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狮子老虎，当然不吓人。”黎万的手里拎着东西，看了看病房，问：“在这里还住的还行？”
“嗯，很好……”薛尧垂下头，看着自己扎过针的手背，想着黎万心里肯定觉得他没见过世面。
但黎万没想这么多，只把纸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碗粥。
“小珑起的晚，你先吃吧，粥一会儿该凉了。”
“啊……不用！我可以自己找东西吃的。”薛尧不敢接，黎万对他太好了，好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被对这样友善的对待有种本能的惶恐。
黎万没强迫，只问他：“真不喝？”
薛尧摇了摇。
“那就没办法了，我早上不喜欢喝粥，小珑又喝不了两碗，只能倒掉了。”说着黎万便起身，冲着一旁的垃圾桶走。
薛尧着急的站起来，慌慌张张的道：“別！”
他还饿着肚子，手里又没有多余的钱，说是可以自己找东西吃也不过是场面上的话，他要是真的有钱，也不至于过的这般凄惨了。
本就过的凄苦，看着好端端的食物要在眼前被倒掉，他还真心疼。
“別倒掉……”黎万的声音很小，不仔细听会听不到，“谢谢……”
薛尧从黎万的手里把粥盒接过来，重新坐回椅子里，闷头喝起来。
他太瘦了，卷起的袖子露出一小截苍白的手腕，骨头清晰可见，连血管都凸起。
勺子被捻在手指间，一口一低头，微弱的像是小猫吃东西。
黎万的早上本来还有好些事要做，来这里只不过是不放心戚珑第一次和别人同住，可一刚到这儿，看到那个清清冷冷的人后，就不想太快离开了。
尤其是现在，黎万在一旁沉默的注视着薛尧吃饭的样子，就像是目睹着老僧敲木鱼一样，缓慢的，平静的，看着看着，连心都沉了下来。
“黎先生……黎先生？”薛尧瞪着大眼睛有些无措的看着他，“我吃完了……”
黎万回过神来，心跳也平和。
“怎么样？好吃吗？”
薛尧点点头：“好吃。”
他想自己要不要主动提出给这顿早餐付费，又怕黎万误会。
纠结间，就听黎万说：“以后你不用再特别准备饭了，就和戚珑一起吃吧。我先去公司，等戚珑醒来你把早餐带给他，走廊还是有风你不要坐太久，一会儿就回去吧。”黎万站起身将西服外套的扣子系起来。
薛尧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心里一股冲动，他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又因何而起，但在这个喧闹的早晨，在人来人往间，他突然觉得内心酸楚。
“黎先生。”他叫了一声。
黎万停下脚步回头，薛尧瘦弱的身影在医院整洁的墙面前，成为一道剪影。
“怎么了？”他问。
薛尧的声音哽着，顿了好几秒才重新开口，问道：“黎先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的眼睛很大，亮晶晶的，看人的样子专注而柔情。
黎万从他攥紧的拳头和颤抖的睫毛中看出他的压抑和痛苦，他太脆弱了，仿佛随时都可以被击倒。
本是应该养在温室里好好培育长大的花朵，却被迫过早的经历了人间的风吹雨打，连灿烂都变成了隐忍，再也不会肆无忌惮的笑了。
黎万反问他：“我对你很好吗？”
“很好。”薛尧点头，“你给我换清净的双人病房，为我带好吃的早餐，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却依旧愿意和我和和气气的说话，你心里知道，这些我根本还不了你……”
“所以呢？”黎万问。
薛尧愣住了。
是啊，所以呢？
不接受吗？可他的世界已经这么冷了，好不容易来了点温暖，他怎么舍得不要？
可接受吗？他卑微如此，早就不配得到这些美好了，他的惶恐和忐忑，又有谁能懂得？
“对不起……”薛尧垂下头，几秒后喃喃说道：“是我头脑不清醒了……”
薛尧重新整理心情，努力的露出一个笑来，冲他鞠了一躬重新走回病房。
黎万也只看了看，接着走了。
第16章
16
“啊……啊嗯……”小柳死死的拽着被单，五根手指用力的像是要生生断开。
他满头满脸的汗，几颗眼泪混迹其中仓促的流进布料里。
“挨打你就舒服了？嗯？贱不贱啊！”李田又冲小柳的后背抽了几下，原本白皙的皮肤早就布满瘀痕，小柳咬牙闷哼一声，没再动作。
