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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流(推理悬疑)——花开沼泽

时间:2023-12-05 14:11:07  作者:花开沼泽
  “此外,”肖晔淡定地拎起死者的左手——手部皮肤呈手套状脱落,但仍可见手腕处有一道褐色的勒痕,“死者被发现时,手腕处绑有一条麻绳,经检验,无生活反应,可以确定麻绳为死者死后所绑。”
  楚白瞳孔地震,不由自主地往邢司南的背后退了一步。
  邢司南捏着鼻子,声音闷闷的:“死者的身份确定了么?”
  “被发现时,死者身上并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其身份的信息,再加上其面部五官腐烂严重,无法进行比对。”肖晔摊开手,“所以,没有。”
  “你可以只说后面两个字。”邢司南从他手中拿过尸检报告,翻了两页,皱起眉,“血液中酒精浓度严重超标?”
  “哦,那个啊。”肖晔解释道,“这个检测结果不能算绝对准确,因为人体新陈代谢会在死亡后逐步停止,在这个过程中,血液中的酒精会被消耗掉一部分。但像死者血液中这种浓度的酒精含量,基本可以确定死者在死前曾大量饮酒。”
  “大量?”邢司南问道,“多大量?”
  “换算一下,”肖晔道,“法律规定,血液酒精含量达到80毫克每一百毫升以上的,属于醉酒驾驶机动车,而死者的血液酒精含量达到了283毫克每一百毫升。”
  “死者酗酒?”
  “这一点,得见到死者家属才能确定。”肖晔在做器官切片的空隙中抬起头,十分真诚地遗憾道,“但这就不在法医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将死者DNA放进数据库里比对试试。”邢司南回过头,看了眼从进来到现在一言不发的楚白,“在想什么?”
  “……”楚白异常老实,“比照片更刺激的,是现场版。”
  “这还是删减过后的现场版。”纵然身经百战如肖晔,也露出了一点不忍回忆的表情,“越州的夏天,你们懂的。昨天晚上我到河边上的时候,那味道简直十里飘香,未见其人先闻其味……我说各位犯罪分子行行好,就算要犯法,也挑个凉快点的日子不行么?”
  邢司南没搭理他这一茬:“死亡时间7月20日至7月21日,那就是五到六天前。他失踪这么久,没有人报案么?”
  “说不定有。”肖晔从福尔马林溶液中捧出一颗肝脏,打算做器官切片,“我待会把死者生前的身高体重骨龄发给杨朔,让他看看最近上报的越州失踪人口案件里有没有相似的。”
  楚白凑到解剖台前,垂着眼打量了片刻尸体。很难将这一团腐肉与一个活生生的人联系起来,无论生前再怎么光鲜亮丽功成名就,死后却连体面和尊严都难以保证,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被人开膛破肚。
  他强忍着不适,视线一寸一寸向下,从尸体扭曲的五官,再到肩膀膨胀外翻的肌肉——尸体的胸口处有一小片不太起眼的青色印记,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纹身。
  “在看什么?”邢司南轻轻搭住他的肩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什么?纹身?”
  他们两个在很多时候都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默契。楚白点点头:“应该是。”
  “图案是没法复原了。”肖晔看了一眼,“不过运气好的话,没准在识别身份信息方面能发挥点作用。”
  “目前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尽快确定死者身份。”邢司南沉吟片刻,“尽快出具毒理和病理检测报告——凶器模拟出来了么?”
  “凶器真不好说。”肖晔将死者后脑伤口的三维立体图展示给他,“很多日常用具都能达到这样的击打效果,花瓶,烟灰缸,甚至还有可能是死者倒下时,后脑与坚硬物体发生碰撞所致。”
  “原本可以通过飞溅的细小碎片确定凶器的具体材质,但是由于尸体腐烂太过严重,导致很多证据被破坏了。”肖晔无奈道,“如果说凶手抛尸是为了毁灭证据,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他的确成功地做到了。”
  邢司南拍拍他的肩膀:“再仔细检查一下吧,辛苦了。这个案子社会关注度很高,一旦有新发现,随时汇报。”
 
 
第18章 
  “哟,老大。”杨朔转回来,语气中隐隐带着些幸灾乐祸,“不是说停职一个星期么,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怎么着?有意见找宋老头去。”邢司南没好气地在他旁边坐下,“身份确认工作做的怎么样了?”
