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省得大家骂,不是嘎乐干的,丘平想象力过剩,定时发疯。
第95章 谁有病
嘎乐很是出奇,忧心忡忡地在菜棚里找到雷狗。菜棚里热得很,只见雷狗穿着半袖在架秧子,前襟被汗水洇出了深色,这些年他很少打球,体形还跟以前一样健朗,原来是因为体力活都得亲力亲为。这么大的民宿,可想有多辛劳。
嘎乐担忧地问:“聋婆婆没事吧?”
“没事,”雷狗让嘎乐撑着三根竹条,一边用铁丝把竹条固定好,一边道:“昨天体温下来后,就没发烧。”“血氧测了吗?”“今早测了,98。”“那可以。”
嘎乐放下心来,他还以为圣母院丧里丧气,是因为聋婆病重。两人把竹条削成合适长度,夯实在土里,交错扎好,两陇地做下来,嘎乐也汗流浃背了。
洗了手,雷狗道:“你知道澡堂封了吗?”
嘎乐惊诧道:“怎么封了?”
“被举报了。”
嘎乐沉默片刻,随即摇头一笑:“不出奇,举报成风,利益冲突举报,看不惯的也举报。也是到时候了。”
雷狗没问“到时候”是什么意思,更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反而是嘎乐继续说:“有说要怎么处理吗?”
“没说,老元不想把事闹大,在帮我们周旋,这两天会找我谈吧。”
嘎乐还想再说话,却见丘平站在门口。“你出来,我们聊聊,”丘平说完就扭头离开闷热的菜棚。雷狗想跟着出去,嘎乐拦住了他:“他想跟我单独说话。”
丘平走得很快,嘎乐加紧脚步,很不容易才在河岸边追上他。河边冷得要命,嘎乐抱怨道:“我们在屋里说不行吗?”
“屋里都是人。”
嘎乐本来想说“什么事不能让人听见?”,对上丘平眼睛,他改口道:“说吧。”
“你要回美国了?”
“快了,在这儿待了五个多月,项目根本推进不了,目前状况看,不会有进展。”嘎乐的目光温柔地看向丘平:“在北京工作很不顺利,但见到你就是最大收获。”
“你说要让我跟你走。”
“你是迟早要走的,不如趁现在下定决心。不只圣母院是孤岛,全国都是,你去到哪儿都不会觉得舒展。”
“等放开后就好了。”
“不会放开——我说的不是疫情。”
丘平不做声。嘎乐道:“跟我去美国,我可以帮你安排所有手续,去到那边,你的生活和工作都不会有问题。”
丘平长叹一声,“你跟雷狗是串通好了吗?他也在赶我走。”
嘎乐愣了愣,“他赶你走?我没跟他串通,但他让你走是好事,雷子是在为你着想。”
丘平说:“我们往南边走走。”
嘎乐感觉到丘平的心在动摇,暗暗欢喜。这是意料之中的,这千疮百孔的村子、前程未卜的圣母院,怎么可能留住樊丘平?他是需要流动的水,能在这里生活五年,已经是极限了。
眼前荒无人烟,寒风直透进领子了,嘎乐拉住他说:“别走了,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猫女的房子。”
嘎乐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黑黝黝的小屋。为了防止寒风渗入,窗玻璃全用胶带封死了,整个棚屋像个伤痕累累的濒死动物。打开门,里面冷冻库一样,气味如泥土。嘎乐按墙上开关,没通电。
这房子里只有两人,不,恐怕方圆一公里以内都不会有人类。丘平说:“我出去打开发电机。”刚一移步,嘎乐突然从身后抱住他:“不要开灯,这样蛮好。”
丘平的心突突乱跳,抱住他的手臂很有力气,想是嘎乐这些年也在锻炼——在美国,没肌肉的gay大概没什么市场。他笑着抱住嘎乐的手臂:“想怎样?”他转过身来,额头抵着嘎乐的额头:“在这儿偷情吗?”
嘎乐身体里灌满热水似的,丘平的语声轻软如丝,钻进自己的皮肤底下,简直就是某种入侵。他情难自禁,“要不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我们本来就是一对,丘平,我们从来没分手过。”
“那倒是。”
嘎乐亲了亲丘平的嘴,那软肉热得灼人。他了解自己的身体,这时候丘平的情绪必然高昂激动,只是不表现在语言中而已。丘平贴向他,一边亲他的嘴,一边脱下他的外套。两人就像第一次做艾似的,急切地卸掉两人之间的阻碍,嘎乐的裤带,丘平衬衣的纽扣,鞋子,一件件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模样,一切又回到了热恋时的肆无忌惮,丘平血液上涌,感到自己的脸绯红热辣。嘎乐兴奋的模样在脑子里徘徊不去,他想,我还爱嘎乐吗?答案很显然,我还爱他,对他还有感觉。即使已经不是那个身躯,接近嘎乐依然内心舒适、欲妄涌起……
可他怎么能爱一个畜生?!