李田将皮带从小柳的脖子下穿过，向后勒成一道漂亮的弧线，扣在了一起。
“紧……太紧了……”小柳挣着，可李田没有任何心软。
“你不是要钱吗？总得付出点什么吧？”李田的手掐在刚刚被抽破的伤口上，引的下面人直瑟缩，“别说，你的性子虽然不讨喜，长得也就一般的好看，但玩你的时候那种爽，别人还真没办法给我。”
“冯……冯窕也不……不行吗？”小柳仰头看着他的倒影，惨烈的问他。
“冯窕？你也配和他相提并论！”李田啐了一口，道：“他虽然也是老子买来的，但至少这钱我花的值，而你，就像是一点刺激，根本不值得我费心思。”
李田抓起小柳的头发，看他疼到按耐不住的眼泪。
“是……我是下贱，我认……”
“你不认也不行，你以为除了我还会有人要你？你已经是个被人玩烂的货了，没人要就只能去最低档的夜总会，到时候，我用几百块钱就能嫖你一夜！”
“你就这么恨我？”小柳笑笑，有一颗泪从眼角流下去，滑进头发里不见了。
疼到深处连思考都成了奢侈，可小柳仍不愿意就这样屈服，他还有自己的尊严，尽管这些在别人看来很可笑。
但可笑就可笑吧，他不是一直很可笑吗？
李田在昏暗的背景里看着小柳，他的手用着力气，胳膊上的肌肉在颤动，他没有回答，他不屑于回答。
他只是把手捂上小柳的嘴，而后挺腰捅了进去。
天真冷。
六点的清晨，马路上人少的可怜，小柳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歪歪扭扭的往出走。
他的身上带着很多伤，伤口散发着细细密密的疼，头上一波一波的冒着冷汗，连衣服都沁湿了。
半个小时前，李田从包里拿出一打人民币，冲着狼狈的躺在床上蜷缩着的小柳扇巴掌。
用钱打人的感觉很爽，小柳被抽的昏天黑地，最后还记得对李田甜甜的笑了笑，说：“谢谢老板”。
小柳拿着钱，一路跌跌撞撞，疼的狠了就找张空椅子休息一会儿。
可这条路终究有尽头，小柳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到家。
熟练的掏出钥匙开门，浓烈的烟雾铺面而上，小柳不由得皱着眉。
“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从沙发上坐起，看都没看就砸了个烟灰缸过来。
烟头散落一地，小柳默不作声的蹲下身把东西捡起来。
“今天我在俱乐部的老熟人说看见你了，看样子你又换人了？”她的声音徒然大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多大年纪了！我跟你讲这一行过了二十就没几年红火的了，再过些日子你以为你还能有市场？趁着年纪轻赶紧傍个大款，也让你老娘能有个安身的地方！”
烟头有足足的二十多个，小柳把它们放回烟灰缸倒进了垃圾桶。
他现在累的厉害，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李田在床上的时候简直不是人，也或许是他认为自己已经花了钱，所以没把小柳当人也不是不可。
反正到了后面，小柳已经没什么感觉了，除了疼，也只剩下疼。
“我有点困，睡觉去了。”
“睡什么睡！你还有脸睡！”柳依兰抓着他不依不饶，“我不管！你给我钱，不然我哪里也不许你去！”
小柳的骨头都要上了锈，被这一扯更是难受的要命。
他皱着眉，难受的说：“你先松开我，我歇一会儿。”
柳依兰冷笑两声，扯过他的大衣开始翻：“你现在吃我的住我的，有钱还想不给我？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她在内口袋里翻到一小叠钱，恶狠狠的要拿走，“好啊！原来藏在这儿了！真有你的！”
小柳挣了两下往后躲，声音发哑：“这钱我有用，你不能拿！”
“我不能？我是你妈！你的命都是我的！我有什么不能拿的！现在想跟我分财产也不看看你配不配！”柳依兰用力的扯着小柳的外套，直到大衣的口袋被撕开。
红票子四散飘落，柳依兰跪在地上急切的一张一张捡，小柳低头看他亲生母亲这幅贪财的样子，心里一片哀凉。
他喉咙哽的难过，停了好久才低沉的说：“妈，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你省了这个心吧……”柳依兰把钱一分不让的收进自己的口袋里，“你要是没客人了我就再给你介绍几个，挑两个有钱的哄着，保你吃喝不愁，到时候这几个钱你还会放在心上？”
