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2

明月台赋(古代架空)——辛加烈

时间:2023-12-05 14:04:44  作者:辛加烈
  初见礼官时,他对我事事多加照拂,原来我的性命在他眼里同样是轻如草芥、不值一钱。
  我敛声屏气继续听下去,心里盼着伽萨能呵斥他一声,亦或是表现些不满。可等了半晌,他什么都没说,仿佛心里也认可了礼官此举,着实让我心中一惊。
  “伽莱一众居心险恶,为人刁钻刻薄。”他说,“他如今应付不来。”
  片刻,他又道:“他从不是父王的掌中物,这些话,先生以后勿要再说。”
  “殿下既然如此关心他,那么臣倒要问一问,殿下以为,沈氏此番表现如何?”礼官再问。
  我竖着耳朵几乎要贴在门框上听,最终也只听见不甚满意的一句。
  “一塌糊涂。”
  我为他做的努力、受的苦,全然被这四个字抹杀了。
  已近晌午,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我忽而觉得风寒刺骨,手也不住地颤抖起来,只好逃跑似的惨白着脸回到了偏殿,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
  可那声“一塌糊涂”始终在脑中叫嚣、盘旋,很快,越来越多的声音同它附和到一起,浪潮般翻腾。
  是王妃,是太后,是我父亲,还有如今的伽萨。
  我自以为能做得好,原来在他们眼里,都是这样的结果。是不是我从前试图从太后手底下挣一丝喘息机缘的动作,在她眼中也不过如稚子学步、不成计谋?
  我脚下猛地踩空台阶,整个人摔倒在偏殿前,前额离门槛只余了三寸。青云闻声小跑出来,见我匍伏在地,连忙俯身来扶。我搭着他的手颤巍巍站起身,新换的衣裳又沾上不少尘土,星星点点的污迹显得分外刺眼。
  难怪人人说我无能,这样平地走路都能跌一跤的人,实在是半文不值。
  我按着胸口微微喘着气,耳侧青云问道:“主子见过二殿下了?”
  “我……我突然觉得有些累,想回来歇息。”我摇摇晃晃地迈过门槛去,扶着一把椅子坐下,垂下眼睛再无心言语。
  青云白虹二人见状不对,亦缄口退出殿外,留我一人独自面对空旷寂静的内殿。
  嗐。
  我听见自己长叹一声,目光落在衣角污点上,凝着不动了。
  就这样坐了片刻,直到伽萨推门进来,他身后一束霞光照进室内,这偌大偏殿里才重又有了几分生气。
  他在我身侧落座,蹙眉盯了我一会儿,才开口道:“怎么脸色这样差?”
  我心中分明什么都不想,却没由来地沉浸在戚戚苦水之中,从里向外地泛出一股酸涩来,人也恹恹的,“人病着总是没什么精神的,歇两日就好了。”
  “青云说你方才跌了一跤,伤着哪儿没有?”他上下扫我一眼,牵过我的手托在掌心,又探了探我的额,“烧得这么厉害,手却这般凉。”
  我挪了挪脚,方才倒还不觉得,眼下他一问,我便感到踝上传来撕裂般的疼,想必是崴伤了。
  可是这样一说,他更要认定我是草包一个了罢?我依旧垂着头,低声道:“没有。”
  他似乎叹了口气,弯腰捏起我的一只脚放到膝上。动作牵动伤口,我皱着眉轻哼一声,他随即脱下了我的靴。暴露在外的脚踝已然红肿了一圈,上头布着一小块擦伤。
  “你心里有事。”伽萨捏着我的脚,我只能面向他而坐,听他悠悠道,“所以行事慌张不安,走路都能跌一跤。现下好了,新伤叠旧伤,不知道几时才能好。”
  “敷两天活血膏就好了,不妨事。”我漫不经心道。
  伽萨抬起头来,蛇瞳被窗外透来的落日余晖映得熠熠生辉。我不安地挪开目光,却听他道:“眠眠,我与你坦诚相待,可你始终不愿与我说说心里事。”
  “我想猜,却怕妄自揣度惹你不快。可我若不猜,就只能眼见你日渐消沉。”
  他想猜我的心思,是探我的过往么?我心神不定,颓然想着。
  圣子这个身份只能摆在神殿中受万人景仰,沾不得世间的一点尘泥。倘若有一日他得知我在渊宫里是当脔宠教养,又几次三番险些被推到自己亲叔叔身前去,我这尊泥糊的菩萨身上仅有的一丁点光鲜也会被打碎。
  到那时,他就会知道我这身华服底下不过是一摊腐烂的蛆,而我也只是渊宫阴暗角落里见不得光的丑角。
  “我此生都过得无趣,实在没有什么好说。”我鼓起勇气直视他,下一刻却被他那双眸子彻底击溃了。
  那双眼里充斥着无措、哀伤,以及一团自责的暗云。
  他叹道:“我常想,若是当年能早些带你到万明来,是不是就不会是如今的局面?”