丘平咬咬牙退后一步,“太冷了,我去开发电机。”嘎乐从喉底“嗯”了一声,恋恋不舍放开丘平,只见丘平捡起外套,往门口走去。等门外的天光照亮丘平时,才发现丘平穿的是嘎乐自己的外套。他甜蜜得很,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只听砰的一声,门被丘平往后一踹,关严实了。嘎乐在黑暗里等着,又听见有什么靠在门上。“丘平!”,他对着门喊。
丘平在门的另一边应道:“诶。”
“怎么了?”
丘平靠着门,心里乱糟糟的。他恨自己骚,跟嘎乐一番亲热后,乱了阵脚。他想,他爱雷狗吗?答案也是显然的,他爱雷狗,一想到雷狗会被伤害,他就恨不得杀人。而到底什么是爱?他跟嘎乐一起的时候,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光,生活多彩,前程乐观,他们相依相惜,说得上的痛苦不过是胖了三斤、甲方混蛋,或者担心怎样跟嘎乐的父母出柜。
跟雷狗在一起,却夹杂着许多痛苦的记忆,身体残缺、贫瘠无聊的村子、辛劳的工作、封控、崩坏……现在他真的一无所有了,房子、车子、积蓄,什么都没了。并且痛苦还在继续,还在加深。傻子都知道寻欢作乐最重要,可快乐等于爱吗?
他不知道。或许正好相反,爱就是精神病啊,能让人心甘情愿承受痛苦,能让人往深渊里跳!
嘎乐又唤了一声:“樊丘平!”他终于感到不妥了。
丘平冷道:“是你举报了澡堂?”
“啊?”
“装个狗屁,除了你,还有谁有动机去做这缺德事。”
嘎乐怒道:“樊丘平,你这话太伤人了,我为什么要举报澡堂!澡堂是我一手策划的,我举报我自己?”
“你想让雷子进去。”
“我……”嘎乐都不知该如何解释好了,他撑着门大声道:“你是这么看我的!我他妈为了跟你在一起,害我最好的朋友!”
丘平语气冷淡:“你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你把我扔在医院,跟弄死我没区别,要不是雷狗不管不顾把我带出来,我现在已经废了。嘎乐,你心里只有你自己,你早知道雷狗会把罪揽自个儿身上,绝不会把你供出来。因为雷子真正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在他心目中,你永远最最重要,连我都比不上。”
“去你妈的!”嘎乐罕见地骂了脏话,“你竟然在这时候吃醋,我白跟你好了五年,告诉你,雷子在我心目中也是最重要的,我爱你是一码事,跟他的关系是另一码事,我他妈有病我拿他来换你!”
丘平咬着唇,后背紧紧贴着门。嘎乐怒喝:“你把我带来这儿是想把我冻死吗,疯子,快放我出去。”
丘平轻声说:“我只是不想雷狗听见我们说话。”
“让他听见!让他知道你脑子出了问题。樊丘平你该去看病了,你把自己的压力和委屈全转到我身上来了。”
“别以为声音大我就相信你。”
“你……”嘎乐气炸了,愣是想不出该怎样为自己辩护。匿名举报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只要怀疑的苗子在心中生根发芽,就很难拔除。“我没做过,”嘎乐的气焰低了下去,哀伤渐渐盖过了悲愤,“你不信就算了。”
丘平挺直身体,“我知道你不会认。”
“不是我做的我怎么认?雷子肯定不会怀疑我,你叫他过来,我跟他当面说。”
“他当然会相信你,所以我们的话不能让他听见,太伤他的心。”
嘎乐真正绝望了,“樊丘平,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你和雷子的处境,不是我造成的,也不是老朱这些人造成的。你没有能力改变,就把所有人当敌人,你他妈只有一个敌人,你自己。”
丘平“哦”了一声,踩着枯叶,离开小棚屋。
嘎乐乏力地坐在地上。昏暗放大了寒冷,小屋跟地底的冰窖似的,没过一会儿寒意就渗透进衣服里。他披上丘平的外套,徒劳地在口袋摸索,里面除了半条曼妥思薄荷糖,什么都没有。
嘎乐的手机在外套里,外套被丘平穿走了。
看了眼贴了胶条的窗子,他走到门前,用力推拉。如果门能打开才叫奇怪呢。其他地儿也不用看了,樊丘平策划过无数活动,对细节尤其心思慎密,区区个“密室杀人”绝不会有漏洞。
嘎乐难过得很,或许这是他应得的吧。自从他把丘平遗弃在医院,两人间的信任感就崩塌了,不因为这次举报,也会因为别的事爆发。
这能怎么办呢?他再次瘫坐在地上,只是想,怎么办?
