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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宣和遗事(古代架空)——周扶

时间:2023-12-07 18:27:59  作者:周扶
  李伯玉沉默片刻:“是道君的事吧?”
  这回轮到蔡攸不说话了。
  李伯玉问他,语气不重,只是有些筋疲力尽:“你们要把国家祸害成什么样子,才肯罢休呢?”
  蔡攸发现他头发有点儿白了,好像来镇江的时候就白了。
  他张了张嘴,他想说这国家是持盈的国家,现在是赵煊的国家,他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关你什么事?可他又有些心虚,金人在黄河边上虎视眈眈,他把持盈劫走,险些倾覆社稷,怎么能不是“祸害”呢?可谁能想到完颜宗望会……
  他原本只是想借宗望的兵马,让持盈重新做皇帝的!只要持盈做回皇帝,一切都可以和原来一样——
  “北顾之事,并不是出于道君的本意,不干他的事,是我们胁持他的。”
  李伯玉已经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了:“他是皇帝,叫你这样的蠢货窃弄国柄、有机可乘,就是最大的罪责了。”
  “你敢说他有罪?”
  “他是皇帝,是万民的君父!”李伯玉说,“孩子要孝顺父亲,难道父亲不需要养育孩子吗?百姓要供奉君王,难道君王不应该使百姓安居吗?做不到这两件事情,就是他的罪责了!今天的事情,不就是上天的降罪吗?他是皇帝,可皇帝的上头还有道理!天底下事,道理最大——你们快活的时候,讲过道理吗?”
  可道理是假的、死的,皇帝是真的、活的!
  “天底下无有不是的君父!若有错,错皆在我等,我祸国至此,何惧一死?你今天不就是来送我死的吗?”
  李伯玉看向他:“如果你只有道君的事要说的话。”那我就是来送你上路的。
  蔡攸盯着面前的酒很久。
  持盈没有重新做皇帝,他是必定要死的,更何况他平常没少得罪赵煊。
  他不怕死,他只怕说不出话来。
  他问李伯玉。
  “你觉得赵煊比他好吗?”
  你效忠赵煊,可你内心深处难道不了解他吗?
  “赵煊比他更独断,更专横,他在位二十年,杀过一个人吗?赵煊才做了一年皇帝,杀了多少人?他软禁生父,残杀旧臣,流放、罢黜、坐死、暗杀,若不是赵煊做事不留余地,难道你以为我真的有这么大的号召力,能把他从东京一路挟持到濮阳?”
  “你以为换了个皇帝就好了吗?
  “从我受荫封入朝的那天起,就没人看得起我,我在集贤院修书,大家都骂我懵不知学,靠投机做官,名为学士,实则草包。可那帮人,二十年前在修书,二十年后还在修书,修得头白眼花腿瘸,还走不出集贤院的门!我蠢,可他就是喜欢我!所以,到底是谁蠢?”
  李伯玉惊讶地发现,蔡攸的语气里面甚至还有一些得意。
  “谁能比我还要听话?不听话的人,即使是我爹,也被四次罢免,流黜地方。可你看我什么时候被贬过?”
  不要说贬谪了,持盈在的时候,蔡攸只有升官的份。
  蔡瑢升官他升官,蔡瑢贬官他还是升官,太子结婚他升官,嘉王结婚他也升官。
  大家风里来雨里去,他自岿然不动,皇帝不给他升官,就只有一个原因——暂时还没找到借口给他升。
  到后来,他竟然能在父子大战里面获得胜利,并且要求皇帝罢免自己的父亲。持盈退位匆匆忙忙,都记得把蔡攸留在身边,让他主导禅位,交好未来的君主。
  若不是蔡攸自找苦吃,犯下这样的泼天大罪,怎么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蔡瑢是翰林学士,未及弱冠就得了进士榜上第九名,政绩也做得几件。
  而蔡攸有什么?蔡攸,只有听话!
  蔡攸诚恳地明知故问。
  “你以为,赵煊比他父亲怎么样,你又比我父亲怎么样?”
  赵煊下手,比他父亲快得多,狠得多。
  而他又怎么和蔡瑢比呢?
  李伯玉不说话。
  “李伯玉,如果你真的觉得赵煊是你的圣明天子,你开始就不该犹豫,就该直接把酒灌到我嘴里。你说我‘误国’,你自己‘报国’,那我劝你,为了自己能多‘报国’几年,好好听话吧!听话才报得久!赵煊没有要我死,你就不要让我死;赵煊没说不见我,你就别替他做主拒绝我。”
  李伯玉把酒泼在地上,走了。
  蔡攸用鞋底一点点把地上的液体涂开,涂出一个笑脸来。
  他托着腮看,忽然自言自语道:“我好像一直蛮听你话的吧?我一直蛮听话吧?”
