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见他一撩衣袍果真坐在桌案前钻研起医书来,也行,省得继续尴尬,反正这赐婚来得莫名其妙。
萧瑟没注意到的是,沐春风坐下后亦长舒一口气,他当然不怀疑萧瑟是个君子断然不会仗着干元的身份强迫于他,但这赐婚终究来得太过突然,两人之前又是好友,忽然一下变成夫妻,换谁也受不了。
不管了,看书要紧,师父要考的呢!
第3章
3
山雀为依旧笼罩着喜气的永安王府衔来万倾晨光,站在院外的树枝上成群嬉闹,叽叽喳喳的动静带来点点生机也唤醒了房中之人。
“嗯……什么时辰了?”
“刚过辰时。”
“哦,那还早……”
“不早了,大婚翌日要去宫里请安。”
“请安?……啊!”
沐春风瞬间从床上坐起,只见萧瑟已经洗漱穿戴完毕,坐在桌旁端着盏茶神情自若,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他的反应。
“我怎么躺下了?”
“昨晚你看书太晚,睡着了,我就给你弄床上了。”萧瑟饮了一口手中的茶,眼中余光偷偷打量他的动作。
沐春风有些不好意思:“多谢你啊萧兄。”
“小事,不用谢。”
刚才他说请安,沐春风不得不加紧动作,他虽然在青州从来不讲规矩,但这好歹是皇城脚下,况且如今身份已然不同,即便他在永安王府不用讲规矩,不代表能在宫里不讲规矩。
况且他现在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永安王府。
若是怠慢了,还不知这背后又有多少人说那永安王府僭越呢。
这天启城真没意思。
他有些想青州了。听雷无桀说萧瑟打算将天启城的事了结后就去闯荡江湖,游遍万里河山。
执剑天涯,骋马扬鞭,何等快活!
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走吧走吧,圣上现在每天只能清醒两个时辰,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沐春风在宫里的时候作为华锦的帮手共同调理明德帝的病情,明德帝什么时候清醒自是再清楚不过。
谁知出门之际却被一个力道拉了回来,和萧瑟撞了个满怀。
“你不会想着这样就去吧。”
“啊?”不然呢?
萧瑟将他揽入自己怀中,指尖隔着他的衣服上移至脖颈,察觉到他僵直的身体轻笑一声,随后俯身咬住他脖颈后方的腺体。
萧瑟扶住他的腰,齿关温柔且不容拒绝地碾破那一处软肉,雪松清冽的气息瞬间闯入一片芷兰,在刹那间融入其中。
信香的融合让沐春风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袖稳住自己止不住发颤的身体:“你……”
“放心,临时标记而已,哄老头子开心。”
果然正如萧瑟所说,请安的时候明德帝心情很好,连说话都比以往中气些。
回到永安王府沐春风就看书去了。
方才请安的时候被华锦抓住,一番考教下来虽说回答得不怎么样,但估计念在他昨日成婚也没训他,不过沐家三公子可不是偷懒之人,学医又是他钟爱之事,自然不会懈怠。
萧瑟刚走到前厅坐下叶若依就来了。
“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满意这婚事吗?”
“我们只是朋友。”
叶若依闻言忍不住抿唇一笑,眼中带上了几分揶揄:“什么时候永安王殿下也学会自欺欺人了?”
“只是临时标记,哄宫里那位开心罢了。”
“是吗?那君子风又作何解释?我记得当年琅琊王向你讨要你都没给,说是要在特别的场合才肯喝。我当时还在想要怎样的场合在你心中才算得上是特别,后来琅琊王偷偷告诉我说你这是要留着和媳妇儿喝,我当时还不信,现在看来还真被他料中了。”
“胡说八道……”
“是吗?琅琊王当年可号称算无遗策的卿相公子,怎可能胡说八道?”
萧瑟还是头一次被人堵得哑口无言,想起今早种下临时标记后那双泛着绯色的眼眶与水波潋滟的双眸,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现下想起来心中那份异样不减,只是又被新的事搅成一团乱麻。
“若依姑娘!你怎么来了……嘿嘿……”
雷无桀的傻笑成功将他的思绪拉回,见那看到喜欢的姑娘就只知道傻笑的家伙只觉无可救药,以后成了剑仙,干脆就叫夯剑仙吧。
亏得儒剑仙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劳苦心孤诣地给了他本书……
等等……书……
“雷无桀。”
“啊?什么事?”