 
第30章 交心
  “那年我在渊京,听得流言纷扰、甚嚣尘上,自知拖你入地狱。”伽萨眼神晦暗,目光遥望过数年,仿佛置身华灯初上的长宁街,“虽有悔恨之心,却因势单力薄,只能从长计议。”
  “不想一盼多年,渊人竟将你养成这样。”
  我垂着双腿,整了整凌乱的衣摆,“渊国以天下民膏养我。”
  “事到如今,你还要瞒我么?”伽萨起身,一片阴影压过来,仿若蔽日乌云,“那么我说给你听。”
  “你们大渊国的天子,早对你有非分之心。”
  他一句话让我心里猛地一沉,血液涌上颅脑,我颤声道:“你住口。”
  “太后为报灭族之仇,将你作棋与他周旋;你的嫡母刻薄寡情,未对你尽半分母亲职责;至于你的兄姊……”他滔滔不绝,言语像一把捅破窗纸的尖刀,将我伪装的皮囊划开、剥去,剩下血淋淋的伤口。
  “住口!”我“腾”地站起身,心中的稳静全然化为了乌有。他远在晟都,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遭哥哥欺侮却不敢还手,遭高门显贵耻笑薄待却无处辩驳,在渊宫里当宠奴教养也不能自主。”伽萨攥住我的手腕,目光灼灼,“如此种种,你倒觉得是厚待?”
  我挣不开他的钳制,只能崩溃道:“你闭嘴!”
  他应声而止,松开我的腕。我在拉扯中猛地失去了力量,接连后退两步,后腰不慎磕在桌沿上。我弓着腰,右手死死按在心口喘着粗气,胸前起伏剧烈得像涨潮时的海波,哗然冲上突兀岩岸,拂去几颗沙粒般轻巧地卷走我仅剩的一丝尊严。
  我肮脏、丑陋、懦弱地暴露在他眼前,他亲手给我添上的光环被无情地捏了个粉碎,落了一地残渣狼藉。
  “你要做什么?”我揪住他的衣襟失态问道,“伽萨,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仰面悲戚地盯着他的眼睛,冷哼道,“你把我关在这里,想用这些事逼我与你苟合,仿照我那个疯疯癫癫的皇叔用计胁迫,是不是?”
  我将他的衣襟攥地皱乱一片,踮脚贴到他耳侧笑道:“少做梦!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得逞!”
  伽萨微微侧过脸,温热的薄唇就贴在了我的额角。我似是被火燎过的荒草,哆嗦得一瞬便枯萎、消泯,直至化作一捧余烬。
  “倘若渊人不肯爱你,”他深吸一口气,将我的手轻轻从衣襟上剥离,握在掌心之中,“我来。”
  这句话字字分明,却震得我心里唯余一片茫然。
  我被他扶着坐回桌前,一盏清茶呈在面前。茶汤清莹,香气凛冽,是渊国特有的白梅衔春。浅酌一口,晾过的茶水润过喉肺,我心中燥气有如入雪的炭火,熸灭得只剩一团雾。
  这世上没人要你。这是我幼年在王府时,王妃说得最勤的一句话。
  时隔多年,她仿佛仍就站在那处暗角,纤纤长指直指我狞骂。 我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哪怕十个王妃齐口骂起来也不会刺伤我分毫。可“爱”这个字自他口中念出来时,我心里还是冒出一股酸楚。
  “这些事都与你无干,也不必你来做什么,二殿下。”我搁下茶盏,口中依旧梗着,只是眼底翻腾起一阵酸涩。
  我长叹一口气,泪珠不争气地顺着眼睫往下淌,“你不必与我这样的人混在一起,我没有旁的能力,只会拖你的后腿。”
  “若是我执意与你一同呢?”
  我奋力摇摇头,哽咽道:“你不知道我……我帮不了你。”
  伽萨脸上少有的温和舒展,嘴角甚至噙了一抹浅淡的笑意。他照旧坐在我身侧,徐徐道:“若非我,你不至于沦落至此。不过我倒是奇怪,经过这么多事,你心里一点也不恨么?”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何谈恨不恨?人皆道我是笼中之鸟,供贵人养来取乐罢了。”我支着头,屈起指节揉按隐隐作痛的额侧,声音不自觉又低矮下去,“我既无一技之长,又有什么底气来怨恨旁人?”