  我要是不听你话,你怎么会对我这么好?
  没有人回答他,远处的狱卒疑心他疯了。
  不疯,怎么会回国来自投罗网?
  而蔡攸只盯着地上的湿痕一点点变浅。
  持盈明明比他小,可做了皇帝后,对他规划得很清楚,只要他跟着持盈走就行了。
  持盈给他赐同进士出身,然后让他去修书,他不用修,持盈找人给他修,修出来的功劳是他的,修书有了功绩,就去做学士,学士有了功绩,就去管翰林,翰林有了功绩,就去做宰相。
  持盈给他算,手指轮了两遍,如果一点意外都没有的话——
  “四十岁的时候,你就能做宰相了。”
  持盈十六岁做皇帝,他四十岁做宰相。
  皇帝的儿子是皇帝,宰相的儿子是宰相。
  酒液干涸在地上,他今年还没有四十岁。
  “就这一次没听你话……”
  持盈禅位给赵煊,车驾进京的前一天,持盈告诫他,让他在府里不要动弹,说赵煊不会拿他怎么样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可持盈猜错了,这么聪明的人,竟然猜错了!赵煊和“孝”字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他父亲死了,持盈被关在延福宫,不和赵焕合作,就只能等死了,赵煊如果心再狠一点,持盈也会无缘无故病死在深宫里。
  他和赵焕一起找到宗望。
  持盈禅位的那一刻,好像就是噩梦的开始,这一切都开始颠倒、混乱,只要宗望帮助持盈重新做回皇帝,一切都会变成原来的样子!可是,可是——
  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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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发个便当
 
 
第89章 翠华转关山重重 玉辇游暗恨迢迢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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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赵煊听说太学生伏阙上书请杀蔡攸的事,连夜从斋宫赶回。
  蔡攸被内侍摸黑从府狱中带了出来,他的身份实在很敏感,大家伙唯恐皇帝召见他的事情被外面知道,只能给他做了一下伪装。
  他们找来了一件学子襕衫给蔡攸穿上,做出皇帝召见太学生的假象。
  蔡攸在福宁殿里等了很久,并不是在正殿,而是离侧殿很近,却又较小的东阁。
  蔡攸去过福宁殿的每个地方,他认识这里,地道的起点,持盈从这里往下走,终点是——太师府,他和他父亲的家。
  忽然一阵响动,门扉大开,新帝赵煊走了进来。
  他穿着青色的衮服,穿朱舄,悬白玉,看起来像是刚刚从祭坛上下来,头上的平天冠已经被摘下来了,只扎了一个简单的髻,插着一根木簪子。
  祥云纹,蔡攸觉得有一点眼熟。
  赵煊的背挺得很直,走到蔡攸身边的时候,蔡攸看见了他眼皮上两道深深的褶皱,那是一个很疲惫的姿态。
  真可惜,他只有那双眼睛长得像持盈。
  赵煊站在他面前几秒钟,忽然从袖口扔出了一团金色的东西,砸向蔡攸。
  蔡攸当胸接住,翻过来一看。
  那是一枚有些变形的双龙小印。
  蔡攸大惊失色,顿时忘了礼节,张口质问:“这印怎么在你这里?”
  这枚双龙金印,乃是持盈亲自拓版,天下无二,跟着他一起盖在无数的字画上,早已成了他的象征。
  赵焕和他将持盈带去濮阳的时候,还不忘记带上这枚金印作为凭证。
  可现在却到了赵煊的手里。
  赵煊继续向前走,坐在一张床上。一张小床,可他人已经很大、很大了。
  他的声音有些哑:“宗望仓促拔营,朕派兵去救,道君所居住的院子起火,所有人都烧死在里面,其中一具尸体上藏了这枚金印。”
  蔡攸听见“火烧”两个字,顿时崩溃。
  火一烧起来,任凭是大罗金仙来了也认不出来谁是谁,而一具尸体上发现了太上皇的金印,那他就是太上皇。
  “那肯定不是他!”
  蔡攸着急地跨前两步,对赵煊说。
  赵煊不说话,蔡攸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降真香气息,他以为皇帝是去斋宫只是去躲舆论,难道真的去求神仙了?
  “我回来就是为这个!斡离不要放一场火,他要作假!斡离不不可能杀他,那具尸体绝不可能是他,他不可能被烧死在里面。斡离不他、他——”
  蔡攸语无伦次,他想把那话说出来,可太荒谬了,再说了,这话怎么能说给赵煊听?
  更何况,赵煊脸上平静极了,没有惊喜,也没有惊吓,好像在听一个无关紧要人的消息。
  蔡攸问:“你……你是不是不想救他?”
  所有的冤案都已经有主了,延福宫的“太上皇”可以过一两年后病逝,金营的太上皇已经被烧死。
  没有一个皇帝需要父亲。
  可持盈怎么办呢?谁能救他呢?
