“若你对我还有一丝情谊……怜悯……”
  “我对你一片真心。”伽萨的眉微微颤着,眼尾可怜地向下垂去。
  他的一片真心,便是变本加厉地将我虐死在这一座四方的牢笼之中。每每等我濒死之时便匆匆来迟,好言相劝,施舍我一丝希望。而后继续使我受冻挨饿,却求死不能。
  在我眼前之人,与那东君殿中下令者,竟像是两个人。
  我这样一个人,被他置于掌心翻来覆去地玩弄、折磨、泄愤。到头来,他还要与我论真心。
  我叹了口气,低声道:“放我走罢。”
  “什么?”他似是没听清,一连问了数次“什么”。
  “我如此恶行,按律凌迟处死也不为过。”我道,“明月台的主人当性情高洁,非我这等罪孽深重者可以住下。何况本也命数将近……虽说苟活几日也就得了,可我在这高台之上、踏着冰冷的玉阶,总觉得心中凄寒。若是你还肯念及旧情,放我出去看一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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