第17章
17
薛尧在双人病房住了两天，突然有一天，戚珑不睡懒觉了，一大早五点不到就开始收拾。
“你怎么了？要出院吗？”薛尧揉着眼睛，好奇的问他。
戚珑翻出一套干净整洁的病号服边穿边冲他摆手：“没，我还得住呢，你再睡一会儿不用管我……诶？我那个梳子放在哪儿了？怎么找不到了……”
戚珑挠着脑袋将各种抽屉拉拉合合，始终找不到。
“你去看看洗手间的水台。”薛尧说。
“水台吗？我去看看。”戚珑趿拉着拖鞋去洗手间，隔了几秒后惊喜大叫：“神了！还真在！”
戚珑举着梳子回来，把上面的碎头发往下薅，顺便给自己做了个造型。
“怎么样？看着精神吗？”
“挺帅的。”
“我就知道，就算我生了病，也得是全院最英俊的小伙儿。”
戚珑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笑容里还带着点怯懦和担心，看着很有意思。
薛尧的觉是睡不成了，好奇心跟着上来便问他：“你今天很不一样。”
“必须不一样，你猜是谁要来看我？”戚珑问他。
薛尧挠头：“这我怎么可能猜得到，但我想，应该是挺重要的人吧。”
“说对了！”戚珑“嘿嘿”一笑，“是我在国外出差的哥哥，他说下飞机就来看我，我可不得好好收拾一下。”
“你好像有点怕你哥哥。”
“那是当然，我是我哥带大的，小时候我父母忙，连生病都是他抱我去，虽然就比我大了六岁，但是真的跟小爸爸一样。”说着，戚珑缩了下脖子，补充道：“骂人的时候也一样，超级吓人，我要是不听话他还会揍我！你是没见过他打人的样子，非常恐怖。”
戚珑像是觉得光说不够，还假模假样的学了一下，逗的薛尧哈哈大笑。
“要不然我今天出去溜达吧，给你们兄弟两个留点空间。”
“千万别，用不着！”戚珑赶紧打断他的想法，“我哥知道你，再说他待不了多久，他一个大忙人来这儿都得是抽空。”
戚珑说完话又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果盘摆的更好看了些，臭袜子赶紧扔到水盆里洗一洗，床上的被子叠的整齐些……整个人飞奔在病房里，看的薛尧惊叹不已。
真是一个很幸福很幸福的人。薛尧想。
有疼爱他的父母，有呵护他的哥哥，还有关心他的朋友。
所以他的人生应该是丰富多彩的，他值得这世上一切的美好。
薛尧掀开被子，走下床去。
“看你一个人太忙了，我来帮你吧。”
“你身体还没好，这些我自己可以的！”戚珑双手抱着苕帚，姿势异常的笨拙。明明可以叫阿姨来清扫，却偏偏想事必躬亲，结果就是速度慢成果差。
“算了，还是交给我吧，我已经躺了好久了，运动一下有助于恢复。”薛尧从戚珑的手里拿过清扫工具，开始弯着腰打扫。
两个人擦擦这儿，扫扫那儿，全然没顾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当戚麟推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时，正看到两人跪在地上撅着屁股不知道要从沙发底掏什么东西出来。
第18章
18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戚珑最先反应过来，快速起身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哥，你来了啊。”
“嗯。”戚麟走进门里，薛尧也慢悠悠的撑起身体站到一旁。
他有点羞愧，就低下头，看着跟犯了错误似的。
“你就是薛尧吧？”戚麟问。
薛尧没想到他还能记得自己，点点头：“是……”
“不跟邹凯混了？”他又问。
薛尧愣了下，有些尴尬的笑笑：“我……”
“哎呀！你一来就问东问西的很烦啊！”戚珑拍拍薛尧，示意他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你自从进来就没问我怎么样，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有地位了吗？”
戚麟没再问下去，坐到单人沙发里上下打量弟弟：“我看你挺精神的，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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