  渊国是笼,渊宫亦是笼,王府更是一只笼子。我从小活在这重重牢笼之中,当真成了一只辗转各方的鸟,飞不出、逃不掉。
  “我倒是觉得你很好,只是不知为何你总是妄自菲薄。”伽萨正色道。
  闻言,我嗤笑一声,想起先前所闻,心道他实在是装得好,“不过是一塌糊涂。”
  伽萨一愣,随即语气中带了几分无奈,“这晟都之中的勾心斗角,同渊国是不一样的。万明人,喜欢快刀斩乱麻,万事往绝路上逼,丝毫不给旁人周旋逢生的机会。你想用渊人之法薄茧抽丝、细细密谋,太难。”
  我听罢狠狠一噎,登时泄了气。
  “难不成就只能直刀取人性命么?”我不甘心地追问,“我做不了这些。”
  伽萨思虑片刻,道:“眠眠,你着实聪明,只是荆璧在野,不得不服从这里的规矩。”
  我心里长长叹了一声,老实道:“我自己下不去手,只敢推波助澜。”
  “无妨。”伽萨挑眉,“我教你。”
  “我说过你聪明伶俐,心思缜密,只是渊人不肯好好待你。”他嘻嘻笑道,“可惜某人那时忙着跌跤,没听见,还要自己躲起来委屈。”
  他还能夸我呢?我背过身去假作不在意,悄悄支着耳朵听他继续说。
  “你们渊人喜欢玩儿阴的,为的是毒心。天长日久地活在囚笼之中,难免作茧自缚,爱恨都不洒脱。”
  “渊宫处处是险境,我若行差踏错、露出一丝破绽来,立马就会被人分而食之。”我嗫嚅着唇。
  “那么我如今再问你一遍,你在渊国过得好么?”
  我怔怔地望着他,过往种种在眼前如走马观花般一闪而过。骤而急雨忽至,叫我连忙低下头去藏,“我……我在渊宫,没人与我说话。太后不让人与我说话,我每天只能对着院子里的梅树念叨,许多人都说我有癔症。太后把我当宠奴养,我不愿意,她就叫人把我的衣裳扒掉给宫奴们看,让他们量我的体。”
  “太后不让我念书,她说我只配做皇叔的暖床奴,还给我喂许多淫.药。宫中人人都说我是个笑话。我知道他们私下都笑我,可是我真的躲不掉。”
  我掖住袖子死死捂在眼上,无助地抽泣,“我想阿娘,伽萨,可她因为我的事受了许多委屈。若是当初我不在街上与你说话,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是他们太坏。”伽萨说。
  我深吸几口气,胡乱抹去面上的泪痕,“这些话,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然而伽萨不再言语,径自起身步至门前。随着门轴转动的声响,一片灿然霞光照进整片榆石宫殿,光洁地砖上铺呈着金红与绛紫斜织的光泽,像翻腾的熔岩与广袤的海。王妃的身影在光触及的瞬间灰飞烟灭,所立之处皆是光明。
  他站在门前,冲我招手,“眠眠,到阳光灿烂处来。”
  神使鬼差地,我淌过地上金色的河水,仿佛跋涉过万重山岭,缓缓走到他身边。
  伽萨牵着我的手迈过门槛,迎接拥抱我的是绵延天际的万里霞光。
  几只猎鹰盘旋天际,朝着金色的落日俯仰而上,在高远处化作一点黑影。天色渐暗,它们便成了夜幕中的点点繁星。
  “渊国是你的牢笼,万明不是。”伽萨附在我耳边轻声道,“这里是你的天地。”
  “去飞罢,有我在你身后,别怕落下来。”
  -
  “他和你说了这些?”温辰坐在窗前看书,衣衫半褪,我借着光替他上药。
  这些事由我来做多少有些不合礼数,可我既在万明,也不必再恪守渊国礼法。他为我受刑,我合该来探望他的。
  只是这样一来,给沈澜的那份信也没法递出去了。且不说万明处处有人把守,多少双眼睛紧盯在我身上。让温辰这样重伤在身的副使强行返程,我做出不来这事。反正他也不用代我与万明王周旋,在万明多休整一阵也好。
  伽萨给他们重新分了住所,许我随时探望随行的亲信,这样已经很好了。
  “他说得挺对。”我心疼地看着他的伤口,翻卷的皮肉让我身上一抽一抽地痛。他们都是凡人,不比伽萨那般怪力乱神的,受了伤也好得慢。加之近来暑热,听说乐伎和宫奴里头因伤口溃烂而死的有好几个。
  “阿鹤,你信他么?”温辰小心地穿上衣服,将伤口藏得严严实实的。
  衣料隔断了我的目光,我抬起头来:“信,但不全信。”
  我明白他想说什么。哪怕伽萨与我推心置腹,也消除不了他因圣子之名蓄意亲近我的嫌疑。何况他看似句句剖心,实则一字未曾谈及自己,全是绕着我说的甜言蜜语。
  什么情呀爱的,除了哄得我头昏脑热,一无是处。
  他想以此拿捏住我,我定不能随他的愿。
  只不过……
  “只不过他是如今唯一能庇护我们的人,就算我心中疑虑再多,也不得不信他三分。”我呷了口茶,回味起那时白梅衔春的泠冽香气,“另外,长砚,我总觉得咱们这里出了细作。”
  “嗯?”温辰放下书,剑眉微拧。
  “他拿到了旧时如意馆画师为我作的画,知道我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我亦搁下茶盏,低声道,“他连我爱喝什么茶都知道,我不信这是巧合。”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