西斜的阳光渐渐消去,他才发现墙上挂着几个怪异的面具,一张接着一张的画像,全是破破烂烂的末世景观。腐朽的围栏、破碎的玻璃、剥落的墙皮,看了一阵,他突然意识到画的是圣母院。不禁惘惘地想,他在这里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吗?像故事里的黄粱一梦,一恍之间,人间已经百年。
别胡思乱想!他搓了搓自己的脸。在这樊丘平的身体里,偶尔会有荒谬的想象在脑子闪过。或许这种情况会越来越多,他会越来越像丘平,两人慢慢变成了彼此。可不吗,现在丘平就把他遗弃在这里,算是换位报了仇。
这儿有饼干有水,有床有被子,熬个三四天没问题,但他担心的是,等他出去,雷子已经认罪被起诉。雷子不能认罪!在菜棚里他没来得及跟雷狗说,千万要扛着,越是拖延越是有利。樊丘平真他妈糊涂蛋,现在他谁也联系不上,没法跟他们商量。
此时,门外传出“喵”一声,一只丑猫慢悠悠从墙边的小洞钻进来。嘎乐心里一喜,认得这是圣母院的宠物。“大福!”他友善地打了声招呼:“你帮我传个信行不行?”
嘎乐在桌上写了张纸条,裹在手帕上,然后把手帕扎在大福脖子。大福倒是乖乖给他摆弄,等人类完事了,它便四肢一趴,躺在有自己气味的窝里。嘎乐哄道:“乖,回去圣母院好不好?”大福懒懒地喵了一声,眼睛慢慢闭合,再也不理他。
第96章 四面佛plus
丘平心不在焉地回到圣母院,经过雷狗身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雷狗见他穿着嘎乐的外套,心里酸溜溜,便不说话。
拍鸟大师和关律师刚刚离去,圣母院再没客人。大家跟平时一样打扫收拾,该做什么做什么,可都知道这些活儿可有可无,短时间不会有人来了。
中午时分,门口停着警车,老元和两个警务人员走进礼拜堂。他们跟雷狗在长凳上交谈,基本就是他们在说,雷狗只是点头。丘平在走廊看着,万箭穿心。
等警察走了,丘平坐在雷狗边上问:“老元怎么说的?”
“你怎么穿着嘎乐的衣服?他人呢?”
“他走了,衣服送了我。”
雷狗噎了一口泥土,说不出话。丘平道:“我问你话呢,老元说怎么处理?”
“他说这事儿太大,他兜不住,让我做好准备。”
“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雷狗耸耸肩,不想回答。丘平闷闷道:“老朱呢,其他村民呢,没一个站起来说‘这是爷干的,有事冲我来’?一个都没有?”
“丘平,我们别聊这个了,没屁用。如果这两天他们把我带走,你也不用留在这里收拾烂摊子,下午我去找冯福源,他会帮我们的。”
“哼,这就赶我走。”
雷狗看着他,笑道:“没赶你走,你想留就留……但你真想留在这里吗?”丘平不说话。雷狗把目光移向圣母像:“那晚上我们去找镇妖塔,嘎乐说了一句话,他说,湖边怎么会有灯塔,湖就是湖,起点就是终点。”
“这不废话吗。”
“我一直以为这湖很大,看不到边界,其实就是一个湖罢了,四面都是陆地,被围起来的一滩水。”
丘平心抽着,“那也不轮到你来编排我,我走不走不关你事。”
雷狗正色道:“你早就想离开圣母院,不走是因为我。很快我也不在圣母院了,你还留在这儿干嘛?”
丘平诧异地看着他,“我操!你的意思是你上赶着进去吃熬白菜,就是为了让我了无牵挂,赶紧卷铺盖离开圣母院?”他越说越来气:“雷大圣人,我谢谢你了!我有脚,虽然一只是假的,我要走自个儿会走!”
仿佛为了证明这句话,丘平站了起来。他觉得雷狗简直混蛋之极,雷狗担起澡堂全责,主要是为了村民和嘎乐,现在说这么一番话,是要丘平内疚吗?
眼前的雷狗神色不变,那肩膀后背一如即往地挺拔健朗,那浓黑的眉眼一如既往澄净安稳,丘平想把他的肉一块块咬下来,想看他碎裂、崩溃、在他脚底求饶……他恶毒道:“你即使被逮进去了,还不知道判不判呢?要不你直接在这儿吊死吧,礼拜堂天花板够高的,准保死得了。您放心,你死了我就不回来了,我他妈躲得远远的,准保一辈子不接近这个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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