“谢宣先生给你的那本书呢?”
“哦,就那晚来雪啊?嗐!那城东的书店三文钱就能买一本。”
“你看了吗?”
“我……那不是看几行就困了嘛……”雷无桀一手挠头一手摸出那本随身携带的书,听说儒剑仙从不轻易送人书,自己好不容易得了机缘,可他是真的看不进去。
“借我一用。”
雷无桀手上一空,就见萧瑟拿了他的书就往外走,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这!你!这家伙怎么这样?”
叶若依眉眼弯弯意有所指:“许是遇到什么难事,那书中就有答案呢。”
“这还有事能难得住他啊……”
“晚来雪……”
『这可是当下最流行的书,听说宫里的娘娘都看哭了呢!』
『我给你这本晚来雪和外面买的可不一样,我这版是未删减版……』长腿⟩老阿]姨后“续追»更»
“未删减版……江南第一才女谢飞宣?”萧瑟脑海中浮现出儒剑仙那张脸,“这读书人也这么不要脸的吗……”
萧瑟并非雷无桀,看两三行就犯困,只是这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故事过于老套,刚看个开头萧瑟就将后续猜了个七七八八,不过萧瑟很快就明白了谢宣口中未删减版是什么意思。
“香蕊含情半开面,赤霞携春染酥山。骤雨狂澜声零落,半解红鸾半解衫……”萧瑟猛地将书合上,耳根泛红,余光扫过书房,确定无人后又复将书打开,“好你个谢宣,想不到这么不正经。”
萧瑟终于明白他说的未删减版是什么意思,不过就是这未删节的地方似乎多了些……
他原本以为这晚来雪不过就是个才子佳人缠绵悱恻的世俗话本,谁想这谢宣不愧是儒剑仙。这晚来雪俗套中又带着几分不俗,平淡中又总能带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最后结局既在意料之外又在他所料之中,不知不觉竟让他在书房的躺椅上就着阳光坐了半日。
“确实有意思,那小夯货看不进去还真是可惜了……等等这个不是重点。”
萧瑟将书放在桌上,指尖轻点额头,心中疑虑未解,反倒又添几缕烦扰丝。
第4章
慕瑟春风(萧沐)
4
明德帝终究还是驾崩了,华锦说能保三月性命,便是在与阎王爷讨价还价,三月之期已满,该来的终究会来。
不过萧瑟没有时间悲伤,前线传来军报,南诀大肆入侵,琅琊王败,已连失南境十九城。
大将军叶啸鹰因先前的琅琊兵变辞官回乡,放眼整个朝野,也只有永安王萧楚河能率军出征与之一战。
龙封卷轴未启,新王未定,朝中由白王监国。
听说有人私下劝白王打开卷轴继任大统,却被白王萧崇下令处死,于朝堂之中宣告龙封卷轴非永安王归朝不得开启。
一时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非永安王归朝不得开启。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认为龙封卷轴中写着萧楚河的名字。
白王不是没有登临皇位的野心,若要做上那个位置,这是最好的机会。
一些势利之徒也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白王的举动却属实让这些不安分的人摸不着头脑,仿佛之前的争斗都变成了一段笑话。
“你一定很好奇吧。”
北离国殇,又逢外敌入侵,永安王率领天启四守护出征,但天启城中也有宗族子弟为其守灵。
明德帝的灵柩停于长青宫内,圣灵近前非皇室亲族不得入。
沐春风既为永安王妃,永安王为先帝最为宠爱的皇子,永安王出征,自当由他于灵前尽这份孝心。
萧崇跪于明德帝灵前,他白日里忙于监国,白王妃身体不大好,已被劝回府中休息,也只得晚上来一尽孝心。
听说沐春风已守灵三日,人清瘦不少,见他形单影只守在灵前,忽然涌出几分想要搭话的冲动。
沐春风没想到他会找自己搭话下意识啊了一声,随后也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倒也没有,萧瑟说你是个君子,君子守道,都有着自己的坚持。”
“看来他早就料到了。”
“不过你好像也不意外?”