  “已经根据外貌体型等向社会发出线索征集令了。”杨朔指了指屏幕,“顺便查了查最近几天上报的人口失踪案,不过没什么收获。”
  “案发现场照片呢?”
  杨朔敲了几下键盘,调出拍摄的案发现场照片。第一张照片是尸体没在江水中,随着水浪上下浮沉。而下一张照片上,尸体面部朝下,趴在青石板铺成的江边步行道上,在石板上留下了一片湿漉漉的深色水痕。
  之后几张照片都是从各个角度对尸体的细节、特征等进行的特写。刚刚打捞上来的尸体充斥着大量污绿色腐败气体,膨胀到正常体型的两倍之巨。此外,死者手脚皮肤明显存在呈白色皱缩状的现象,同死者被发现时是在水中所吻合。
  死者上身穿深蓝色短袖衬衫,下身着一条黑色牛仔裤,未穿鞋袜,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再无任何其他物品,只在左手手腕处绑有一道麻绳。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隐约可见鱼类啃噬后残留的痕迹。
  杨朔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噫……”
  楚白站在杨朔的椅子后面。他想看的更清楚些,便俯下身往前凑,小傻子杨朔正好兴高采烈地转过头,于是他的下巴差点和杨朔的头顶来个亲密接触。
  楚白呆了一下,属于另外一个人的、陌生的气息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他迟缓而僵硬地抬了抬下巴,想努力将注意力转到屏幕上。
  忽然有人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楚白回过头,只见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邢司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正抱着双手看着他。
  他微微拧起眉头,嘴唇抿着,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楚白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邢司南朝他抬了抬下巴,言简意赅:“坐。”
  楚白:“……”
  他只是手残了,又不是腿瘸了。
  邢司南不容置喙地摁着他在椅子上坐下,并且很自然地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绳子的另一端应该系了一些重物,避免尸体在落水后浮起被人发现——这是一次目的明确且有预谋的谋杀抛尸行为。”
  杨朔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想要根据尸体被发现的位置来确定死者身份就很难了。”
  “但可以通过江岸的监控来锁定凶手。”邢司南这人表面上看起来光明磊落,其实心胸狭窄的很,逮着机会就公报私仇。他顿了顿,颇为无情道:“看来得辛苦你把富春江沿岸这两天的监控都看一遍了。”
  杨朔哀嚎一声:“我靠,邢司南,你知道富春江有多长吗!”
  “全长588公里,流经越州长度319公里。”邢司南“好心”提议道,“不想看,你也可以根据这两日的江水流速、流向、尸体每小时移动速度等,计算出一个大致的凶手最初抛尸地点。”
  “……”杨朔肌无力似的瘫在椅子上,目光放空,“算你狠。”
  楚白听的想笑,但是看着杨朔生无可恋的样子,他又不便笑出声,只好含蓄道:“毕竟这是最快锁定嫌疑人的方法,加油。”
  “看你长得浓眉大眼的,竟然也开始替姓邢的说话了。”杨朔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语调沉痛,“楚白,你变了。”
  “我只是觉得邢队说的有道理……”
  杨朔像极了闹别扭时的小朋友,耳朵一捂就开始摇头耍无赖:“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邢司南“呵”了一声,淡淡道:“我建议你从现在开始看,除非你又想加班。”
  杨朔:“……”
  他嘤咛一声,伸手抹了抹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推开椅子,默默去指挥中心调监控去了。
  那单薄的背影看起来颇有几分萧索与悲凉。
  “得想办法尽快确定嫌疑人的身份,不然调查根本没办法继续开展。”邢司南低声咳嗽两声,提醒他回神,“有什么想法没有?”
  ……邢司南这一遇到难题就找他的毛病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当他是聪明的一休吗?楚白简直百思不得其解。他支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开口道:“哎,你平时看电视剧么?”
  “……不看。”邢司南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有点像某个电视剧里面的人物,一到关键时刻就开始问队友。”楚白顿了一下,压着嗓子,将电视剧里的语气学的惟妙惟肖,“‘元芳,你怎么看?’”