  “他把皇位传给了你,他、他是你的生身父亲!”
  蔡攸语无伦次地和赵煊说话,他和赵煊一点儿也不熟,赵煊在大部分时间里沉默寡言,和他最讨厌的道学先生一个死样子,持盈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可他应该和赵煊很熟的。
  赵煊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他就见过了,持盈对他说,我娘子怀孕了,我有孩子啦!后来蔡攸也要做父亲,持盈和他说,生下女儿来就嫁到你家,生下儿子来就娶你家的女儿,如果都生女儿、儿子,就让他们一起长大,做朋友,和咱俩一样,好不好?
  持盈带着怀孕的静和出来玩,叫他一起来吃饭,蔡攸说这不好吧。持盈说有什么不好呢,咱们是亲家呀!大家就一起笑。
  他指着赵煊身上那件青色的衮服,日、月、星辰、山、龙、雉、虎蜼,所有的图形都在张牙舞爪。
  “他册你做太子的时候,穿的就是你身上这一身衣服,我朝还没有过一岁半的太子,大娘娘降旨非要册封你,多少人劝他抗命,他说你‘迟早要是’,亲自抱着你上玉辂车,他那时候还在生病,抱不住你……”
  他那时候没有跟随庆典,只是持盈后来又小小地病了一回,和蔡攸有气无力地说话,埋怨他那金贵、闹腾的娇儿,玉辂车闷,赵煊咿咿呀呀的非要往外头钻,急得拍打车壁,持盈没有办法,就只能把帘子掀开来,受了风,又反复了病情。
  真是个霸王!持盈总结道。
  赵煊勉开金口:“小时候的事,朕已经不记得了。”
  那你记得什么呢?蔡攸想,完了,要开始算旧账了!
  他记得持盈把他扔在东宫,持盈宠信赵焕,持盈把他逼上城楼做法,持盈不带他去明堂大礼,持盈提拔王甫,持盈禅位,把他一个人留在风雨飘摇的汴梁——
  可是,他能容留你活着难道不就是一种仁慈吗?他随时可以废了你,他半点也不喜欢你!难道他欠你的吗,他那么多孩子,哪个不能继承皇位?
  但现在势力强的是赵煊,天下的主人是赵煊,他只能张口,搬来伦理的大山。
  他多么希望李伯玉才是正确的人,皇帝之上还有“道理”。
  无论如何,儿子都应该孝顺父亲,这是最普适的道理。他多么希望赵煊讲道理。
  “他对你纵然有不好的地方,可到底是你的生身父亲。再怎么样,你就当……你就当还他一条命吧,让他回家来吧。”
  天大的笑话!蔡攸也有劝人孝顺的一天,他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决裂,却劝别人对父亲不计前嫌。
  皇帝的话语冰凉,打断了他:“你在府狱之中,不肯就死,屡次向李伯玉请求见朕,就是为了向朕重申,道君是朕的父亲吗?”
  这个场合其实很不严肃,这叫个什么地方呢?一个甚至带着点温馨色彩的,却有点陈旧的,福宁殿的侧阁。
  这么私人的地方。
  蔡攸注意到上面的床帐、被褥是鲜亮的,谁睡过那里?宫中这个年纪的,只有持盈的儿子,赵煊会把年纪小的弟弟叫到福宁殿里来睡觉吗?蔡攸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赵煊看起来实在没什么感情,他是赵家第九个皇帝,却和前面八位都不一样,即使杀伐果断如哲宗,也对父亲有深深的追思仰慕。
  可赵煊,他对自己的母亲、父亲、妻子、儿子、妹妹,都没有露出过一丝一毫激烈的情感。
  正如现在,他的语调像一块木头那样,很平静地问蔡攸:“他是被谁掠到北方去的?”
  然后赵煊的语调才有了一点起伏:“他原本好好在家里!可你们——”
  赵煊比他小,赵煊和他的儿子一样大。
  可蔡攸垂下了头,他害怕那双和持盈长得像的眼睛。
  赵煊“你们”了半天,最后的下文竟然是:“蔡瑢不是朕杀的,是天谴。你,朕本来也没打算杀,是你自己找死。”
  蔡攸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王甫、蔡瑢在新帝登基以后接连死去,皇帝承认了王甫的性命,却否认了蔡瑢。
  蔡攸已经没有力气再计较了,他想自己真的挺没用的。蔡瑢把他养大,他和蔡瑢反目成仇,到现在赵煊说蔡瑢是得了报应横死的,他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算了,反正也要下去陪他了。
  “我合当一死。”蔡攸说,“只是道君恩遇我父子,我父子不能报偿,却误他至此,他、他……”
  他还在,离家很远,很远的地方。
  蔡攸闻到皇帝那一股降真香的味道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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