“我说过,我们两人的关系并不算坏。”
“但也算不上好……因为那块糕?”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沐春风点头:“那日我与师父问他为什么要医治你,他说那块糕原本应该是他的,虽然没说,但看得出来他很愧疚。”
“我知道不是他做的,毕竟那时候我们都还只是孩子,没有什么利益纠葛,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记得那时候,在众多皇子当中只有他和萧羽不会叫我瞎子,我虽知道那件事与他无关,但也没法不耿耿于怀。有的人可以为了利益不要一切,但同样也有人可以为了情谊不要一切,他们可以为之生,为之死,他们不愿让自己身上沾染半点尘埃,正如你想的那样,老六就是那样的人。”
沐春风虽然知道,也认同他这句话,但这话从白王口中说出来属实是有些意外。在这场天启之乱中白王府虽然和雪落山庄一同对抗赤王势利,但如今赤王已死,龙封卷轴未启,萧瑟就是现在他王道上唯一的障碍。
更何况,他不是一个对皇位没有想法的人。
“我敬佩这样的人,可我注定无法成为这样的人。”
沐春风攒攒袖子挺正腰杆,仿佛他夸的人不是萧瑟而是他,“很多人都无法成为他这样的人。”
“其实老六小时候并不像现在这样。”
他小时候?一听到这沐春风又生出十二分的好奇。
“他小时候可不像现在这般表面散漫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如松如竹的傲气,相反他小时候和他身边那位姓雷的小兄弟挺像。”
“啊?!和雷无桀很像?”沐春风惊了,他实在想象不出来萧瑟像雷无桀那样咋咋呼呼又傻傻愣愣。
不过细想来他们也确实挺像的,就像当初他在船上所说的那样,他们都是一样的少年。
不仅他和雷无桀像,他们一行人都是这般的少年,也正因如此,他们身份不同,却能在偶得的机缘下走上一条同样的道路。
并且他们还会一直走下去。
“老六小时候其实是个跳脱的性子,经常冒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也经常被先生骂,自己不爱做功课还撺掇别人一起,连同我也经常被连累着与他一起罚抄。”
听起来挺讨人嫌,白王不会是想起小时候的事要找他算账吧……
沐春风开始发愁,但又忍不住想他小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
萧瑟生得俊美,若百晓堂要排个天启美男榜,想来这永安王必定榜上有名,小时候想必也是玉雪可爱,否则又怎会深得明德帝的宠爱。
就像他小时候一样,虽说总说些要去学医这样在沐家中大逆不道的话,但他父母和兄长依旧对他宠爱有加。
这其中当然不仅是因为他聪明,长相也占了头功。
“虽然被罚抄,但也挺开心的。后来我看不见了,但在之前很开心,很开心他之前带我偷偷溜出宫去见了一见天启城的盛景,还说将来要游遍天涯海角,见一见皇城之外那广阔的天地。”
原来……
沐春风想起当时在雪松长船上萧瑟说起要去那海外仙山,虽说那时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与伤势,但言谈中说起天涯海角时眼中流露出的向往却是他同意载他们一程最重要的原因。
尽管梁管家说他们几人身份可疑,嘴里又没什么实话,就连名字都是假的。
但他相信,心中装着辽阔天地的人怎可能是歹人。
“等这里的事结束,我也想去看看他口中所说的天下。白王殿下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听了这么久总该进入正题了吧。
“你已是永安王妃,可以与他一样叫我一声二哥。”
“这……”好像不太好吧……
见他犹豫,萧崇也不为难,“也是,他出征在外,你若与我走得太近难免会生出些闲话,不过你似乎没有察觉到……”
“察觉到什么?”
“你似乎已经开始站在他的立场行事了。”
“我们原本就是朋友……”
“并非是朋友的立场,而是……妻子的立场。”
“……”
“你已经守了三日,又听我说了这么久的往事,先下去歇息吧。青霄,送永安王妃下去休息。”
沐春风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坚持,行了一礼便于偏殿歇下。
见他离开,萧崇仍跪在明德帝灵前,亲自取了一叠冥纸一张张放入火盆,抬眼看着明德帝的灵位,唇角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老六与他都是聪明人,偏偏在感情之事上迟钝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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