  “……”邢司南捏了捏他的后颈,“别闹,说正经的。”
  “正经……”温热干燥的指腹贴着他后颈的皮肤,楚白有些心不在焉,“一般来说,确认身份有以下几种途径——通过死者身上携带的信息推测,或是在死者被发现的位置附近走访,以及与失踪人口案件对比,向社会发起线索征集令等等。”
  “DNA检验一般作为确认的辅助手段,因为DNA数据库中收录的信息并不完整,且耗时较长。即使做了DNA比对,也未必就能发现相吻合的对象。”
  “但是在这起案件中,以上几种方法,似乎都难以实现。”
  邢司南点点头:“尸体是被抛尸,身上没有任何身份信息。再加上腐败太过严重,导致外貌和体型都有一定程度上的改变,更别说五官。”
  楚白沉默片刻:“……我的想法是,等。”
  “等?”邢司南皱起眉,“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案子么?这种刑事案件,会对整个社会造成极恶劣的影响。这案子一日不解决,就如同一把悬在民众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随时要掉下来。”
  “现在除了等之外,也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楚白坐到杨朔的位置上,重新调出那组案发现场的照片。凶手很聪明,无论是案发现场还是尸体,残留的线索都寥寥无几,让警方有些无从下手。
  “在整个越州市里大海捞针肯定不行,我们得想办法缩小范围。”
  他们说话间,江陆鸣拿着证物袋进来了,证物袋里装着受害者被发现时所穿的蓝色上衣和深色外裤。
  “检查过了,死者所穿的衣服和裤子都是普通牌子,没有明显特征。除死者随身衣物以外,案发现场无任何发现。”
  邢司南靠在椅背上,转了转笔,慢悠悠道:“崽,阿爸每年给你打大十几万的工资,是为了听你说这句话的吗?”
  “痕检痕检,先有痕才有检。”江陆鸣把证物袋抛给他,理直气壮,“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案发现场什么痕迹也没有,你让我怎么检?”
  “……既然你这么闲,不如去法医科催肖晔早点出DNA比对报告。”
  江陆鸣看了眼几乎要和办公椅融为一体的楚白,不服道:“他不也闲着,你怎么不让他去?”
  邢司南头也不抬:“人家是伤员。”
  江陆鸣“哟”了一声:“这会儿您倒是记得人家是伤员了?我看你动手的时候也没因为人家是伤员就轻点啊。”
  楚白:“……”
  他不得不相信他和邢司南在赣南打了一架这个消息,已经插上了小翅膀,飞遍了整个临平分局。
  邢司南抬了抬眼:“谁跟你说的?”
  江陆鸣咳嗽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咳……怎么着我也不能出卖队友啊。”
  这还用想么?放眼整个临平分局,除了杨朔外,大概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无聊的人了。
  邢司南不置可否地一笑,自顾自翻尸检报告。江陆鸣搬了把椅子过来,颇有点要和他俩促膝长谈的意味:“我说你俩怎么回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一天天的,尽干这些不利于集体团结和谐友好的事。”
  邢司南翻过一页纸,淡淡道:“问他,他先动的手。”
  大概是楚白的外表长得太有欺骗性,江陆鸣自上而下打量了他一遍,就差把“怎么可能”四个大字写到脸上。
  “骗谁呢?”他踹了踹邢司南,“楚白这么白白净净瘦瘦弱弱的,一看就是那种连挨揍都不会还手的人。再说人家身上还带着伤,怎么可能主动挑事?”
  邢司南听到“不会还手”四个字的时候,实在没忍住,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嗤笑。他“啪”一下合上尸检报告:“我骗你做什么?”
  楚白老实道:“嗯,是我先动的手。”
  江陆鸣看起来相当震惊:“为什么?”
  “他太欠揍了。”
  江陆鸣不知死活地发出了一阵爆笑:“这话倒是没错,说实话我早就想打他了,只不过没那胆子,打的好啊楚……”
  邢司南冷冷地看着他。
  江陆鸣立刻就收敛了笑意:“我去看看肖晔的DNA报告出来没有。”
  他说完,忙不迭起身跑了。楚白欣赏了一会儿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转向邢司南:“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邢司南“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宋局……应该只是让你滚回来吧?”楚白觑了眼邢司南的脸色,委婉道,“我应该……还处于停职状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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